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條頭糕(二)
“我可以做,”廖初打斷他的話,“不過最快也要明天,能等嗎?”
他沒有深入挖掘別人痛苦的愛好,隻要確定大概原因就好了。
既然是個病人的心願,那麽,可以幫忙滿足。
“明天什麽時候?”那人追問道。
“上午,十點左右。”廖初簡單計算了下時間。
糯米和赤小豆都需要浸泡四五個小時,之後還要蒸熟、熬豆沙、晾涼,又要兩三個小時。
“可以!”那人狠狠鬆了口氣。
兒子後天一早就要做開胸手術,至少要求術前8小時斷食。
來得及,來得及。
廖初答應後,那人就離開了。
走之前,還非常用力地向他鞠了個躬。
上下身幾乎要對折的那種程度。
“麻煩了,老板,麻煩您……多費心。”
那人走後,廖初就去儲物間取了糯米和赤小豆。
他挖了很多,看著水流一點點填滿不鏽鋼桶,一言不發。
餘渝過來,輕輕勾了勾他的手指頭。
他並不清楚廖初在想什麽,隻是本能地覺得對方在難過。
也就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好像並不太了解對方。
他隻知道廖初出身孤兒院,以前有個姐姐,現在有個外甥女。
可中間具體經曆了什麽,姐姐為什麽不在了?
他一點都不清楚。
那一部分過往就好像禁忌之地,被主人刻意掩埋,任誰都無法碰觸。
指尖碰上來的瞬間,廖初好像被燙到一樣,猛地顫了下。
又好像有什麽人伸手,把自己從冰冷孤苦的回憶中用力拖出來。
他本能地抓住了,用力握了下。
“我姐,她……”廖初張嘴,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啞。
她也是得病走的。
他忽然想找人傾訴一下,可話一出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廖初發現自己陷入到一種相當窘迫的境地。
他又開始自責,自責沒有早點找到姐姐。
如果可以的話,或許自己也會信奉神明,求神明不要帶走唯一的親人。
“都過去了。”餘渝拍著他的脊背,感覺到手底下的人渾身緊繃。
像一張被長久拉開的弓,不知什麽時候就要斷了。
廖初緩緩吐出一口氣,好像終於能重新呼吸,連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都清醒了點。
姐姐大他幾歲,發病也早,他剛剛開始賺錢時,姐姐的身體就已經出問題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種病沒有救,哪怕千萬富翁也經不起折騰,最後隻能落得人財兩空。
為了不拖累他,姐姐偷偷走了,一點兒線索都沒留下。
而等姐弟倆再見麵時,就是在太平間裏。
廖初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姐姐究竟和誰在一起過,又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理而生下果果……
回到家後,廖初不自覺看向那口魚缸。
許願缸……
*
回到醫院後,男人一路小跑,進門前,他才站定,努力整理了下因為狂奔而有些雜亂的衣服和頭發。
妻子和兒子都是愛幹淨的人,最不喜歡見到他這樣了。
他用力做了個深呼吸,推開門後,看向病**那個插滿管子,瘦骨嶙峋的年輕人。
“兒子!”
年輕人轉過臉來,艱難地衝他笑了笑。
男人的鼻腔突然泛酸。
他努力吸氣,故作輕鬆地去床邊坐下,“爸爸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年輕人患的是多發性心髒黏液瘤,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衰竭症狀,幾乎每天都在發燒。
短短幾個月,他就瘦成了一把骨頭。
這種病具有一定的遺傳性,他的母親就是因為同樣的病症去世的。
年前兒子突然暈厥,檢查結果出來後,男人登時眼前一黑。
他才上大二,多好的年華啊!
為什麽偏偏要被這種病找上門?
醫生說,一般心髒黏液瘤都是良性的,但考慮到患者母親惡性的病例,患者本人同為惡性的可能性較高。
另外,他還是相對罕見的多發。
通過各種檢查造影可以看到,腫瘤包裹著血管,血管包裹著腫瘤,手術難度極大,風險極高……
不手術,注定活不了多久;
手術,可能下不來手術台!
