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餐廳並不想爆火

第25章 酒名:向死而生

明天就要開學了,花季少年姬鵬的心中充滿悲傷。

他決定用一頓豐盛的晚飯安慰自己。

熟門熟路來到廖記餐館,一抬頭,少年大驚:

“你怎麽還沒走?!”

正埋頭打字的吱吱得意洋洋道:“我大四了!”

大四學生重在實習和寫論文,學校並不強製要求返校。

寫論文?

在餐館?!

姬鵬好奇地往她電腦屏幕前湊了眼,就見一行大字映入眼簾:

《論現代網絡多媒體盛行對實體餐飲業發展的利與弊》

姬鵬:“……”

我竟無言以對!

夜深了,燈亮了。

無數飛蟲在昏黃的路燈下飛舞,如流動的光暈,不斷發出細微的撞擊聲。

下班的下班,放學的放學,空了小半天的餐館內再次被形形色色的食客填滿。

卸下一整日的疲憊,點幾樣愛吃的佳肴,跟飯友們談天侃地。

說說白日的趣事,吐吐生活的壓力。

白天的他們可能是執掌一方的商業巨鱷;

可能是兢兢業業唯唯諾諾的乙方;

也可能是背負著房貸車貸,上有老下有小的加班狗……

但在廖記餐館,所有的不愉快好像都神奇地消失了。

不大不小的一間餐館,給這些人生路上疲憊的旅人們,搭建起一角可以放鬆的小窩。

也不必放什麽音樂,後廚鍋碗瓢盆的碰撞聲,熱油入鍋的嗤啦聲,大堂食客們的說笑聲……

都是最具煙火氣的樂章。

“哎,老板,那個孫老哥是不是好長時間沒來啦?”正喝著酒,宋大爺突然問道。

他說的孫老哥就是那個拾荒大爺,大家熟悉起來之後才知道對方姓孫,比他和李老頭都大幾歲。

廖初拍了鈴,讓關文靜上菜,脫口而出,“今天是第六天。”

嗯?

他愣了下,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

相隔時間一旦超過三天,正常人的記憶都會開始混淆,而他根本沒特意數過。

該不會……

之前係統提示刷出稀有buff,當天夜裏他就睡得特別好,接下來幾天也都精神飽滿。

就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更好了,腦子也更清楚。

前兩天他還在想,是不是錯覺?可現在看來,或許是真的。

“binggo!”係統突然上線。

廖初覺得不可思議,“但這種增益不應該是施加在許願者身上?”

他沒許願呀。

“不是哦,”係統正色道,“增益目標會根據許願人的意願來判定。”

隻要意誌夠堅定夠虔誠,作用在仇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廖初越發驚訝。

有人為我祈禱了?

為什麽?

“可以知道是誰嗎?”

“沒那個功能哦。”畢竟對係統而言,重要的隻是宿主和結果,至於是誰做的……有關係嗎?

廖初突然覺得這個係統有點雞肋。

“我說怎麽覺得跟少了個人似的?”

趙阿姨恍然大悟。

孫大爺?

吱吱茫然地看向拚桌的姬鵬。

黑皮少年低聲解釋了幾句。

吱吱有些驚訝,再看向廖初和食客們時,眼神更多了幾抹複雜。

名廚,樂手,老總,白領,學生,拾荒大爺……本該涇渭分明的幾類人,卻奇異地融合了。

這一角屋簷下,好像無論什麽都能包容。

孫大爺雖然來得不頻繁,來了之後話也不多,但他好像自有一股令人親近的氣質,偶爾誰心裏不痛快了,都會找他說一說,而他也從不心煩。

就好像,好像真的是大家的爺爺一樣,很可靠。

“哎呀,他這麽大年紀了,又自己一個人住,別是出什麽事了吧?”

