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 秋意瑟瑟
很快,進入八月,秋意漸濃,浣花山的綠樹也被染了層層黃霜,蕭瑟而疏落,顯得別有一番意味。
算下來,莫瑾言的身子也已經有三個月了。
現在的她,並未感到任何不適,好吃好喝,睡眠安穩,腹中胎兒也無恙。
可南華傾卻因為偶爾要往來於京城,又要指揮著暗衛做事兒,一樣樣馬虎不得,所以到時越來越清瘦了,更加凸顯出臉部如刀刻般的俊逸線條。
心疼夫君如此辛苦,所以哪怕再留戀木槿莊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為了讓南華傾能更輕鬆些,莫瑾言又再一次提出,是時候該返回京城的景寧侯府了。
這一次,南華傾並未拒絕,隻說三日後便啟程。這三日,先讓下人收拾一下屋子,然後也順帶將白氏先送回莫宅安頓。
......
本以為南華傾會堅持一直呆在木槿莊,或許要等生下孩兒之後才會返程,卻不想他直接答應了,令得莫瑾言有些意外。
想著三日後就要離開此處,雖然住得不久,但木槿莊的確深得自己喜歡,瑾言感覺有些不舍。
快到晌午,瑾言趁著母親和玉簪正在為自己準備午膳,南華傾埋頭又在寫著給阿怒的傳信,直接悄悄地從**下來,披了件繡略纏枝花樣的薄棉披風,走到了書案邊。
“侯爺,今日秋高氣爽,妾身想在庭院裏站站,透透氣。”莫瑾言說著,伸手輕輕攏了攏有些散亂的披發,用一根細繩紮了,卻並未挽髻,襯著一張略顯白皙的俏臉,顯出一抹難掩的嫵媚。
“秋日寒涼,萬一著涼......”
正想拒絕,南華傾卻看著莫瑾言嘟了嘟嘴,略比從前豐腴的身姿雖然被披風所遮,但一張臉卻委屈而俏皮,心下一軟,也就點了點頭:“走吧,我陪你。”
本不想妻子出門,就怕染了風寒,但知道莫瑾言十分喜歡木槿莊,即將離開,心中多半有些流連忘返,所以南華傾也不忍拒絕。
走到門邊,先囑咐隨侍的倚欄去給廚房裏的白氏說了聲,便親自扶了瑾言一起從寢屋出來。
......
撫著已經有些微凸的小腹,莫瑾言和南華傾來到庭院,看木槿花樹上殘紅高掛,卻已然無法長久,這花開花落,似乎隻在一念之間,心下不免有些感悟。
世事無常,人心莫測,唯有這花草樹木最是毫無遮掩,該盛開時,會用盡所有的力氣爭相綻放繁華美景。而到了該收斂時,便會一一凋零,哪怕沾染塵泥,風光不再,也毫不猶豫。
似乎看出了嬌妻若有所思,南華傾低聲道:“你若喜歡此處,大不了我讓姐姐求皇上一個恩典,將木槿莊賜給我們,以後常來常往便是,無需如此留戀。”
“妾身的確不舍......”
莫瑾言一開口,山中的鳥兒仿佛害羞一般,怕比不過她那一把天籟般的嗓子,紛紛都停止了鳴叫。
話音一轉,瑾言柔柔一笑,抬眼看向林子的深處:“但並非不舍這裏的樹木房舍,而是不舍此處帶給我的清淨無擾罷了。”
“你怕回到京城,回到侯府,又不得不麵對各種紛爭?”
南華傾看的心疼,伸手將瑾言攔在身側,同時也為她抵擋山中涼意:“若是如此,大可不必。因為三個月過去,京中紛亂已經差不多平息了,咱們回去,也不會受什麽牽連影響的。”
“話是這樣說的,但有時候,我們也身不由己,想躲也躲不了呢。”
瑾言輕輕將頭靠在了南華傾的肩膀,目光飄遠,吐氣如蘭:“尉遲如歌雖然沒有被牽連,但一直住在水月庵,始終在身份上還是南家的人。而連姨娘,被你送到深山古廟中,也好幾年了,生死不明。眼看德言已經長大,雖然沒有開口問過,但難免心中會有疑問,想要知道他生母的去向。另外,還有宮裏頭,皇後大約會在十月臨盆,到時候萬一有什麽差池......我連想都不敢想......還有沈太醫,習慣了他在周圍,有個頭疼腦熱,甚至是心中抑鬱,也會想到他,請他診脈開方,或者閑談舒鬱,而他已經決定,在皇後娘娘臨盆之後就辭官遠遊......總覺得種種是非,紛紛亂亂,都圍繞著我們,總也難以平靜似的。”
“傻瓜!”