光是做這個決定,幾乎就把男人大半輩子的勇氣用光了。
反倒是兒子很堅強,經常笑著說:“爸,你別擔心,我還年輕呢,底子好,一定能行的。”
“什麽,好消息?”年輕人打斷了他的回憶,因為消瘦而格外凸顯的眼窩裏,閃動著細碎的光。
男人摸著他的臉道:“你不是想吃條頭糕?爸爸給你找到啦。那個老板人特別好,說馬上就準備做,明天上午爸爸就能拿到了。”
年輕人愣了下,眼眶突然泛紅,“這幾天,你一直都在外麵……”
就是為了給我找條頭糕?
男人親了親兒子皮包骨的臉,“兒子,咱們好好的,以後每年都跟爸爸一起吃條頭糕好不好?”
年輕人眨了眨眼,豆大的眼淚從眼角滾出來。
他努力吸了口氣,點頭,“好。”
生病的人很容易累,說不幾句話,年輕人就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
其實並不是睡,隻是身體機能支撐不住了。
男人替他掖了掖被角,躡手躡腳走出病房。
他沒有遠去,隻是呆呆地坐在走廊邊的凳子上發怔的。
醫院永遠都不缺人,來了又去。
他看著無數條腿在麵前走過,又看見無數張臉上寫滿了如出一轍的焦躁和驚恐,還有絕望。
然後,他一直努力挺直的脊背慢慢彎下去。
他終於捂住臉,無聲哭起來。
他不敢哭出聲,怕被兒子聽到。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孩子?
醫院裏從來不缺生離死別,好多人都看見了這個痛苦的男人,可大多隻是匆匆一瞥。
他們隻是自己活著就好難,實在沒有餘力同情別人。
男人一夜未眠。
雖然那個老板答應了給自己做,但這畢竟是清江市,他能做出來嗎?
能做得好嗎?
能來得及嗎?
種種擔憂攪在一起,仿佛變成了一條冰冷的巨蟒,將他的心髒勒得喘不過氣。
他的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手表,每隔幾分鍾都要看一次。
早上,醫生來查房,還特意叮囑,晚上就不要吃東西了。
男人心急如焚,從沒覺得如此矛盾:
他既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好早點拿到條頭糕;
又巴不得時間過得慢點,再慢點,好永遠聽不到那潛在的噩耗。
他隻剩下這麽一個兒子了……
如果老天再狠心地奪走,那就連他一起帶走吧。
該來的總會來。
九點剛過,他就拜托護士幫忙看顧,用力看了昏睡中的兒子一眼,急匆匆趕往地鐵站。
半路上,那位年輕的老板打來電話,說條頭糕做好了。
男人好像能聽見自己心底大石落地的聲音。
急匆匆趕到餐館一看,保溫盒裏整整齊齊碼放著兩排潔白如玉的糕點,上麵還點綴著朵朵金桂。
白色的糯米層內,夾著紅褐色的豆沙,空氣中浮動著糖桂花和豆沙特有的清香。
就是這個樣子!
男人狠狠鬆了口氣。
他近乎虔誠地抱起那個盒子,用力鞠躬。
“多謝您,費心了,請問,多少錢?”
誰也無法評估這幾塊條頭糕對他們父子的價值。
然而那年輕的老板卻擺了擺手,“拿去給孩子吃吧。”
見他愣神,旁邊那個年輕人卻飛快地套好羽絨服,抓了車鑰匙,“發什麽呆呀?你拿著吃的不能坐地鐵,現在不好打車,我送你回醫院,走啊。”
一直到能抬頭看見醫院標誌性的十字了,男人才回過神來。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感激的話。
餘渝飛快地駕車駛入醫院,“不用不用,你趕緊去吧。”
男人實在想不出如何報答,隻好又鞠了個躬,然後死死抱住盒子,拔腿就往住院部跑。
他抱著的,好像是爺倆的未來。
“師傅!”餘渝突然開窗喊了句。
男人猛地停住,有些茫然的回過頭來。
“孩子好了,告訴我們一聲啊!”餘渝整個上半身都從窗子裏探出來。
男人哎了聲,朝他點點頭,轉身衝入樓內。
距離規定的斷食起點隻剩下十個小時。
男人一路狂奔,氣喘籲籲地衝入病房,哆哆嗦嗦朝兒子打開保溫盒。
“條,條頭糕,兒子,條頭糕來了。”
爸爸都能在春節期間的清江市買到新鮮的條頭糕,可見是天無絕人之路。
你一定會好的。
其實在這之前,年輕人一直都把他說的“找到條頭糕”的話當做安慰。
他覺得不太可能。
別說遙遠的北方,甚至就連毗鄰故鄉的,稍稍北麵一點的省份,都不大會見到這種糕點的身影。
所以,大過年的,爸爸去哪兒找呢?
