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庶女:田賜良緣

第321章 灰燼,對月

第321章 灰燼,對月

長隨覺得,他比貼身伺候的丫環還要盡心賢惠。【首發】

仔細伺候完洗漱,換下沾著泥印子的外裳,披上洗的噴香的家居大袍,倒了洗腳水沏上新茶,默然細致的打理完一切,長隨偷偷抬眼,見沈練靠坐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散酒氣,不去睡也不說話。

長隨暗暗歎氣,磨磨蹭蹭的去取小匣子。

匣子小而舊,底部脫漆的木料起了毛邊,長隨不小心紮了手,嘶嘶叫疼,引得沈練睜眼看過來,猶猶豫豫道,“爺,裏頭的東西可是您的寶貝,真要……燒了?”

寶貝?小子這會兒倒是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沈練勾唇沒好氣的笑,擺擺手又閉上眼,“叫你燒你就燒,哪兒來那麽多話。去院子裏頭,別驚動人。”

語氣平平沒有不耐煩,長隨大著膽子靜等片刻,沒能再等主子開金口,唉唉在心裏歎息,捧著匣子轉身。

銅扣哢嗒一聲打開,裏頭幾張黃紙一枚玉佩,長隨是沈練心腹,對這些寶貝來曆心裏有數,想到主子席間情緒變化,咬咬牙拿出打火石。

獨立的客居小院內,紅泥小爐火光竄起,長隨身後卻是一暗。

火光映著沈練麵色明明滅滅,嗓音有些緊,“算了……你去歇下吧,我自己動手。”

此情此景,他連個屁都不敢放,長隨擠出笑應是,乖覺的躡手躡腳摸回自己房間,忍著沒回頭沒趴門縫偷看。

沈練蹲下身,寬鬆大袍掃在地上,衣擺隨風而動。

玉佩是當年兩月之約,曹意曦抵押給楊彩芽的信物,連著交易契約換了楊家新戶籍後,就一直留在他手中

沈練撥開契約和玉佩,長指拈起底部對折黃紙,攤開來,上頭是一副肖像。

線條簡單筆觸流暢,三兩筆就勾畫出他的模樣,唯妙唯俏神情嚴肅,眼神乍看狠厲實際堅毅,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兩月之約時,啞巴就是用這一紙畫像,經由黃大掌櫃驗明身份,才有後來的雅間相會。

黃大掌櫃一雙精明眼,都覺得這簡單畫像難言的精巧,盧午陽看了笑,拍掌叫好,“要是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的畫師能有這本事,那些張榜通緝的惡人強盜,哪裏會抓十個錯一半。一幫老胡子自詡畫力才學,還不如個啞巴手筆妙。”

確實妙,形似神似。

讓他想要不屑看,又忍不住盯著瞧。

錦衣衛人人怕,人人也暗罵,多是世家子弟也多是紈絝囂張貴公子,他和午陽入鄉隨俗,要辦其他大事就要做好樣子,遮人耳目隻圖暗裏行事方便。

啞巴卻一筆“看透”他。

眼神的狠厲和勾起的嘴角,大概是取自他在華雲鎮小巷,威脅啞巴私藏印章時的凶狠嘴臉,在她筆下他慣常假作的凶狠卻變了味,似用刻刀鑿出的,他的本心真性情。

常有人誇他俊,他覺得這張黃紙上的他,才是躍然紙上的真俊。

鬼使神差的,離開雲來酒樓時,他就將小像袖起帶走。

收在匣子裏藏在床頭,帶來帶去就帶了近兩年。

他以為的知己,再見已是他人婦,心意明朗卻已成惘然。

沈練搖搖頭,驅散心中思緒,盯著黃紙看片刻,久得衣擺不動了身上有了涼意,才丟回匣子,連契約和玉佩一起倒進紅泥小爐。

火苗轉瞬高竄。

照得他麵色大亮,沈練抬頭才發現,夜已深,亦發現,客院門邊,站著個高大身影,手裏拎著小酒壇。

曹卓鳳眸明亮,琥珀褐瞳倒映著高竄火苗,卻不看其間漸漸燒灰的物什,聲音有些慵懶,“隻當碰運氣,沒想到展之深夜還未睡。正好,我們邊喝邊談市舶司的事。”

長隨沒趴門縫,但是趴窗縫,含淚看主子燒了不該存的心思,轉眼見曹卓帶著水汽立在門口,五官登時皺成一團,隻覺得滿身水汽的曹卓要刺瞎他的眼,戳疼主子的心。

夫妻同住,深夜沐浴,這,這,這明擺了是那啥啥啥之後才要的水嘛!

他可是出身相府,在高宅大院混過的!

他都看得出,爺怎會沒聯想,長隨惡向膽邊生,準備挺身護主,爬上窗台驚覺不對,忙忙踉蹌推開門,大義凜然滾到沈練跟前,隻差沒張手擋著,“曹大人好精神,我們爺晚上沒少喝,這才喝了醒酒湯準備睡呢

。”

隻差沒直言:深夜勿擾,有事請早。

曹卓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看了長隨一眼,越過他肩頭看向站起身的沈練,似絲毫不怕被拒絕,“是徐記自釀的果酒,深夜小酌不傷身。”

徐大爺老夫妻兩自然出席翠花婚禮,女眷的酒全包給了徐記酒肆,這果酒清甜不傷身。

沈練原本恍惚的眼神漸漸清明,靜看曹卓片刻,忽然笑起來,“好!自我們南地重聚,我還沒機會單獨和你對飲。正事要談,酒也要喝,今晚我就陪守約兄促膝長談,好酒相伴!”

