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竹門掩翠
南華傾昨日突然決定要陪莫瑾言回莫家奔喪,當時已經準備好啟程前往蜀中的浣古隻得折返回府。身為家主的貼身死士,浣古必須先保證主人出府期間的安全,才能顧及其他,所以延誤了行程。
待莫瑾言離開之後,拂雲和浣古處理好連秀雲前往大昭庵的事宜也都回了西苑。
浣古即將出發前往蜀中,南華傾又交代了諸多事項,也分析了蜀中那邊的情況,想讓他這一趟過去,不但要調查莫致遠的事兒,也要順帶肅清整頓一下那邊的暗衛勢力。
五年來不曾親自過問暗衛的事務,南華傾知道再嚴密的隊伍,也會有一兩個蠢蠢欲動的,親筆寫下一紙書信,南華傾給了浣古直接斬殺不用審問的權利,讓他交往蜀中暗衛的統領,也算是一個警告。
手握主人的重托,浣古沒有再耽擱,從側門悄然出府,騎上一匹棗紅大馬,連午飯也顧不上上就直往蜀中奔去。
拂雲則按照南華傾的安排,又去了阿怒所在的蒔花館,詢問事件追查的進度。
隻是走之前,他將幾個安插在景寧侯府周圍的暗衛都招來,讓他們提高警惕,在自己和浣古沒有回來的時候,將南華傾的安全交給了他們來負責。
......
隨著莫瑾言的離開,拂雲和浣古也各司其職不再停留,所以此時西苑隻剩了南華傾一人。
終於覺得有些累了,南華傾臉上疲態盡顯,本想休息一會兒,可又覺得心裏有些亂亂的,根本睡不著,幹脆一把扯了披風係上,準備到清嵐齋找沈畫。
正好時間合適,南華傾想著可以與他一同用午飯。
南華傾走在朝露湖上,的步子不快不慢,看著碧綠的湖水上絲絲白氣蒸騰而上,風過,夾雜著湖中特有的腥味和寒意,令他沉了沉眉,將肩頭的披風又攏緊了幾分。
習武之人,身體都異於常人,禦寒能力極強。想起五年前,寒冬臘月裏,他也隻需要著一層薄棉布衫。卻沒想現在的自己,竟會怕冷!
自從餘毒肅清之後,南華傾的身體狀況恢複的也很快,本來他從小練功習武,身體的底子極好,這也是他五年多飽受餘毒侵蝕身子沒有垮掉原因。
但今時不同往日,初三的一夜未眠等消息,初四的籌謀出府,到今日從莫家歸來,審問連秀雲再部署接下來的打算,一連串的事情發生,都需要自己親自過問,南華傾也感覺到了有些力不從心。
所以這一趟主動去找沈畫,南華傾也想了解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看看能否重新開始練武,慢慢恢複自己原有的功力。
很快,經由湖上的木棧,南華傾就來到了湖岸邊的清嵐齋外。
清嵐齋曾經是他最喜歡的地方之一,因為這裏不但靠近西苑,也連接著後山的清一齋。
想到清一齋,南華傾臉色收斂,心裏有些浮躁,卻不是因為曾經在哪裏居住過的沈蘊玉,而是它現在的主人莫瑾言。
這個小女子看似普通,卻有種難得的慧根,心智成熟,遠超同齡人。
每每和她相處,都會以為自己是在和同齡人說話,而忽略了她才十三歲的事實。
特別是經曆這一場變故,南華傾身在其中,也能感受到來自於莫瑾言身上的一些特質。
她纖細而敏銳,卻足夠獨立和堅強,同時,在危急的情形下,她還能保持頭腦的冷靜,鎮定,這樣的女子......或許是符合景寧侯夫人身份的吧?
這樣的想法甫一出現在腦中,南華傾就搖了搖頭,覺得有些荒唐,可笑自己年過二十,竟然被一個小丫頭所惑,看來是得把精力放在習武修身之上了。
收起思緒,抬眼看著清嵐齋外密密麻麻的細竹,這天然的院牆透出幾分舒朗的綠意,南華傾不禁也放鬆了幾分。
提步往竹林中的一條小徑而去,南華傾剛到門口,卻看到沈畫的小廝竹心和一個眼熟的小丫頭正從院子的小廚房出來,兩人手裏托了杯盞茶水,正在說笑,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正欲叫住竹心,南華傾卻突然想起了旁邊的小姑娘是誰。
胖乎乎的,一身豆綠色的夾襖,腰間還係著一條麻布帶,不就是莫瑾言的貼身丫鬟麽?
好像叫綠蘿什麽的!
難道莫瑾言離開西苑之後沒有直接回清一齋,而是來了此處?