或許他隻是想給自己一個念想,好努力撐著活下去。
人活著,不就是要一口氣嗎?
可現在,他真的看到了。
病到現在,年輕人已經沒什麽胃口了,味蕾好像也退化。
之前想吃,也不過是怕留下遺憾。
但如今看著眼前熱乎乎的食物,他好像,又從心裏憋出來一股勁兒。
我想吃。
我還想吃更多!
他自己拿了筷子,顫巍巍夾起一條,很費力地咬了一口。
還熱乎著。
軟綿綿,甜絲絲。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化開。
“是這個味道,”他艱難地咽了一點兒,就再也吃不下,“我媽做的就是,就是這個味兒……”
他都好多年沒吃過了。
年輕人的嘴唇劇烈顫抖,突然眼眶一紅,劈裏啪啦掉下淚來。
“我怕!”
“爸,”他抓著男人的袖子,入院這麽多天,終於第一次毫不掩飾地哭起來,“我害怕,特別害怕,我還沒活夠……”
我還想回去上學。
我還沒工作呢。
我還想吃好多東西。
我不想死。
男人一邊給兒子擦眼淚,一邊也泣不成聲,“別怕啊,爸爸在呢,爸爸陪著你……你看,咱們連這個都吃了,就說明老天爺還沒那麽狠,是不是?”
年輕人拚命點頭,眼淚被甩出去老遠,在被麵上暈開一圈圈水漬。
“醫生都說了,得自己有信心,這就是打仗啊,你不是還想去參軍來著?男子漢大丈夫,哪兒能沒上戰場就慫了?”男人用力抓著他的手,“等你好了,咱們去旅遊,去玩兒,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吃什麽吃什麽,好不好?”
年輕人卻哭著笑了,“我,我不去玩兒,我想回去上學,以後還要去當兵……”
男人破涕為笑,“行,都行,那咱們爺倆都好好的……”
把男人送到醫院後,餘渝沒有立刻走。
他走下車來,仰頭看著高高的住院部,忽然無限唏噓。
世界太大了,每分每秒都有人高興,也有人經受著絕望。
高大的建築投下大片陰影,背陰處還有大量未融化的積雪。
餘渝看到許多眼神呆滯,形容憔悴的人,或蹲或站,悶頭抽煙。
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那些人經曆了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無比怯懦。
“你說,那個男孩兒會好嗎?”
他忍不住給廖初打電話。
看那個父親的年紀,或許生病的男孩兒也比自己小不了幾歲。
然而電話那邊的廖初回答卻意外堅定,“會好的。”
餘渝並未多想,緩緩吐了口氣,也跟著點頭,“會好的。”
希望如此。
廖初卻又重複了一遍,“一定會好的。”
因為係統終於檢測到了他的信仰之力。
他開始相信,開始祈禱,然後也終於有了回應。
因為那對父子的事,接下來的一整天,廖初和餘渝都有點心不在焉。
檢測到信仰之力是一回事,可畢竟沒聽到最終結果,總令人忐忑。
甚至就連《百味》紀錄片開播,廖記餐館又上了熱搜,廖初都無心關注了。
廖初做菜的時候都忍不住想:
那個男孩兒究竟會不會轉危為安?
