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春潮

第178章 另覓良人

披香閣顧名思義,就是供宮中貴人賞花遊玩的閣樓,可因位置靠著玉福宮,因而平常時顯少有人敢過來。

沈謙走在甬道上,看著閣樓的琉璃瓦無奈一歎。此間已接近酉時,按理說孤男寡女更應該避開才是,可皇上皇後竟然這般安排,分明就是想要無中生有的事發生。

鄔若蘭自十三歲初遇沈謙時,就費盡心思去貼合他的喜好。不得不說,她今日這身淡蘇梅的圓領長襖,配著花青裙是脫俗又別致。

她從對麵款款而來,每一步都掐著小心,似弱柳扶風讓人憐愛。

沈謙不動聲色站在閣樓上看著她走了進來,鄔若蘭見她心中思慕之人如瑤池神仙,在高台看著自己,隻覺周遭停頓,她連呼吸也快忘記。

“若蘭見過沈大人。”鄔若蘭福身道。

沈謙點了點頭道:“不必多禮。聽皇上說,鄔小姐找本官有要事,不知所謂何事?”

鄔若蘭為了在沈謙麵前展示自己最好的模樣,連鬥篷也未穿,此時在閣樓上風吹來,原本緋紅嬌嫩的臉頰也蒼白了些。

見沈謙並不是憐香惜玉的,隻能硬著頭皮道:“外頭冷……沈大人不如與小女進屋裏說。”

沈謙並不推辭,側身道:“鄔小姐請。”

他每喚她一聲,鄔若蘭的心就是一顫,走過他身旁時,她隻覺得雙腿也軟綿了,恨不得倒在沈謙的懷裏。

孤男寡女一室,房門雖大開著,可兩人對麵坐著,就已然要她想入非非。

“沈大人請喝茶。”

鄔若蘭親自倒了杯茶,遞到沈謙麵前。這茶水還帶著熱氣,可見伺候的宮人,是掐著兩人來的時間放進來的。

沈謙端起茶盞正欲往口中送去,又停頓放下,道:“鄔小姐有事不妨直說,若是無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鄔若蘭聽他要走,忙道:“大人別走……我……小女有話要說。”

她捏著嗓子,聲音也比之平常甜膩,說起話來惹人心疼。

可惜沈謙仍舊冷著一張臉,眼神也未落在她身上,隻看著杯中升騰的熱氣不語。

“小女……小女自大人高中遊街時就……就傾慕大人,時至今日依舊如是。”

鄔若蘭喜歡自己這件事,沈謙並非今日才知曉。聽得他說起當初,沈謙回憶道當初他是二甲傳臚,跟在探花後頭時,並未多歡喜。

“大人得傳臚之名,卻依舊淡然,視名利如浮雲,因此小女……”

沈謙打斷道:“我的考卷寫得並不遜色前三甲,不過是那時朝廷因我年少,存了誡勉之心,我並非淡泊名利因此那日遊街才興致乏乏。”

鄔若蘭並未因這說辭就磨滅了心中的情,反而脫口而出道:“可大人姿容如星,才華橫溢……”

“鄔小姐,兩情相悅才能相濡以沫,可我對小姐無情,還請另覓良人。”沈謙打斷道,起身便要離去。

四年前他在都察院時,因有官員替家中女兒說親,此事被鄔若蘭知曉,她便借著遊園品詩時,將那女子好生奚落,後來承恩公府又在暗中周旋,連那官員也舉家遷去了通州。

他從此看到承恩公府的馬車都會盡量避開,實在是不願意再有人因自己受牽連。

“我是皇後的胞妹,父親是承恩公,哥哥是鎮南大將軍的參將,京城哪家女兒能與我相比,你為何……為何不喜歡我?”

沈謙站在門口看著她語無倫次,回道:“萬事皆有緣由,唯獨情字沒有,鄔小姐莫要偏執。時候不早了,在下先告辭。”

“你不能走!”鄔若蘭追上前去,卻見沈謙似未聽到她的呼聲,行走果決,絲毫不拖泥帶水。

宮裏的事,窈娘並不知情,她獨自用過了飯就坐在沈謙的書桌前,看著他放在桌上的史書。

直到眼前的燭火更亮了些,她抬眼見到沈謙回來,起身道:“我無事可做,見書在桌上,就……”

“這裏的東西,你都可以看。”沈謙放下油燈,自然而然地將她環抱住,沈老夫人到門口又無功而返的事他知道,見她十分從容,主動問:“我母親今日過來吃了閉門羹?”

窈娘聽得他問這話,本要脫身出來,卻無奈腰肢被沈謙握住,無法掙脫,隻能靠在他肩上低下頭道:“我隻是覺得不能獨我一人被老夫人問罪。”

沈謙早就知道,她若是褪去外頭那層唯唯諾諾的偽裝,內裏就是傲骨錚錚的女子,遂將她抱在懷中,又坐在書桌前才道:“你若今日請她進來,我隻會覺得你還在假裝。”

窈娘心裏藏了事,經他這般說,忍不住問道:“我今日本想去孟府,可……”

“此事我之前托人去查,可時隔太久證據難尋,幸而前段時日孟儉回來,吃了頓團圓飯,倒是讓我的人撞見另一番景象。我猜測你生母之所以被害,估計與你二叔有關。”沈謙緩緩說道。

窈娘坐直了身子,喃喃道:“我娘自從身子不濟起,就勒令我不能隨意出院門,後來臨走前又要我千萬要討嫡母歡心,好好活著。”

“若你要傷她,此事便足矣。”沈謙不知窈娘心裏的事,隻說著自己的一幹想法。

看他三言兩句就戳中要害,連帶著孟麗娘的性命也顧及到了,窈娘伸手輕輕落在他翕合的雙唇上,凝神看著他,問道:“你當初挑唆沈循轉送我時,也是這般籌謀周全?”

沈謙的雙眸由柔軟化作不安,雙手將窈娘環抱住,他當初借魏思源的口挑唆沈循將窈娘送給黃辛大,是因為自己有萬全的把握,窈娘最後隻會落到自己手中。

可因高品告老還鄉的事,倒是半路殺出陳見清來。他才後怕,自己將窈娘放到了何其危險的地步。

“對不起……黃辛大一切聽我的安排,那時我隻以為是萬全的把握。”沈謙認真道歉道。

“我想過無數種方式,甚至我覺得你總有一天會受不了沈循的存在,壓迫他將我遣回孟家,可我實在是不敢想,你竟然……如此……”窈娘說不出口中盤旋的話,隻能問道:“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貨物……三番四次讓我出去陪人喝酒,你難道不知我會委屈,會害怕?”

沈謙一直提心吊膽,就是被窈娘知道他這樣不堪的計劃,可他既要顧及名聲,又要得到窈娘,這本身就是矛盾不得解之事。

唯有沈循心甘情願將人送出去,這才是最適合,最好的辦法。

“我知道你委屈,知你在沈府沒有一日是高興的,也知你由始至終也不想給沈循做妾。”沈謙畢竟做了禦史,在朝堂上舌戰群儒的本事也拿了出來,陳情道:“難道你以為每次夜裏回來遇著我都隻是巧合?我為了能與你相遇,恨不得三頭六臂處理完政務。這次陳見清的事,我必然給你一個交代,你再信我一次,可好?”

窈娘並不矯情,自己如今無枝可依,還有仇怨未了。有沈謙在身邊,一切也能得利些。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對沈謙的情,不單是夢裏的欲望與前世的羈絆蠱惑而來。她這顆心雖然自私、雖然不磊落,雖然暫時不能毫無保留地為他付出,但……她對沈謙是實心實意的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