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點滴入懷
見南華傾鑽出車簾子,莫瑾言恍然間覺得,他在離開之前,神情中似乎有著一抹黯然。
像是因為自己刻意要與他保持距離,讓他有些傷心似得!
皺眉,搖頭,咬唇,瑾言暗暗告誡著自己,千萬不能想太多,或許,南華傾隻是覺得要冒著大雨去駕車有些麻煩罷了,這才露出了那樣的表情。
......
就在南華傾出了車廂,不過片刻之後,伴隨著兩聲馬嘶,車也停下來了。
瑾言知道玉簪就要過來了,趕緊去幫她掀開車簾,讓出空間。
果然,車簾子一動,玉簪就鑽了進來,臉上身上全是被大雨濺到的水滴:“主子,雨一下就大了,車簷根本遮不住,雨水直往腳邊鑽......您說,咱們的馬車會不會被大雨給衝垮啊?”
“沒關係,我們隻要不呆在山道,躲進林子裏就沒有問題,待雨勢稍小些再上路便是!”瑾言趕緊取了懷裏的絲絹,伸過去替玉簪擦拭雨水。
“奴婢自己來。”玉簪卻不敢勞動莫瑾言,擺手,然後自顧掏出自己的手絹,往臉上擦了擦。
瑾言順而又把絲絹收了回去,捏在手中:“你剛剛說,那麽寬的車簷也遮不住雨水?”
“是啊,那樣大的雨,奴婢還撐著傘坐在車架上的,裙角幾乎都已經濕透了。拂雲駕著馬,還得揮鞭子和勒馬韁,從頭到尾,都沒有一處地方是幹的呢!”
耳邊響著玉簪的念叨,莫瑾言忽略了她言辭間對拂雲泄露出的某種關心,而是想著南華傾也去了前麵駕車,萬一淋雨著了涼,他的身體可能受得了麽?
“啊——”
一聲尖叫打斷了莫瑾言的神思,卻是玉簪剛剛才坐穩,就感覺馬車一震,然後就聽見拉車的兩匹馬驚聲嘶叫著,嚇得她也張口跟著叫了起來。
瑾言倒是鎮定許多,伸手撐住車廂,然後另一手將玉簪拉倒身邊,緊緊拽住了她的手臂,然後低聲道:“別怕,這是侯爺他們調轉車頭往樹林裏去,馬兒不願意走沒路的地方,所以掙紮罷了。沒關係的......”
話雖如此,但莫瑾言感覺到車簾子的縫隙,因為風大雨大,根本關不住,已經有雨水漏了進來,而車頂上的“劈叭”聲也越來越響,若是雨勢不見小的話,那就算馬車可以進入林子,恐怕也很難有萬全的保障。
更別提,長時間的淋山雨,肯定令南華傾和拂雲都染上風寒的。
這樣一想,瑾言抬眼,看了看與車架位置相隔那一麵車廂,那裏有一個巴掌大的隔斷,拉開活頁,就能直接的駕車之人對話。
瑾言示意玉簪坐好,便自顧小心翼翼地忍住車廂顛簸,將活頁給拉開了:“侯爺,你們停好車,就一起進來避雨吧。”
聲音從小小的窗口傳出去,卻很快被大雨的聲勢所淹沒,瑾言沒有聽到反饋,隻得提高了聲量,把話又說了一便。
似乎是察覺到莫瑾言在和自己說話,南華傾不顧手中的韁繩緊繃,湊了過來,透過隔斷望過去,看到了一雙黑白分明含著焦慮和擔憂的眸子,隻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傳了話,瑾言卻沒有關上活頁,一直透過這方巴掌大的空隙看著南華傾和拂雲,見他們十分艱難地勒著馬韁,皮鞭不停揮打,馬兒也很本不願意離開官道往樹林裏鑽。
“侯爺,給你!”
瑾言見狀,知道這樣磨蹭下去不是辦法,伸手就把頭上綰發的沉香木簪子拔了下來,然後通過這空隙遞出車廂。
側眼,看到瑾言手裏的木簪,南華傾毫不猶豫地取了在手,然後站起身來,一手拉住馬車的橫梁,一手往前伸出去,然後大喊了一聲“坐穩”,緊接著,便毫不猶豫地往兩匹馬的屁股上各紮了一下。
馬兒吃痛,又被拂雲隨即揮動的皮鞭一抽,不再是害怕地躊躇不前,反而前蹄一揚,撒開四蹄就往林子裏鑽去。
......