抑或是,他要再一次經曆……
不,不會的。
但凡有過回應的許願缸,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他和餘渝還專門上網搜索了相關手術大概需要多久,但因為不知道細節,所以也隻是對著亂七八糟的結果幹瞪眼。
反而越加焦躁。
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男人才打來電話,一邊哭一邊說:
“手術成功了!”
一般的心髒黏液瘤手術可能隻需要四五個小時,但他兒子的情況實在太過複雜,後麵腫瘤剝離時血管破裂,大量失血,一度心髒停跳。
好在這些都在預料之內,血漿也提前準備好了,手術室裏誰也沒有慌。
但眼睜睜看著血袋一個個送進去,男人還是嚇得渾身冰涼。
那麽多血……
一個人全身能有多少血!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了13個小時,精疲力盡的醫護人員才推著病患出來。
是推出來的!
不是讓我進去告別!
男人兩腿一軟,直接就蹲在地上,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事後找到主刀專家,他差點都給對方跪下了,又要塞紅包。
醫生堅決不肯收,連夜坐飛機回去了。
他本不是清江市腫瘤醫院的大夫,隻是因為病例特殊,手術難度過大,才應邀請過來飛刀的專家。
這會兒事情完結,馬上就要回去的。
餘渝和廖初都對他道恭喜,男人卻仍不敢就此放鬆。
腫瘤切除手術確實成功了,但化驗結果還沒出來。
如果是良性的,那麽兒子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如果是惡性的……快則三月,慢則一年。
他求了醫院給做加急,但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出結果。
餘渝就道:“您也別太擔心,一步步慢慢來,都這會兒了,急也沒有用。您看,這些難關,不都一步步闖過來了嗎?”
其實他也知道,恐怕最終結果出來之前,男人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但總想著,能說點什麽,讓那個可憐人好受一點。
男人之前也算事業有成,隻是因為兒子在外地上大學,忽然查出重病,這才急忙忙趕過來,連工作室也臨時關閉了。
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人家能記掛到這份兒上殊為不易。
他十分領情,說了好些感激的話。
廖初就道:“等孩子好了,過來吃飯,給你們補年夜飯。”
掛了電話之後,他和餘渝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加油啊!
這會兒廖記餐館已經重新營業了,餘渝看著門口擺放的許願缸,“廖老板,借我個鋼鏰。”
廖初翻出一枚遞給他,可幾分鍾後,卻沒聽到係統報告信仰之力。
“同一事件無法疊加,”係統提醒道,“宿主請勿貪得無厭。”
作用在一個人身上的好運和奇跡都是逆天改命,必然不可能無限量疊加。
終其一生,也不過一次罷了。
不然就跟那彩票五百萬似的,每天過來打個卡、許個願,每期中個五百萬,再求個長命百歲,世界首富指日可待。
如果是以前,廖初可能會有點失望。
但今天,聽了這話卻高興起來。
“無法疊加”,那麽就意味著,之前已經出現過。
所以,他再次確定自己之前的許願成功了。
“對不對?”他問道。
係統裝死。
它討厭死人類這種拐彎套話了!
哼唧!
接收到一個好消息後,廖初才算有心情關注下廖記餐館參與拍攝的第一部 紀錄片。
當天他都沒顧得上看首播,心思都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要成就優秀的紀錄片,創意、拍攝和後期剪輯缺一不可,而顯而易見的,祈安和他的團隊同時具備了這三點。
廖記餐館的部分作為《百味》係列紀錄片的第一集 ,結結實實打了個漂亮仗。
祈安的名字再次高頻率出現在各大影評網站,為他本就輝煌的人生,又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作為紀錄片主人公的廖記餐館,也受到了空前關注。
光播出去這兩天,客流就有了不小幅度的提升。
有祈安的粉絲來朝聖打卡的,有專業吃貨來大快朵頤的,還有衝著老板那張帥臉來,想親眼驗證下,是否真的那麽帥的……
為此,廖初不得不臨時招了幾個放假在家的閑置大學生當服務員。
額外每天多掏一遍許願缸。
大家的想法都很接近:
來都來了,不求一個試試像話嗎?
萬一中了呢!
