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似有留心
待馬車從山上下來,已是傍晚。
經過暴雨的衝刷,整個京城都顯得鮮亮潔淨,赤紅的夕陽一經勾勒,更透出這座兩百多年古城的厚重韻味。
宮門已閉,趁夜入宮是不太可能的,而且鳳儀宮那邊的懿旨也沒有下來,南華傾饒是皇親國戚,也不能漠視宮中的規矩,所以直接讓拂雲駕車,轉而去往了莫家。
許是太累,在上山馬車搖晃的時候,莫瑾言就睡著了。
所以當馬車停穩,玉簪扶了自己下車之後,莫瑾言抬眼一看,沒想到竟是回了娘家,心中一熱,對南華傾倒有了幾分感激。
一旦自己入宮陪伴皇後,那就得等她生產之後才能出宮,掐指一算,便是大半年的時間。母親不過是一介民婦,自然是沒機會入宮來見自己的,也就這入宮前的一天半天,自己可以和家人團聚一下,也虧得南華傾能夠想到這一點。
略蹙眉,瑾言本想謝過南華傾,可馬車停穩之後,南華傾卻沒有露麵,僅拂雲勒馬後從車架上跳下來,走到了自己的麵前。
拂雲拱手行禮道:“侯爺還要回府,準備夫人一些入宮的事宜,最遲明日晌午過了就能來接夫人了。您在莫家好好休息一夜,包括行李用度,您都不用費心,屆時,會收拾好了一起送入宮中的。”
說著,拂雲沒忍住,悄悄的看了玉簪一眼,卻沒想對方正好也在打量自己,兩人目光一碰,像是看到什麽不該看的,猛地又彈開了,但雙雙都有些臉色泛紅,一個羞一個赧。看在莫瑾言眼裏,就什麽都明白了。
當下並未說什麽,瑾言等玉簪去車架的油布下取了三個包袱。便示意她直接敲了莫家的大門,連禮貌性的道別都不曾與南華傾說一聲。
直到到聽見車軲轆碾在石板路上的聲音越走越遠。自己才沒忍住,在跨進府門前,回望了一下。
但南華傾似乎在趕時間,瑾言隻看到了一抹長長的斜影,馬車就已經消失在了巷口的轉角處。
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滋味,瑾言沉了沉眉,收回目光。提步而入,臉上的表情也換做了溫和的笑意,因為,她又要見到母親了。
......
母女相見。自是千般親昵,萬般珍惜,兩人秉燭夜談,幾乎一夜未睡。
瑾言沒有隱瞞與南華傾最終圓房的事情,相反。她還直言,即便兩人已經圓房,相互的關係卻並沒有太大的改善,至少,她沒有看到南華傾的努力。
這些年來。白氏也看清楚了,自己女兒的性子,自己女兒的主意,都不是一般閨閣女子可以比的。
而瑾言的早慧,也是家中突然遭逢變故逼出來的,作為母親,她不願意再給女兒任何的負擔,無論她做出什麽決定,自己默默支持她就好,這樣,其實也就夠了。
再者,白氏也清楚,就算自己想女兒留在侯府,可女兒的心已經涼了,那就算人留下,也不過是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就如同過去的三年,花樣一般年華的女兒,被困守在後山的清一齋,這樣留在侯府,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好日子。
得到了母親諒解,瑾言到了後半夜,也疲憊地在母親懷裏睡著了,而且還睡得十分踏實,那種溫暖和安定的情緒,是自她轉生後都不曾有過的。
.....
