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霸終結者

第37章 義氣兩個字會寫麽

第三十七章 義氣兩個字會寫麽

捂著內側衣兜裏那個厚實的信封,趙所長心裏依然有些恍惚。

他隻是西河區看守所的所長,當然,同時也是同區劃公案分局的一名副職領導。在分局一級的公案、偵查機關,兩套班子一套人馬,是很常見的情況。

做了七八年所長,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這種達官貴人根本看不上眼的小魚小蝦,都會這麽值錢。

那個信封裏,足足有五萬歐元,相當於五十萬人民幣。買的,隻是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幾個不相幹的人去會見那個殺人重案的嫌疑犯。

當然,這種會見不止一次,五十萬,是個兜底包幹的價碼。

公案係統內,市局局長相當於縣處級幹部,區分局局長是鄉科級。錢塘作為省會、副省級城市,都額外提半格。所以趙所長這個區分局局長的待遇,也就是一個鄉科級幹部。

05年的物價水平,出50萬買通一個鄉科級幹部,做點不影響其仕途的小手腳,絕對不少了。

趙所長當然知道,根據刑訴法,除了嫌疑人委托的律師之外,別的不相幹的人是不能放進去的。他也知道,如今他的權限隻在於負責羈押看守,連訊問口供這種事情,都和他沒什麽關係。

殺人命案這種事情,理論上具體偵查工作都是有市局相關領導直接安排的,下麵分局一級的人根本過問不了。

因為根據刑訴法,凡是有可能判處死刑的重案,一審法院都必須是市中院。區縣一級的基層法院是沒有資格審理死刑案的。同時基於公檢法三家要平級辦案的原則,隻要法院係統是歸市中院管的案子,那麽起訴也必須由市檢完成、偵查必須由市局完成。國人官場最講究個綱常名分,輩分是絕對不能錯的。

當然,這起案子也有一定的特殊性。因為案情的事實部分非常清楚、證據非常充分。唯一有可能需再摸摸的,無非也就是作案動機和一些主觀因素。因為事實部分很簡單,市局出麵牽頭後、再轉包給下屬幹髒活累活,才有可能。

然而。理論上再多的不可為要素,也沒有錢來得實實在在。思前想後半晌,覺得這事兒沒有風險,不會影響到仕途。趙所長決定幹了。

他撥了一個內線電話,喊了裝備科的下屬過來。

……

趙所長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錢為民和孫明偉正在裝備科辦公室裏聊天打屁,於是趕緊屁顛屁顛地跑去所長辦公室匯報。

錢為民是科長,三十歲光景。武警出身。孫明偉卻是大學生畢業考進公考當的警察,二十三四歲,沒什麽社會閱曆。不過孫明偉讀的是工科,對所裏技術裝備的把控拿捏是把好手。

按說,這種場合隻要錢為民科長一個人去匯報就行。不過根據錢科長的經驗,就怕所長問到什麽專業性的技術問題,他一個大老粗答不清楚,所以還是拖個小弟保險一些。

進了趙所長的辦公室,錢為民點頭哈腰地媚笑了一下:“所長,您有什麽吩咐?”

趙所長喝了一口茶。醞釀了一下氣氛,顯然是希望下屬一會兒回答的時候,能夠多過過腦子,想清楚了再說。

醞釀完了之後,趙所長長出了一口氣,雙眼盯著錢為民,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地緩緩問道:“五號訊問室,攝像和錄音設備修好了沒有哇?”

錢為民沒敢馬上回答,腦子卻是飛速轉了起來。

可惜,旁邊的小孫沒什麽經驗。似乎很急於表功,見直接領導沒有回答,越俎代庖就說:“修好……”

“了”字還沒出口,孫明偉的袖子就被錢為民狠狠拽了一把。聲音也戛然而止。

錢為民尷尬地笑笑,接了話頭:“這是修好了……還是沒修好啊,還不快回去查查!怎麽能隨口瞎說!”

說著,他趕緊一臉諂笑重新轉向趙所長,圓謊說:“前天修是修過,不過修了之後沒重新測試。也不知道是好了……還是沒好。”

趙所長臉一沉:“你們管的東西,好沒好自己不知道!”一邊說著,一邊把杯子砰地放在辦公桌上,臉也猛地一側。

錢為民立刻心領神會:“沒修好!”