徐記酒肆和吳十三合作的桂花釀,在長史府婚宴已打出名聲,今年的份額早被蘇州府幾家大戶提前預定完。

沈練心事化灰燼,乍見曹卓的愣怔過後,身心已是輕鬆無牽掛,貴公子做派複燃,抬手搭曹卓肩,他調侃道,“嫂夫人炒熱徐記酒肆的招牌,現在蘇州府誰人不知。桂花釀嚐不到,我來嚐嚐這徐記果酒。回頭好去跟午陽炫耀,必惹得他眼紅。”

果酒不珍奇,出彩的是沈練話語的通透。

曹卓心有所感,不瞥一眼紅泥小爐,心頭鬆快,展臂用力攬了攬沈練肩頭,語氣同樣調侃,“袁老八敢跟午陽囂張,這事不能讓午陽一個人出頭。咱們好好說說,回蘇州府收拾袁老八這個小王八去!”

粗言粗語又豪爽又親近,交錯搭背的兩道身影走向屋內。

長隨呆呆看著。

沈練錯腳飛踢,呼喝著卻沒責怪,“傻站著幹什麽,收拾好東西自去睡!”

長隨哎喲一聲叫,誇張跳開,快手快腳滅了火爐埋了灰燼丟掉匣子,聽命滾回房內。

細想剛才沈練神態語氣動作,長隨咧嘴露出個大大的笑,嘟囔一句“世間情果然難懂”,放下心事笑著入睡,留著口水打著呼已然了無牽掛。

客院上房,密談的兩道身影映在門扇上,燭火亮到天明。

次日早飯畢,曹家、楊家宅院已熱鬧起來。

小權氏和許偉,許巧兒和黃子俊裝好行李,依依話別揚塵而去。

林家村的事才有了眉目,吳大壯還要多留幾天,和楊彩芽交待幾句,便先回了林家寨。

曹卓六天假到頭,長史府總要正經女主人坐鎮,權氏跟著一道回去。

楊彩芽留下多住幾天,履行新婚住對月的習俗,打點好大包小包送權氏一行出門,長史府大車旁,沈練帶著長隨等在一旁,和曹卓同行。

楊家眾人一道相送

沈練態度謙遜不失身份,或點頭或簡單應答,甚至溫聲考校了大郎幾句,彎身逗弄玉娘,反而被小玉娘惹得露出笑來。

一副真因權氏曹卓的關係,和楊家做通家之好的樣子。

曹卓含笑看著,長隨也含笑看著,心情輕快的牽著馬抖著腿。

沈練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又說不出具體哪裏不一樣,楊彩芽歪頭疑惑片刻,遂丟到腦後,近前替曹卓抻了抻本就平整的衣襟,低聲交待貼心話語。

小丫頭某根筋遲鈍,在他看來是沒心沒肺,放到別人身上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少了許多難解的煩惱。

曹卓在心中歎,歎完無奈又有些放心,低聲應著,偷偷牽了牽小嬌妻的手,才不舍轉身,帶著車馬,和沈練並肩而騎,踏著塵土遠去。

楊彩芽適應了兩天,才睡習慣沒有曹卓的大床,等翠花李廣年三天回門,便打起精神將心力放到正事上。

許二媳婦聽完楊彩芽一席話,拍拍額頭懊惱道,“縣令夫人確實提過開墾雜草地的事,我想著那是縣衙領頭的事,跟您娘家也沒關係,便沒跟您提。外頭也沒人說這事,我還當縣令夫人隻是隨口說說。”

沒想到和楊家推廣西紅柿用地有關。

卻也不懂楊彩芽既然已知道了,為何還要再問她一遍?

是怪她失職?許二媳婦有些不自在起來。

楊彩芽猜到她的心思,笑著擺手,“這事不怪你。正式告示還沒出來,你也別隨處去說。我就是提醒你一聲,等那塊地放出來,搶著貸種子開墾的人隻怕不少。媽媽或是媽媽的親戚若是有意的,趁早和義母打聲招呼,以後總是有賺頭的。想來義母和你說起,也是有這意思在。”

西紅柿推廣如今在青山鎮地界如火如荼。

許二媳婦一個激靈回過味兒來,又是感激又是激動,忙忙應下,得了楊彩芽允許,等不及就往鎮上家去。

楊彩芽又喊來韋茂全,開門見山道,“怎麽樣?流水席上全魚宴一擺,這幾天鎮上可有動靜?我看上門找你的人也不少。”

韋茂全搓著手笑,嘿嘿直樂,“都跟小的打聽作法呢。廚子雖送走了,來的人卻連我這個不會掌勺的都不放過。不過小的說了,那是夫人您出的菜方子,小的可不敢自作主張。夫人寫的用料做法都精巧,鎮上酒樓飯館就是想仿著做,就算賣相相似,那味兒也做不到十足。”

對應的圓滑不得罪人,堵了別人的口,卻砸吧著一雙精光眼看她。

楊彩芽暗笑,也不和韋茂全嗦打太極,讓他稍等,起身進了裏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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