南華傾聽得心酸,側過身來,麵對這莫瑾言,雙手將她白潤如玉的小臉捧起,低首仔細地看著她的眉眼,看著她黑白分明的水眸中倒影出了自己的樣子,勸道:“且不說尉遲如歌這樣的外人,還有連姨娘,就算是姐姐,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更別提沈畫那個家夥了,若非因為我中毒,將他給困住,此刻說不定還在那座大山之中尋找奇花異草,或者醫治某個不知名的病人呢。”
笑了笑,南華傾將莫瑾言的臉放開,輕輕攬了她的腰,好奇怎麽有了身孕的夫人還能細腰如柳......然後又繼續道:“有時候,人力可以改變命運,但大多數的有時候,命運都會按照既定的方向走下去,你擔心也好,著急也好,都不會對結局有任何影響。說得不好聽,哪怕最後姐姐沒能如願,那又如何呢?失去了,無法挽回了,難道就要一輩子活在陰影之中?還有沈畫,他有什麽義務和必要留在我們身邊,為南家人操心呢?他也該出去,追求尋找屬於他的生活了。哪怕客死異鄉,也是他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別人的命運,我們不能去幹涉,去把握,但自己的命運,我們自己的日子,卻能好好過活,認真過活。哪怕今後回到了侯府,我們需要操心的也隻有自己的孩子,好好去謀劃將來一家人的生活就行了。多想其他,無非是費神,別無益處。”
聽著,瑾言也釋然地笑了,卻故意打趣,仰頭看著南華傾,炸了眨眼:“侯爺,妾身怎麽覺得你話裏話外,是在教妾身自私些呢?”
“你這個聰明的妮子。”南華傾也笑了,低頭頷首,輕輕落了一個吻在莫瑾言的額頭:“對,就是這兩個字,自私!”
說著,南華傾又換作了慎重的表情,一字一句地道:“瑾言,自私些,沒有什麽不好。人都是自私的,所作所為所想哪怕去為別人擔心,也隻是因為那樣自己的心能更好受,說白了,也是一種自私啊。”
微微一笑,主動用手環住了南華傾的腰際,感受著他的心跳,瑾言沒有再說話。覺得如果自私就是幸福,那自己寧願自私一些吧......隻要身邊有所愛的人陪伴,哪怕再艱難,都不會孤單,也不需要獨自去麵對,這才是幸福生活應該具有的心態才對。
......
準備好了午飯,白氏帶著玉簪端著托盤出來,卻一眼看到正依偎在一起的南華傾和莫瑾言。
他們一個白底綠萼披帛,一個黛綠色的長袍,容貌也是一個清麗,一個俊朗,兩兩相依,猶如一對神仙眷侶,隻靜靜地立在這落葉稀疏的庭院中,都仿佛是一幅絕美的畫作,看的白氏心下安慰,眼眶也有些濕潤了起來。
“娘?”
感覺到身後的動靜,瑾言輕輕推開了南華傾,有些羞赧地叫了一聲:“你們出來怎麽也不說句話呢?”
“侯爺和夫人正在濃情蜜意之中,奴婢反正是不好意思!”感覺到白氏有些感慨地說不出話來,玉簪主動拖著餐盤上前來:“奴婢先進去擺盤了!”
說著,咧嘴一笑,玉簪便趕緊“溜”了進屋。
“瑾兒,華傾!”
白氏笑著上前,一手牽了一個:“為娘的看到你們能這樣恩愛和睦,真是覺得寬心,暖心啊!”
“娘!”卻是南華傾主動上前,向著白氏行了一禮:“這些日子,讓娘受累了。三日後,我們就啟程回京,先送您到莫府,您也可以暫時休整休整了。”
“回去也好,這山裏寒氣大,雖然清淨,卻未免有著諸多的不便。”白氏說著,抹了下淚,笑得很是貼心:“回去之後,好好休養,等外孫出生,我也會厚著臉皮又來借住的,到時候,你們小兩口可別嫌我煩。”
“娘,您平日裏打理莫家就已經夠辛苦了,我這邊不用擔心的,有侯爺照顧,他也細心......”說話間,莫瑾言又瞧了一眼南華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夫君在側,萬事不愁,好好好,為娘也能徹底放心了。”拍拍心口,白氏也鬆了口氣,挽著女兒的手:“隻是你們回去,到底怎麽住呢?是住在內院正房,還是西苑書房?亦或是半山的清一齋呢?”
白氏故意這樣問,莫瑾言倒是愣了愣,並未想的太多,南華傾卻張口就道:“西苑是書房,自不能住的。清一齋雖然清淨,但位於後山,上上下下瑾言都不方便。如今我們夫妻琴瑟和鳴,自然是一起住在內院正房!”
看到瑾言聽得臉一紅,南華傾和白氏卻相視一笑,隻一左一右,扶著她一起回到了屋中,隻留下一串笑聲回蕩在林間,倒是驅走了不少的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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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收工,晚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