此言一出,店內頓時靜了一下。

趙阿姨忙掏出手機,“咱們也別瞎猜了,我給街道辦那邊打個電話。”

說起來,認識這麽多天了,大家還不知道孫大爺到底叫什麽。

問他也不說,隻是笑著搖頭。

“哎你好,我想問一下,就是在咱們這幾條街上,有一個姓孫的大爺,就是經常背著蛇皮袋來撿空瓶子的那位,個子高高的,瘦瘦的,哎對,頭上好像還有一道疤的那位……

對對對,就是他,我想問一下,他最近去哪裏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好長時間沒見到他了……啊?!”

大家都不自覺停下手中的活兒,豎起耳朵聽趙阿姨講電話,然後就見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眾人心裏咯噔一聲,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擔憂。

過了會兒,趙阿姨掛掉電話,素來笑盈盈的臉上多了幾抹哀傷。

“老爺子……走啦。”她的眼眶刷地紅了。

整個餐館裏的人都愣了。

走了?

去世了?

怎麽可能呀?

池佳佳愣愣道:“就,就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大家還一起過生日呢……”

好端端的,怎麽……

趙阿姨抹了抹眼角,“街道辦的人也是前天剛發現的,說找到了幾個月前的醫院診斷報告,是肝癌晚期。”

孫大爺是這一帶比較少的低保戶,沒什麽親戚朋友,平時也不跟人來往,就自己住在一間破舊的老房子裏。

前幾天街道辦的人過去給他送低保金和米麵,進去之後才發現人已經沒了。

後麵誌願者幫忙整理遺物,竟然意外發現了一摞捐款證明和一枚誌願軍紀念章。

誰也沒曾想到,這個每天從街頭走向街尾,一路靠撿瓶子過活的老爺子曾是一名悍不畏死的解放軍,頭上的疤痕就是當年和鬼子拚刺刀時得來的。

後來他傷重退伍,也從未向政府要求過什麽。

而就是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他仍陸陸續續捐了七萬多元……

最近天氣濕熱,孫大爺被人發現時,遺體的情況就已經不大好了,街道辦的工作人員立刻安排了收斂火化,昨天就已經安放到公墓裏去了。

誰也沒想到,僅僅幾天不見,就會迎來這樣的結果。

果果似懂非懂地拽了拽廖初的衣角,“爺爺飛走了嗎?”

廖初摸摸她的腦袋,“嗯。”

小姑娘眼中迅速蓄起淚水,摟著他的腰嗚嗚哭起來,“不要,不要爺爺飛走……”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對死亡並沒有什麽明確的概念,但是飛走,就意味著永遠都見不到了。

這簡直是人生中最難過的事情。

她喜歡那個爺爺。

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和藹慈祥,還會送自己甜甜的杏子和桃子。

果果傷心壞了,聽說老人家飛走後會住在小房子裏,堅持說想去看看。

廖初也想去送送那個平凡又不平凡的老人。

第二天一早,廖初切了兩碟孫大爺生前最愛吃的鹵味,又做了豆腐釀肉、小蔥拌豆腐兩樣豆腐飯,都裝到大食盒裏。

老爺子生前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想來會喜歡的。

做這些的時候,廖初不禁有些唏噓。

當日孫大爺來吃長壽麵時,早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吧?

也不知老爺子當時是何種心情……

昨晚他仔細梳理了刷出稀有BUFF當日的客人,算來算去,都是孫老爺子的可能性最大。

隻是既然許願,他為什麽不祈禱自己的身體好起來呢?

或許絕症無解的觀念深入人心,他根本就沒想過會有奇跡發生。

但在為別人許願的時候,老爺子的心卻如此虔誠……

“那個……”

吱吱看著空****的餐館,有些迷茫。

廖初道:“抱歉,今天暫停營業。”

吱吱趕緊搖頭,“我在酒店吃過飯了,就是……我也想去送送那位孫大爺,可以嗎?我叫了車,等會兒跟著你們就行,絕對不會打擾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過來。

論理兒,她跟那位孫大爺沒有半點交集。

廖初有些意外。

他這才注意到對方換了白裙子。

這個姑娘應該很喜歡紅色吧?如果沒記錯的話,昨天她的裙子、背包甚至電腦手機都是熱烈的紅。

甥舅倆都換了黑白色的素服,在大門上貼了今天暫停營業的標簽。

一轉身,就見趙阿姨也是一身黑,眼睛紅紅的。

兩邊看見對方的打扮後都愣了下,微微頷首示意。

“坐我的車吧。”廖初說。

趙阿姨道了謝,坐到後座時,神情還有些恍惚。

“老爺子……唉,真是好人不長命。”

一向活潑的果果也蔫噠噠的,五官都往下耷拉著,過了會兒才問:“人飛走後要去哪裏啊?”