趙所長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沉痛:“你們呐!罷了,今天要訊問的人比較多,1~4號訊問室都排滿了。說不得,5號也隻能拿來啟用一下。你們去準備一下,弄台臨時攝像設備去跟拍全程。”

錢為民正想答應,一旁的小孫又給他捅了個簍子,告饒說:“也沒有臨時攝像設備……”

“這個可以有!”

“這個真沒有……”

幸好,最後的“這個真沒有”五字,沒有機會說出口,孫明偉就被錢為民扯走了。

一直拖到裝備科辦公室裏,關起門來,錢為民才開吼:“你個二貨!看哥不削你!招你個抓不住賊打不過匪的大學生來,吃白飯的呐!就是讓你做後期的呀!”

……

半個小時後,五號訊問室裏。兩眼無神,似乎已經生無所戀的付同學,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這個陌生人穿著製服,但不像是警察,而且似乎沒什麽耐心。

“付同學!我們希望你能夠明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任何企圖大包大攬犯罪動機的行為,都是不可能的。隻會讓你被判處死刑。不要以為你保住了幕後主使,對方就能花大錢留你一命、養你父母。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付同學噓了一聲,很是不屑。

“我實在不明白你們希望我交代什麽——這事兒就是我自己激於義憤幹的,和任何人毫無幹係。你們還希望我招啥?我在這兒也呆膩了,你們早點給我個痛快吧。”

陌生人喝問:“你認不認識顧莫傑!他是你同院的學弟,比你低兩屆,你們原先應該挺熟吧?”

付無所謂地一聳肩:“完全不認識,我很宅的。不信你問問我同學,我有沒有興趣結交低年級的人。”

“那這些證據你怎麽解釋!”陌生人拿出一份旁證,晃了一晃,然後念了出來。

“12月13日下午,4點左右。程教授住所樓下的一樓住戶雨棚。遭到重物大力砸擊,但當時受損屋主不在家。經事後勘察鑒定,判斷為有與人體重量、質地相當的物體砸落,疑似墜樓。”

“根據臨近樓宇內當時在家的住戶口供。聽到聲響後出來查看,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瘸拐離開。”

“根據省立同得醫院留檔的病例數據。查到有一名錢江大學大四女生費莉蘿,因為腿傷來就診,對醫生宣稱是自己不小心高跟鞋扭傷。而且還選擇了全部自費,沒有使用醫保。”

“上述全部這些證據,你怎麽解釋?”

付同學始終一言不發,聽完了對方一連串的證據出示,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這些關我毛事?”

“啪!”陌生人拿著一根電棍狠狠敲了一下桌麵,厲色嗬斥:“付成厲!你不要自尋死路!你以為我們沒有調查過麽?費莉蘿是本省著名律所負責人的侄女兒,已經在那座所裏實習兩年多之久。她還私下裏擔任了一部分初音網絡科技公司的法律顧問工作。

你原本根本拿不出錢來雇優秀的刑事律師,隻能靠法庭為你指派法律援助的垃圾律師。但是費莉蘿姑姑的律所為你派出了一個資深刑事律師,而且還有人背後為這筆錢買單了,你敢說這背後沒有任何交易麽?”

付同學終於有了一些表情。不過不是驚慌失措,反而是釋然和感激。

“原來是初音網絡科技的顧總幫了我,我都不知道。要是我可以活下去,一定要好好謝謝他。不過其實他大可不必這樣的。有這個閑錢,還不如讓我爸媽過的好一點……”

“你還裝!現在你還敢說。顧莫傑不是因為他身邊有不清不楚的女人,也受到了程教授的威脅,才買你殺人的麽!”

付同學好奇地看了陌生人一眼,指著他說:“你根本不是偵查人員,你這是想誘供。看來我還有點兒利用價值啊。說吧,你是誰派來的。是不是哪個被顧總得罪了的家夥。”

“我不是誰派來的!注意你的態度?”

“不說?無所謂,反正我是個亡命徒,也不怕死。你不說,我就不翻供。你敢刑訊的話。我也懂法,王律師也是行家,總能讓我死前咬幾個下水。要不你們試試看,對我用電擊槍或者高壓水槍?”

