小太陽一嬌,冷心攝政王心狂跳

第84章 應不染,活在自己的悔恨裏

孟修儒腳步一頓,狐疑的看著江知年,嘴巴一張,便被江知年臉上難能看見的微笑堵住了嘴。

江知年搖搖頭,攙著孟修儒繼續向前走。

孟修儒四下掃視,見沒有旁人,才壓低聲音問:“知年,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我何時說與知恩斷絕父子關係了?”

江知年臉上的笑意驀地收起,恢複一日既往的僵色:“老師,知恩與三皇子糾纏不清,朝局不明,自保方為上策,若您也被牽連,誰能救他?”

江知年除了在回答文書的問題以外,鮮少會一口氣同孟修儒說那麽多話,大多數時候,都是孟修儒嘮叨,江知年支著耳朵聽。

聽江知年一口氣說那麽多,他還有些回不過神兒。

“老師?”

見孟修儒沒反應,江知年又試探著喚了一聲,然後看向巷口拐角馬車的眸子,微微露出一絲焦急。

孟修儒回過神,應了一聲,仿佛也想明白了個中緣由。

他往那婦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苦笑著搖搖頭:“看來,明日整個盛京,便都知我孟修儒又成了孤家寡人了。”

江知年抬眸看孟修儒,以為會在孟修儒臉上看到挫敗。

但,他什麽也沒看到。

孟修儒隻是緊蹙著眉頭,麵無表情的看著遠處。

雖然孟修儒沒有說話,但江知年還是敏銳的察覺到孟修儒身上那股濃的化不開的悲傷。

良久,孟修儒才收回視線,用滿是疲憊的嗓音道:“回府吧。”

孟修儒是在回到盛京的當晚,將這件事兒拉出來跟孟知恩徹談的。

清明節那幾日,沿途下了幾日的雨。

孟修儒本意想帶孟知恩回到家鄉,想讓他見見自己的爹娘,妄圖喚回他一點良知。

但當他看到孟知恩在那兩座墳頭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時。

他徹底對孟知恩失望了。

父子兩人來顛簸的馬車裏,從孝道講到為官之道。

唯有提到“為官者”幾個字,才能看見孟知恩眼裏一閃而過的因為興奮而溢出的光芒。

那日他把孟知恩叫到自己寢室,孟知恩一如往日,扮演著一個孝順的兒子。

給孟修儒倒了一杯茶水,恭敬的奉到他麵前。

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孟修儒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我聽聞,你跟了三皇子。”

孟知恩正想坐下,撩起袍擺的手一頓。

他知道孟修儒的脾性,所以在決定為三皇子賣命後,他每日麵對孟修儒都戰戰兢兢。

而今突然被孟修儒挑破時,他反而莫名多了一絲底氣。

幾乎是瞬間,孟知恩把自己為何跟隨三皇子的原因從始而終的講了一遍,又將應不染找自己的事兒說了一遍。

刻意避開應不染的威脅。

無一不是在向孟修儒展示他有多麽優秀。

孟修儒看著侃侃而談的兒子,隻覺得陌生。

“知恩,你當真以為三皇子拉攏你,是看中你的才華?”

孟知恩像是被戳中了軟肋,突然閉口不言。

孟修儒長歎一口氣,緊蹙著眉頭,還想再勸說自己這個兒子迷途知返:“你能選擇跟著太子,是你的造化。但是知恩,你有幾斤幾兩,難道自己不知道?不論是跟隨三皇子還是跟隨太子,明哲保身的道理你不懂?為父一生都活在深潭裏,不想你再深陷其中,你怎地就是不明白。”

孟知恩額角的青筋隱隱凸起,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淩厲。

心高氣傲的孟知恩轉身便走,想去皇宮尋找太子,給自己個一官半職。

誰知人還未走到宮門,便被守門的士兵趕了出來。

心灰意冷的他以為自己是被應不染欺騙,妄圖再回到三皇子麾下。

誰知....竟然被暴打了一頓,像隻死狗一樣,被丟了出來。

而三皇子的要求便是,要孟修儒和他一起投奔名下才可。

這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孟修儒抿了抿唇,看向黑壓壓的天,突然道:“你們都知道他的這些事兒是嗎?隻有我被蒙在鼓裏。”

然後他將目光移向江知年,渾濁的眸子有些許滄桑。

“知年啊,我空有一身才華,無處施展,朝中這渾水我淌的艱難,隻想讓他安穩一生,難道是我錯了嗎?”

孟修儒仰起頭,緩緩閉上雙眼,一行清淚,沿著老夫子眼角的皺紋,緩緩滑落。

這幾日,他無數次的跪在他夫人的靈位前,懺悔。

究竟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孟知恩的問題。

江知年瞳孔顫了顫:“老師,你恨她嗎?”

孟修儒沒有仍舊保持著仰頭的動作,聲音有些嘶啞:“誰?”

“應不染。”

孟修儒渾身一顫,驀地睜開雙眼。

“為什麽要恨她?”

“若非是她,孟知恩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

孟修儒搖搖頭:“與她無關,染兒啊,你看她平日大大咧咧,心思極為細膩。別看她傻,她什麽都知。她搬出太子,是想將知恩從泥潭裏拉出來罷了.....我又怎麽會恨她?”

江知年沒有說話。

上一世,孟修儒吊死在了大牢裏。

沒有等到他和應不染的成婚禮。

那時候,他被扣押到北冥王身邊,壓製南疆與番邦的侵犯,回來的時候,看見的隻有孟修儒的屍體。

他隻知道孟修儒因為三皇子的案子死了,但是究竟是做了什麽,沒人告訴他。

孟修儒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應不染精神有些恍惚。

時常在白日盯著他的書房發呆,晚上就靠在他身上,一夜一夜的不閉眼。

隻有江知年抱著她,拍著她的後背,像哄嬰兒一樣,才能不太安穩的睡上一個時辰。

然後又會突然驚醒。

應不染在跳崖前的整整一年裏,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對她好,她沒有反應。

他對她不好,她也沒有反應。

朝中有事,他故意不歸,想激起應不染生氣,但她似乎,也不怎麽在意。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半年多。

最後的小半年裏,應不染又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哪怕是他抱著她,拍著她,似乎也沒什麽用。

再後來,應不染開始變得黏人,總是喜歡貼著他,可是他若是要走,她也不挽留。

晚上的時候,她就纏著他,要了一次又一次。

男人寬大的肩膀將她整個兒人都籠罩在身體的影子下。

每當他麽合二為一的時候,應不染總喜歡捧著他的臉,邊哭邊叫他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唯有這樣,累到極致,她才能得到片刻休息。

睡夢中,應不染嘴中的名字,從江知年,變成了花朝。

她邊喚著名字,邊啜泣。

然後又開始胡言亂語的喊母後別丟下我。

再然後,就是那微弱的啜泣聲逐漸變大,最後變成驚呼。

她瞪著一雙驚恐的眸子,嘴裏絮絮叨叨的喊,太子哥哥對不起,老師我來晚了,棉兒,木鬆,甚至江雨煙的名字他也聽到過。

江知年伸手想把她抱進懷裏,手一觸碰到她的後脊,才發現,衣衫都被汗水打濕了。

他一直以為是應不染壓力過大,所以他後來幹脆連朝堂都不讓應不染去。

重生回來後,他終於知道了原因。

應不染,活在對自己的悔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