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還活著吧...
應不染沒有留給他說話的機會,她隻是在說完這句話後,抬起抵在江知年後脊上的頭,隔著裏衣,很輕的吻了一下他的脊背。
然後她便一個翻身,出了房門。
不知道是生應不染的氣,還是震撼於應不染的話,心頭縈繞的種種思緒,都讓他在應不染離開的第一時間,沒能立刻反應過來,強行把人留下。
這件事,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江知年每每想起,都還在痛恨自己。
江知年睜著眼睛,定定的看著眼前的方枕,身後似乎還殘留著應不染的鼻息。
帶著忐忑過了一個月,他再沒有得到有關應不染的任何一條消息。
他時常抱著應不染的方枕,在寂靜無人的深夜,懲罰似的把頭狠狠埋進去。
似乎,這樣還能聞到一點應不染的氣息。
有時候他也會懷疑,應不染出現的那晚,是不是隻是他做的一場夢。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江知年修繕了這個他們藏身的屋舍,一磚一瓦,都是他親曆其為。
江知年在這個巴掌大的房間裏,想了無數遍應不染可能會在的地方,可能會做的事兒。
他以為應不染離開自己,唯一會做的事兒就是衝進皇宮,不自量力的去給皇後報仇。
所以他放置了許多暗衛在皇宮附近,為的就是發現應不染,然後把她截下來。
可是一個月過去了,杳無音信。
他想不明白,除了複仇,還會有什麽理由能讓應不染離開自己。
隨著時日的累積,那些藏在心口的擔心,開始被恨意取代。
他不再出房門一步,固執的抱著那個應不染睡過的方枕。
越想眼眶越是酸澀。
環視一圈,應不染竟是連個睹物思人的物件都沒留給自己。
或許,她從剛一開始,就是打算離開自己。
七歲被壓到盛京為質的時候,他不曾絕望。
十二歲被應不染糾纏不清的時候,他不曾絕望。
二十歲被應不染強迫,他沒有絕望。
同年,南疆國破,他也隻是擔心哥哥的安危。
同年,慶國國滅,他也隻是冷眼旁觀。
可是應不染不見了。
他第一次體會到慌亂無措的滋味。
就在江知年想要帶人殺進皇宮,將盛京翻個底朝天的時候,他們門前的那棵枯枝上,突然掛了一隻香囊。
香囊做的很是粗糙,簡單的用針線縫合,裏麵甚至連香料都沒有放,隻是草草放了幾朵鮮花。
江知年拿著那個香囊來來回回看了又看,他甚至把香囊沿著針腳挑開,也未找到任何信息。
那個香囊就這樣,被江知年放在枕邊,仿佛是應不染回來了一樣。
夜深露重,江知年再一次驚醒。
他彈身而起,打開房門,周圍空空****,再沒有他想要見到的那個身影。
聰明如江知年,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枚香囊是不是誰家孩童頑劣,出來玩時,順手掛在枯枝上,忘記帶回。
可是他們那裏荒僻無人,除了暗衛和應不染,還能有誰知道呢。
一連幾個月,每隔七天,那枯枝上都會在他回來時出現一枚一模一樣的香囊。
在收到第二個香囊的時候,江知年就確定,這枚香囊就是應不染放的。
她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她還活著。
兩個人靠著一個香囊確定對方平安。
但應不染不知道的是,江知年內心有多煎熬,每次臨到收香囊的日子,他便緊張的一夜睡不著,生怕第二日見不到那個香囊。
就這樣,直到盛京瘋狂的搜捕告示逐漸消失,江知年才忽然發現,那個本該掛著香囊的枯枝上,空空如也。
為什麽沒有東西了?
為什麽沒有掛香囊?
江知年逃也似的離開枯枝,躲進房間。
透過那扇小小的窗,他一瞬不瞬的盯著。
總怕是應不染見他一直在,不敢出現。
可是他一直等到天黑,也未等來那個香囊。
江知年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不停起身起來查看,最後幹脆直接蹲坐在窗前。
可是一夜過去,枯枝上仍舊空空****。
巨大的恐懼將他籠罩。
為什麽不掛香囊了?
沒有布料了?
沒有針線了?
沒有時間縫製?
還是.....她不能縫香囊了.....
她為什麽不能縫香囊了?
她.....還活著吧...
恐懼向一場洶湧的洪水,一瞬間將他掩埋。
江知年食不能咽,覺不能寐,一雙猩紅的桃花眼毫無生氣。
暗衛傳來的訊息,但凡與應不染無關的,一概不見,他就這樣蜷縮在這間簡陋的房屋裏,抱著那十數個香囊,一夜一夜,枯坐天明。
縱使獲得片刻歇息,也會因窗外一些細小的風吹草動,而倉皇驚醒。
不過三四日,他便瘦脫了相。
若非木鬆在一旁勸說,要他留著命去找應不染,他大概真有應不染不回來,就活活將自己餓死的想法。
得不到任何消息的那些晚上,江知年覺得自己活的像個屍體。
他從來沒有如此的體會過這種痛徹心扉的恨意。
他恨應不染,拋下了自己。
此時,一座破敗的荒廟裏。
靜言正一臉愁容,拿著浸濕的帕子細細擦拭應不染的額頭。
“都已經四天了,怎麽還未退下去.....”
應不染艱難掀開眼皮,疲憊的看向靜言:“他怎麽樣了?”
靜言握住應不染的手,淡淡道:“你莫要著急,好好養傷,我前幾日看過了,一切都好。”
應不染聞聲,微微頷首,剛要張口道謝,就被莫言用手指堵住了嘴唇。
“你我之間,說謝就生分了。”
應不染眼眶一熱,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此時,距離她被番邦追殺已經過了兩月有餘。
離開江知年那晚,她便知道終有這一日。
自她和江知年離開皇宮,應不染才知道江知年一直都在宮外私自囤兵,還調訓了一批暗衛。
雖然她不清楚江知年究竟是通過什麽途徑出宮,並且與這些人取得聯係,這群人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可聚集起來的。
三個月前的晚上,她活在愧疚裏,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又怕影響江知年休息,於是隻能閉上雙眸,強迫自己的心靜下來。
江知年卻突然起身,身後一涼,便聽見窸窸窣窣的穿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