短短一個來月,她就已經經曆了兩個人去世,幼小的心靈已然有了一份不合年齡的感慨。

廖初想了下,“可能在天上吧。”

誰知道呢。

果果聽後,努力往車窗外看去。

孫爺爺能看見果果嗎?

果果和舅舅去看您呀!

本以為可能沒什麽人,萬萬沒想到,公墓的門衛比廖初他們還驚訝:

“是哪個大人物沒了?”

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可若真是大人物,也不該埋到這種偏僻的公墓……

廖記餐館的常客都來了,還有好多不認識的。

大家手裏都沒空著:

有的是幾顆水果,有的是一把**,有的是一支煙……

在這個特殊的時間和地點,許多原本不認識的陌生人聚在了一起,低聲交談著。

而通過這些細碎的片段,一段已經開始消散的人生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重新變得清晰。

就像一副殘破而陳舊的畫卷,雖然或許不夠精致,但卻那樣令人動容。

在這之前,沒人知道那個樸素的拾荒老頭生前曾做過那麽多事:

他怎樣在暴雨的時候不怕髒,不怕累,去疏通堵塞的下水道;

也曾在小孩子差點被拐走的時候仗義出手,一直拖到警察來……

或許他沒做過多少驚天動地的偉業,但這些堆壘在一起,卻鑄就了一座令人仰止的高山。

他多怕給人添麻煩呀,一生無兒無女,也從不祈求誰的憐憫。

甚至在查出癌症之後,也沒尋求過政府幫助,而是拚命拾荒,給自己買了一塊小小的,不起眼的墓地。

他是一個普通人,卻又不那麽普通。

就像大海中的一朵浪花,不,甚至連浪花都不是,就像一粒土一顆沙,安安靜靜地存在於某個角落。

從生到死,鮮少有人知道它曾經來過。

“老哥哥,”宋大爺拿出了他的二胡,李老爺子掏出了嗩呐,“我們再送你一程!”

天陰霾霾的,仿佛隨時都要下雨,又好像是老天爺在難過一個好人的逝去。

這座墓園的環境並不算特別好,很偏僻,遠離城市,但卻莫名契合老爺子的一生:

孤獨倔強,從不給人添麻煩。

終於開始下雨了,細細密密的,像牛毛,像銀針,落在頭上臉上微微刺癢。

柔柔的,像老爺子生前溫和的眼神。

二胡獨有的悲涼音調合著嗩呐響起,空曠而悲壯,裹著風,帶著雨,一路飄到天上去。

廖初忽然覺得很神奇,這兩種樂器,真是能把人從生送到死……

一曲畢,將思緒從遺憾拉回現實,來送行的人陸陸續續散了:

大家畢竟還要養家糊口,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就上學。

廖初和幾個熟客又在孫老爺子碑前站了會兒,這才三三兩兩往回走。

走出幾步,就見迎麵換過來三個20歲上下的年輕人,一個個吊兒郎當嘻嘻哈哈,根本不在意這裏是無數人的靈魂安息之處。

趙阿姨看得直皺眉頭,“真是不學好……”

選擇葬在這裏的人,要麽貧苦,要麽孤寡,可能常年累月都沒有人來探視,經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這裏聚會,逢年過節還會偷拿人家的貢品,非常可惡。

廖初臉色不善,把趙阿姨擋在內測,抱著果果繼續前行。

兩撥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聽見其中一個小青年笑罵,“昨天這兒埋了個老頭子,聽說窮得叮當響,還他媽的打腫臉充胖子捐款,真是有錢燒的!”