這集紀錄片,是從一輪東升的旭日開始的。
在快進鏡頭中,渾圓的太陽從東邊的地平線慢慢爬升,最終斜斜定格在東南方。
鏡頭下移,原本空曠的街道上慢慢熱鬧起來,晨起的人們從各個出入口出現。
說笑聲,汽車鳴笛聲,濃密的綠化林內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混著餐館後大煙囪裏冒出來的滾滾白汽,都化為晨間的煙火氣。
“這裏是清江市最繁華的地段之一,而居住在此的人們,又是怎樣解決他們的一日三餐的呢?”
伴隨著低沉而有磁性的畫外音,鏡頭慢慢拉近,最終定格在寫著“廖記餐館”的招牌上。
經過走訪得知,這是一家消費相對高昂的餐廳,但這會兒還沒開門,外麵就已經排起長龍。
“我們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美味,才能吸引如此多的顧客,讓他們在寒冬心甘情願地等待。”
等待過程中,攝製組采訪了許多人。
新食客和老食客的區別一目了然。
“我也不知道,第一回 來,身邊的朋友好多人都在說特別好吃,我就想來看看,到底多好吃。”
二十來歲的青年撓著頭笑道。
“就一個字,鮮!”
這位大爺顯然已經身經百戰,對店內各樣特色菜如數家珍。
他老神在在道:“看見前麵那幾個人了嗎?都是來搶烤乳豬的,得提前拿號,一天就那麽幾個,稍晚點就沒了……也可以繼續等啊,保不齊就有人臨時有事放棄了的,不過這種事吧,概率跟中彩票差不多。”
大爺說完,周圍一群人都哈哈笑起來。
攝製組也跟著笑了一場。
稍後門開,眾人魚貫而入,迅速找到位置坐好。
老板和工作人員都已經忙活開了。
整個店內充斥著濃鬱的香氣。
透過明亮的玻璃牆,可以看到帶著帽子口罩的年輕老板,正沉著地攪動大鍋裏的高湯。
雪白,濃稠,幾乎隔著鏡頭都能聞到裏麵的濃香。
旁邊角落裏早有幾口鍋翻滾著,裏麵滿滿當當塞著鹵肉、麵湯。
夾饃是這家店的固定菜單之一,但對於口味刁鑽,追求刺激的老饕們而言,每天的“特早”才是他們的真正目標。
今天的特早,是米粉。
濃鬱的高湯,早已急不可耐;鍋邊架著的鐵絲簍內,裝著一份份瑩潤如玉的米粉……
早已有人將大碗預熱過。
先倒入熱水,讓碗壁溫暖起來,再高舉手、慢倒湯,緩緩注入適量的高湯……
幾個人配合無間,那邊剛報菜單,這邊就下了鍋。
幾十秒後,煮好的米粉高高提起,用力一甩,多餘的水分化作一串珍珠,斜著落回大鍋裏。
煮好的米粉微微透著亮,咕咚躍入熱氣騰騰的高湯碗中,像乖巧的小獸,又被服務員馬不停蹄送到桌上。
接下來,就是食客們發揮的時間了。
有經驗的客人會專門挑對著玻璃牆的四張桌子。
親眼看著美食烹飪的全過程,既放心,又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
座位有限,總有那麽幾個不那麽幸運的。
有的趕時間上班,探頭瞄一眼,見人頭攢動沒座兒,隻好憤憤地跺一腳,歎著氣離開。
罷了,先去別的地方弄點東西對付下,下回趕早吧。
也有的極富耐心,就那麽安安靜靜等著。
攝製組隨便采訪了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姑娘,“等著?”
女孩子有點靦腆,捂著臉笑起來,“對著老板,我都能多吃兩碗飯。”
鏡頭外的祈安就笑,“那必須得等著。”
幾個年輕姑娘就都嘻嘻哈哈笑作一團。
年輕,真好。
看著電視屏幕中一張張年輕的麵龐,廖初不禁又想起那個醫院的年輕人。
也不知他怎麽樣了。
正想著,突然電話響起,另一端的中年人泣不成聲,“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