還好南家的馬車用料足,馬兒雖然發狂似的衝入了樹林,整個馬車都“哐哐”直響,顛簸地也十分厲害,卻還沒有散架。
不過車簾子卻被蕩了起來,湧入一股股順著車梁而下的雨水,沾濕了墊在車廂內的厚厚絨毯。
與玉簪互相依靠著,瑾言待馬車停穩,便趕緊又靠到了那塊還開著活頁沒關的空隙處,想要看外麵的情況。
雖然雨勢極大,視線也無法投到更遠的地方,但好歹瑾言可以看清楚拂雲正跳下馬車,用了兩塊黑布將馬兒的眼睛遮住,然後冒雨把韁繩緊緊地拴在了一顆大樹的分叉枝椏上,這才和南華傾撐了一把傘跳下車架。
“去幫他們打開簾子。”
瑾言一回頭,便吩咐著玉簪,而自己則找來車廂內放置的幹布,準備給他們兩人擦拭雨水用。
簾子一開,南華傾和拂雲便相繼鑽入了車廂,帶著一股濕氣和雨水的腥氣,更有一陣夾雜了雨水的涼風灌入其內,令得莫瑾言和玉簪都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
感覺到莫瑾言身子的顫抖,玉簪怕她著涼,可是自己身上卻濕了大片,不敢靠的太近,隻能焦急地詢問道:“主子,您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咱們四人,就我一人身上是幹的。”瑾言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兒。
拂雲則扶了南華傾往裏,他自己就靠著簾子的位置坐下來,似乎想用身體隔絕在逐漸滲透而入的雨水。
兩人都被大雨淋的夠嗆,南華傾還好,拂雲一直為他撐著傘,所以除了衣角全濕,上身和頭臉隻是被雨水沾到,並沒有太過狼狽。
拂雲卻不一樣,他從頭到腳幾乎每一處幹爽的地方,頭上順著發髻往耳根直淌雨水,而他又沒有坐進來的意思,從車簾子縫隙中滲出的雨水也係數招呼在了自己的身上。
玉簪看了,心下著急:“拂雲,你坐進來些,先把身上的雨水吸了。”
“沒關係。”
看到玉簪關心的樣子,拂雲反而咧嘴笑了笑,示意自己無妨。
“拂雲,你進來。我們可以用這些靠墊擋住雨水。”瑾言取了墊在身下的坐墩兒,又拿了兩個靠墊,遞給了玉簪,示意她幫忙拂雲壓好車簾子。
然後瑾言空出手來,又把另外一塊幹布遞給了南華傾:“侯爺,您也擦擦雨水吧。”
南華傾直接結果莫瑾言手中的幹布,卻連帶著她推過來的靠墊一起都給了拂雲。
然後南華傾才順而看了看玉簪,吩咐道:“你進去些,守著你家主子,你們把臉轉過去。拂雲,把簾子擋住之後,你先把外袍先脫了,不然這樣濕漉漉的衣裳穿在身,不淋雨也會受風寒的。”
聽見南華傾要拂雲要脫下濕的衣裳,瑾言和玉簪都雙雙自覺地轉過了身。
拂雲卻有些不好意思:“沒事兒,屬下的身子剛健如鐵,倒是侯爺您,還是先擦擦雨水吧,這山裏的雨不比城中,一滴一滴都透著股陰寒的涼氣,是很傷身子的。”
瑾言一聽,身子還背對著兩人,手卻往後一伸,將自己的絲絹手帕遞到了南華傾的腳邊:“拂雲說得對,侯爺還是先顧一顧您個兒吧。”
南華傾對自己的身體心知肚明,知道淋些雨不會有什麽大礙。
可看著莫瑾言細白的指尖捏著一張白底繡碧竹溫養的絲絹,下意識地竟伸手接了過來。
絲絹輕柔,又帶著淡淡的香氣,甚至還有尚未褪去的屬於莫瑾言掌心的溫度,南華傾隻覺得心神微微一怔,仿佛手中的並不僅僅隻是一張絲絹。
這手帕之類,都屬於女子的隱私貼身之物,她竟隨意給了自己......
南華傾不由得往後一望,見莫瑾言背對自己,身形細弱,一頭烏發因為沒有了木簪固定,散至腰際,微微帶著些卷曲的弧度,正好勾勒出渾圓翹臀。
猛地收回目光,南華傾發現自己竟又走神了,將絲絹往手心裏一攥,然後連同之前莫瑾言給自己的木簪,都一並收在了袖兜裏,似乎不準備再還給她了。
但瑾言卻記起了什麽,許是先前因為心情緊張沒顧上,而現在勉強安頓了下來,發現自己長發散在腦後實在不方便,也不雅觀,便側過頭:“侯爺,妾身的簪子,還給我吧。”
南華傾卻一副正色道:“沾了馬血,你讓玉簪幫忙,用她的吧。”
“對,主子,奴婢取一支給您就是。”玉簪頭上正好別了一對梅花簪,取下一支也不妨礙,發髻亦不會散掉。
說著,玉簪稍微側了側身子,然後伸手用指尖幫莫瑾言稍微梳了梳有些淩亂的長發,這才熟練地幫她綰了個斜髻在腦後。
這是第一次看到莫瑾言梳頭的樣子,南華傾微眯了眯眼,很快就別過了頭。
不知道為何,自打昨夜之後,莫瑾言每一個細小的表情,細微的動作,甚至是一聲輕柔的歎氣,都會惹來自己的遐想,猶如湖麵被一滴滴細雨撩撥,止不住地層層漣漪相繼蕩開來,再也無法恢複到從前的平靜和無擾了。
就像剛才,不過是玉簪為她梳頭而已,自己心神都有些恍惚和不安,這種無法掌控自己身體的感覺,令得南華傾有些無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