莫瑾言兩次暈倒,都是因為氣血不足的緣故,南華傾知道沈畫在為其調理身體。上一次,浣古回稟,說是莫瑾言扭到腳,亦是沈畫幫忙替包紮上藥,但自己卻不知道兩人私下會有其他的交往。
再聯想到之前莫瑾言曾提過,要拜沈畫為師學習醫術......略有遲疑,南華傾還是踏步上前,準備看個究竟。
“侯爺?”
沒走兩步,竹心感覺到身後有動靜,扭過頭來,見來人竟是景寧侯,有些意外,更是嚇到了,趕緊屈身福禮。
自打南華傾一早陪著莫瑾言大張旗鼓地去奔喪之後,侯府裏的下人就都知道自家主子病體漸愈了。
竹心認出南華傾,綠蘿更是對景寧侯這張俊逸非常卻冷若冰霜的臉十分熟悉,嚇得險些打破手中的茶盞,跟著就埋頭行禮,半分不敢怠慢:“奴婢見過侯爺!”
手一揚,示意兩人退下,不要擋路,南華傾徑直踏上了台階,三步並作兩步就來到了門口。
竹心和綠蘿見狀,腳有些發軟地雙雙退到了一邊,隻埋頭噤聲,都不敢妄動。但同時兩人心裏頭都有些打鼓,因為沈畫和莫瑾言此時單獨在屋子裏,按理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有些違背常倫,南華傾更是莫瑾言的夫君,這樣的情形,完全類似“捉奸”了!
越是這樣想,竹心和綠蘿的臉色就越是難看,特別是綠蘿,對南華傾的“厲害”早有領教,奈何沒辦法出聲傳信,隻得在一旁幹著急。
......
竹門虛掩,裏麵的沈畫和莫瑾言正在說話,卻沒有聽到外麵的動靜。
南華傾立在門口,目光自然就從虛掩的門縫間望了進去,正好看到盤膝對坐的沈畫的莫瑾言。
兩人中間隔了一個矮幾,上麵放了幾本書,沈畫正翻開給莫瑾言指點什麽,莫瑾言則一副十分感興趣的樣子,不時地問兩句,而沈畫則耐心詳細地為其解答,說不清楚的時候,還揚手比劃一下。
在南華傾看來,兩人之間像是師父指點徒弟,又似是同好在交流心得,都專注在那幾本書中,心無旁騖,連自己站在門口已經好一會兒,他們也都沒有發現。
期間,莫瑾言甚至在看向沈畫的時候頻頻點頭,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雖然極為清淺,但卻是從不曾展露在自己麵前的,這讓南華傾心底浮起一抹莫名的不悅。
手一推,竹門便“吱嘎”一聲響,隨即跨步而入,南華傾臉色冷冷的,看不出情緒。
而正在交流香料花草的沈畫和莫瑾言聽見異動,紛紛抬眼往門邊望去,看到竟是南華傾來了,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沈畫立刻反應過來,起身相迎:“侯爺,您怎麽來了?”
瑾言也跟著起身,之前臉上的放鬆一收,變得謹慎起來,也向著南華傾施禮:“妾身見過侯爺。”
沒有說話,南華傾隻渡步走到了矮幾邊,低首一看,卻發現這幾本書都是一些草藥的繪本,而且有些年頭了,便隨口道:“本候想到清嵐齋來走走,卻沒想打擾了兩位了。沈畫,看來你果然是個‘好為人師’的,不但收了懷古為徒,還準備將景寧侯夫人納入門下麽?”
南華傾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微微發酸的口氣,聽在瑾言的耳裏,隻覺得可笑,便道:“侯爺,妾身倒是想拜入沈太醫門下精研醫術,但沈太醫卻不收。不如侯爺幫妾身說和說和,讓沈太醫破個例吧。”
看到莫瑾言不懼南華傾,竟當場有些爭鋒相對起來,沈畫不願意被牽扯其中,“咳咳”了兩聲,抬手掩了掩鼻端,無奈間,才道:“夫人對香料有所研究,正好在下有幾本相關的草藥藏書,所以拿出來讓夫人過目。說起來,夫人在這一領域有著頗為獨到的天賦和見解,在下卻隻通藥理,而不解香薰風情,還要反過來向夫人請教才是,又怎談的上收徒一說呢!”
恰到好處地解釋了兩人在做什麽說什麽,又把莫瑾言拜師一事弱化,沈畫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容易,然後才含笑看著南華傾:“侯爺既然來了,不如就在清嵐齋用午飯吧。夫人您也留下吧,在下借花獻佛,以侯府的飯食來招待兩位主人,可好?”
南華傾本就是來和沈畫一起用飯的,順帶詢問一下自己的身體條件可否恢複練功,所以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取了外罩的披風,然後一把就自顧坐到了沈畫原本的位置:“也好,取了你的竹葉青來,本候想喝兩杯。”
說著,南華傾抬眼看向了莫瑾言,目光含著幾分深意,似乎十分好奇她到底會留下來用飯,還是拒絕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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