第二天一早,南懷穀就陪著莫徳言回了莫家。
徳言似乎在一夜間就成熟了不少,形容消瘦了些,但眼神更內斂了,整個人的感覺也不似從前的憨厚天真,多了一抹懂事。
看到庶弟一天天長大,已然成了個半大的少年,瑾言心裏安慰,又拷問了他的在書院的所學,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取出一枚白玉雕的貔貅腰佩,親手為他係在了腰帶上。
不想尉遲家的那件事影響到徳言的心性,瑾言示意母親帶了徳言下去,她好單獨和南懷穀說話,打聽徳言在書院的情況。
白氏知道南懷穀待徳言一如親手足,主動起身,留了南懷穀的飯,並說要親自下廚,坐一桌好吃的,又拉了徳言的手,問他想不想去廚房先用點兒梅花糕。
徳言一回來,看到白氏和姐姐,情緒也放鬆了許多,露出了小孩兒家該有貪吃性子,但也不忘拜過莫瑾言,這才跟隨白氏離開了前麵的廳堂。
讓玉簪去廚房看看母親那邊,別累著了她,又命廳堂伺候的下人退出去,莫瑾言主動為南懷穀斟了茶,以茶代酒,十分慎重地謝過了南懷穀對徳言的照顧。
南懷穀不敢受莫瑾言的禮,忙起身來,一邊鞠躬,一邊拱手道:“嫂嫂若是把懷古當成一家人,就不要因為懷古對徳言的照顧而如此客氣。”
“你本無義務,出於愛護之心,這才對徳言關懷備至,作為徳言的姐姐,自然該道謝的,並非是客套呢。”
莫瑾言看南懷穀在直隸書院讀了幾年書,似乎變得規矩了許多,和當初那個把自己的轎門都給踢壞的少年人有了很大的區別,不禁想起來有些唏噓。
不過這樣也好,京城裏,是最不缺官宦人家的少年公子,他雖然品貌出眾,但因為出身二房,始終是要被人看低一籌的。態度謙恭些,總比像南華傾那樣冷傲孤絕,要好得多。至少,會讓別人一眼看著就喜歡,不至於嫉妒了他去。
“嫂嫂,昨夜侯爺連夜去了書院,找到懷古,說讓我帶了徳言回一趟莫家,有要事,卻不說明是什麽事,怎麽了,難道莫家家中有什麽事兒麽?”南懷穀喝了茶,看著莫瑾言桃腮緋紅,起色白潤,但眼神卻帶著幾縷疲憊,神情更是比起以往要沉重些,便小心地問了出來。
沒想到南華傾竟會想到讓自己再見一下徳言,瑾言心下不隻是什麽滋味兒,覺得他似乎並不是自己所想,對兩人的關係毫無努力。
可僅憑這樣的事情上,瑾言也無法斷定南華傾的心思,隻壓住了困惑,轉而道:“你也知道,你皇後姐姐有孕差不多三四個月了,正是需要人的時候。所以,侯爺便請了我入宮,陪伴皇後的整個孕期。”
莫瑾言隻輕描淡寫,簡單地說了入宮的事兒。
“莫不是,因為侯爺納妾,嫂嫂心生不滿,想要避開他麽?”南懷穀卻直接問出了心裏的疑惑,表情也漸漸變得有了一絲憤慨:“就算如此,也不是您離開侯府,而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尉遲如歌才對!”
“不是這樣的。”
瑾言搖搖頭,含著一抹釋然:“皇後是南家的支柱,待我也是極好的。她現在身邊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我不去,誰還能去呢?再說,我這也是為了自己著想而已。南家和莫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將來徳言成人之後,還要繼承莫家的家業,沒有南家做靠山,怎能在皇商世家裏保存顏麵,保住祖宗的家業呢?所以,你放心,我是自願入宮的,並非是為勢所逼。”
“始終是太為難嫂嫂你了.....”南懷穀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就如同他自己一樣,頭頂著南家人的身份,雖是二房,卻因為有了宮裏的那位,父親在江南頗受禮遇,自己在書院也是和一眾世家公子平起平坐的,至少,沒有哪提自己是二房之子。而且,待自己滿了十八歲,還得仗著皇後替自己張羅婚事,要是能得一家世族嫡女為妻,那以後才能算是真正的安枕無憂,再到自己的兒孫輩,就不用背負庶出的包袱了。
看著南懷穀目光微沉,瑾言隻道他能聽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麽,見他手中杯盞已經空了,又上前為其斟了滿杯:“還好這一趟你陪著徳言回來了,我也能再入宮前看看你。”
“多謝嫂嫂惦記......”南懷穀嗅著莫瑾言身上淡淡的清香,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三年多前替親的那一幕,然後覺得,其實娶一個好姑娘就行了,也不必是什麽世家大族的貴小姐,看,嫂嫂本就是很好的一個媳婦兒麽?
這樣一想,南懷穀臉止不住地就微微泛紅起來,趕緊別過眼不敢再看莫瑾言,但心裏總還突突直跳,掌心拖著茶碗,也因為出了層細汗,感覺有些有些墜手,忙放在了桌上。
沒有察覺南懷穀的走神兒,瑾言頓了頓,又道:“另外,因為你和徳言同在一個書院,我也想問問清楚,自那件事情發生後,徳言在書院的情況,到底是恢複如初了,還是始終和從前不一樣了?”
聽及莫瑾言詢問,南懷穀這才回神,忙把莫徳言在直隸書院中事無巨細,從飲食起居,到學習上課的情況,都一一給莫瑾言說了。
末了,南懷穀還慎重地又補充了一句:“徳言經了一事,也算是長了一智,說起來,對他而言,反倒是一個極好的轉機。所以嫂嫂您不用太過擔心,懷古平日裏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如此,我也就放心地入宮去了。”瑾言鬆了口氣,如釋重負般,眉眼亦舒展開來,透出了這幾日來難得一見的輕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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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要晚上十一點左右了哈。特此通知!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