同伴放聲大笑。

“傻比,剛才我好像看見有人來拜祭來著,沒準有好東西呢……”

姬鵬氣得臉都白了,“我艸!”

廖初一把安住他,把果果放到地上,雲淡風輕道:“你們先走。”

趙阿姨看他眼神不對,有點擔心,“小廖……”

廖初慢慢卷著袖子,“沒事。”

姬鵬正是熱血上頭的年紀,見狀忙四下亂瞟,摸起不知哪座墳前的一截斷磚,就要往上走。

結果被廖初一把按住,“照顧好趙阿姨和果果。”

姬鵬才要說話,卻見廖初已經大步流星走過去了。

他人高腿長,十幾米的距離轉瞬就到,二話不說抬起長腿,先把其中一人撩倒,然後雙手齊出,一把擰住剩下那兩人的脖子,用力往中間一磕。

眨眼的功夫,三個人就都倒了。

姬鵬整個人都他媽傻了,舉著斷磚喃喃道:“我艸……”

穩準狠,這是真練過呀。

“舅舅……”果果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本來地就想往那邊走。

姬鵬趕緊丟了磚,把小姑娘抱過來哄,捂住她的眼睛不讓往那邊看,“舅舅馬上回來了,舅舅打壞人呢。”

果果不聽,小肉手努力去扒他的手指,小嘴一癟就要哭出來。

“聽哥哥的話。”那邊廖初忙裏偷閑來了句。

果果抽噎著,果然不動了,“舅舅……”

那三個混混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後,罵罵咧咧著就要往上爬。

“你數到100,舅舅就回去了。”廖初麵無表情補了腳,把一開始那個挨踹的踩在腳底下,另外兩個,一人一條胳膊扭著按在地上。

果果哽咽著點頭,帶著哭腔開始數數,“1,2,3……”

嗚嗚,果果是勇敢的小孩。

廖初手上微微發力,讓那幾個混混朝著孫老爺子墓碑所在的方向跪著,“道歉。”

“我……啊!”

小混混還想嘴硬,廖初手上一加力,他就齜牙咧嘴地叫起來。

“道道道道道我這就道歉還不行嗎?”

“大哥大哥,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

廖初微微彎下腰去,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可又黑又深的眼睛裏,卻像包了兩團暗火。

“跟老爺子說對不起。”

他是個真正的英雄,哪怕生前默默無聞,也不該在死後被人渣這樣侮辱。

社會底層人員最擅長見風使舵。

那三個混混見打不過,知道碰上了硬茬子,立刻顛三倒四說了很多道歉的話,可心裏卻想著:

呸,好漢不吃眼前虧,等這些人一走,我非往那老雜種的墓碑上撒幾泡尿不可。

老東西,哼!

然而沒想到,下一刻廖初就迅速在他們脖子上掐了一把。

三個人哎呦一聲,立刻覺得身上的筋骨都被抽掉了似的,軟綿綿橫在地上,渾身無力半天動彈不得。

廖初在他們身上翻了一遍,摸出各種證件拍了照,又摔在他們臉上,居高臨下道:“不該有的心思就別有,想想你們家裏還有什麽人。”

天陰沉沉的,光從他背後照下來,大半張臉都隱藏在陰影裏。

他的聲音不算特別高,語調也不算特別重,但偏偏就有一股特別認真的狠勁兒在裏麵。

一陣涼風襲來,風吹過周圍的鬆林,穿過中間的墓碑,嗚咽作響,宛如狼嚎鬼叫。

冰冷的雨絲混著廖初的話一起砸下來,陰惻惻帶著狠厲。

那三個混混猛地打個哆嗦,頓時覺得冷汗都出來了。

這家夥……是認真的。

他們平時也不過是偷雞摸狗口花花,弄點小打小鬧的,一旦遇上硬茬子,自己先就慫了。

“大哥大哥,我們不敢!”