陌生人居然氣息為之一窒,原本他還真打算這麽幹的。可是付同學說出這個建議的時候,那種不怕死的表情。渾不似一個教育別人怎麽對自己用刑的家夥。

“我不可能告訴你我是誰派來的,你這是妄想。”

“那我也不可能翻供。你們盡管用餓飯或者吊起來用強光燈照之類的辦法折磨我吧。不過如果你們真這麽幹了,我就不止要知道是誰想收買我了,我還要親自見那個人的麵。”

會談不歡而散。當夜,付同學就被吊起來,手足往背後捆在一起,然後一盞400W的金鹵燈,就對著他的頭照了一晚上。

這種手段,驗不出傷。

不過付同學的骨頭很硬。

兩天之後,陌生人再次來的時候,依然沒有收獲。

“我實話說了吧。我不僅想活,我還想知道幕後是誰。我還要留下護身符。否則,以我的作為,至少也要無期。在裏麵不知道怎麽就意外掛了不是。我是學法的,腦子清醒得很。你們別指望我在不抓到幕後主使把柄的情況下翻供。有種你們就直接弄死我,那樣我還省得被判謀殺罪了。人死了,直接就銷案了,我求之不得!”

陌生人徹底沒轍了。隻好安排了一個不相幹的小魚小蝦,冒充主使人去見付同學。

見的時候,訊問室的攝像頭當然是沒修好的狀態,錄音設備也是壞的。而且還做了各種屏蔽。

可惜,依然被付同學一眼看穿了。

“這個根本不是幕後主使,他還不配。”

……

初音會員注冊量突破三百萬的那天。周老板的手機終於響了。

“老大,那小子骨頭很硬,搞不定。看守所的人怕弄出傷痕來,而且對方律師下一次會見的日子就在眼前了。要是不當機立斷的話,就怕他真說出什麽話來。”

“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這點小事都搞不定。那廝到底要啥?”

“他要見你本人。”

“不可能!”

“我們沒時間了!”

周老板砸了手機,如同一頭暴怒的野獸。他想不通,顧莫傑怎麽可能靠錢買通這麽一個悍不畏死的亡命徒?大學生不都該是一頓橡膠棍毒打就服軟的鼻涕蟲麽?怎麽會有這麽有骨氣的異數?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動這個腦筋了,現在想收手,說不定都會惹一身騷。要是在對方的律師王凱文下一次會見之前的時間差裏,搞不定付同學,影響就惡劣了。

隻能親自飛去一趟錢塘。

付同學如願以償見到了正主,短暫的愣神之後,他已然委頓不堪的神情,突然變得可笑起來。

“你是周老板?哈哈,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你們這麽熱衷讓我攀咬顧莫傑了,哈哈哈哈……”

“如果你翻供,保你最多無期,而且你家人可以得到五百萬!想想清楚吧!”

“可以,不過我要你過來一些,我有一句話,隻能讓你一個人聽到——他們必須退到五步以外,遠遠地監視我。”

周老板低聲問旁邊的人:“這裏沒有攝像的吧?”

“沒有。”

周老板走了過去,依然保持著俯視。

“啊……”

隨著一聲慘叫,周老板猛然往後一躍,但是臉頰靠近下巴的部位,居然被硬生生咬下了一塊肉,似乎頸動脈都受到了一定的破損,頓時血流如注,腦袋一暈,昏了過去。

付同學手腳都是被械具控製住的。可是既然要他說話,頭不可能固定住。

“你……你這個瘋子!你鐵定會被槍斃的!你死定了!”

“那又怎麽樣?我根本不需要翻供,也能讓我父母下半輩子過得不錯。對我來說,在牢裏呆一輩子,和吃一顆花生米,有區別麽?”

“果然顧莫傑也給你父母許了好處!”

“我不知道,我想會的吧——可惜,你們現在沒開錄音呀。我不會說第二遍的。”

這句話不是一次性說完的,因為期間付同學被橡膠棍反複毆擊了數十下。

周老板被秘密護送走了,估計不會有大礙。但是起碼個把月不能露臉見人,也沒法上班了吧。被一頓毒打之後的付同學,吐著血沫子坐在地上,自言自語地調侃:

“你們這些商人,以為錢就可以買到一切了麽?你們的字典裏,一定不知道真正不要命的人是什麽樣的吧。可惜了,說了你們也不懂義氣兩個字怎麽寫。義氣,就是哪怕沒人和我簽合同,我也知道有些錢他是不會黑我的。”

顧莫傑從來沒有直接和付同學接觸過,也沒有答應過任何條件。

但是從陌生人的調查來看,付同學知道,隻要他這一口咬下去,自己挨了槍子之後,他爸媽肯定可以後半生無憂。

至於一個幾乎一輩子出不來的廢人是死是活,又有什麽關係呢?他殺了程教授的時候,就沒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