“錯了錯了,我們真錯了,真不敢……”

廖初皺了皺眉,好像看見什麽髒東西一樣,朝墓園外的方向一抬下巴。

那三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爬起,踉踉蹌蹌往外跑走了。

廖初把袖子一點點放回去,扣好袖扣,照樣板板正正的,任誰也看不出他剛才以一敵三並獲得壓倒性優勝。

而這個時候,被捂著眼睛的果果剛數到60幾。

廖初順手把被雨水打濕的額發擼到後麵,走過去,一把把她抄在懷中,“走,回家。”

小姑娘死死摟住他的脖子,小小聲問:“舅舅把壞人打跑了嗎?”

廖初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後腦勺,像抱著全世界,“嗯。”

果果摟著他的胳膊又緊了緊,剛才的擔憂迅速消散,剩下的隻有安心。

舅舅沒有騙我哦。

他真的不等果果數到100就來接我啦!

趙阿姨鬆了口氣,還有些後怕,“哎呀,你可真是嚇死我了,以後可不許這麽冒失了,實在不行可以報警嘛。”

廖初一怔,渾身戾氣收斂,低低嗯了聲。

這種來自長輩的關懷對他而言太過稀罕。

見他這個樣子,趙阿姨就知道他根本沒往心裏去,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過這種事,就算報警也……”

那幾個小混混說不定還沒成年呢。

就算是成了年,這種不痛不癢的小事警察也不會管。

就算管,頂多是口頭教育,或者關兩天,回頭出來越發肆無忌憚。

姬鵬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看向廖初的眼神中已經帶上了近乎崇拜的光芒,無比熾熱,“臥槽,老板你牛比啊!”

書到用時方恨少,一句臥槽走天下。

都能一打三了,還說自己沒練過。

宋大爺他們有自己的車,姬鵬就跟廖初他們一起回去,一路上,黑皮少年都在喋喋不休,還左一下右一下,揮舞著胳膊模仿。

這樣,再這樣,對,就是這麽打!

廖初被他煩得不行,等紅綠燈的空檔終於無奈道:“沒練過。”

見少年不信,他又補充道:“不過你要是從小就跟人打架,會比練過還厲害。”

有錢人鍛煉不過是為了錦上添花,而他……是為了活命。

他們停下的時候紅燈就已經快走完了,說完這句話,綠燈亮起。

廖初一腳油門,車子刺破雨幕,重新狂奔出去。

沒經曆過的人可能想象不出,在小地方的福利院長大是種什麽體驗。

雖然有國家政策在,但是大部分優質的資源還是會向大城市傾斜,等到了小城市,不過是餓不死而已。

而且被拋棄的孩子中,大多是殘疾或有重大先天性疾病,或是原生家庭遭遇意外,整個福利院的氣氛就非常壓抑。

宣傳視頻中那種充滿陽光和歡笑的福利院有嗎?

可能有吧,但至少廖初沒遇到。

狼多肉少,小孩子很容易被欺負。

他很早就進入社會,大家看他年紀小,無依無靠,自然也少不了明爭暗鬥。

欺淩打壓,抱團排擠,都是家常便飯。

可以說廖初能有今天,有一半是暗地裏打出來的。

晚間,眾人再次齊聚廖記餐館。

廖初沒有接待新客人,等著那一波熟客到齊就關了門,從後廚房抱出來一個灰色的小酒壇。

“最後一杯酒,送孫老。”

灰色的酒液在燈下瑩瑩有光,看上去卻反而有幾分沉悶,正像那個悄然逝去的老者。

可若輕輕搖晃幾下,波光瀲灩間又有一種莫名的活潑,就像初升的日光。

宋大爺端起來輕輕嗅一口,“這是什麽酒?”

他這輩子也算閱酒無數,竟從未聞過這樣的香氣。

初始叫人下意識排斥,可待到後勁兒慢慢揮發出來,卻又令人無限向往。

就像,就像經曆了絕望後迎來的希望。

廖初給自己倒了一杯,“向死而生。”

以絕望和新生的感情果釀造而成,這酒名為“向死而生”。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

敬亡者,敬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