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救她
窈娘以為事情到這個地步,自己也不需要驗身了,可王氏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她今日過了這遭才算了事。
“這世上沒有空穴來風的事,你若是守婦道的便快去驗。”王氏道。
扯出了婦道,這話說得忒狠,她不能不去。
沈謙忽然大步走上前,不偏不倚坐在窈娘去後屋的必經之路上。
他四平八穩的坐下,而後與沈誠說著開年朝廷即將頒布的政令,好似此間種種皆是與他無關。窈娘走過他時,沈謙的眼神也未落一個在她身上。
見沈謙並不避諱大房的家事,王氏也不好說什麽,一來因為沈謙最重規矩從來沒人覺得他做事有什麽不妥,二來眼下自家主君與他正說著朝堂上的事,她也不敢打攪,隻幹巴巴地喝著茶。
子吟和岑福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打,這也有辱主子的耳朵,如今在後罩房一人趴在一個條凳上,兩尺寬的長木杖被粗使的婆子狠狠揮到身上,才不管是落到腚上還是腰上腿上,二人一開始還此起彼伏喊疼,後來漸漸沒了聲。待到五十杖打完徹底沒了氣,陳嬤嬤大手一揮就讓人丟去了亂葬崗。
下人的命,不過草芥,根本無人過問。
窈娘進了裏屋後的碧紗櫥就見一個穩婆站在裏麵等著,見到她來麵上皆是了然:“小娘這般行走,不用我驗就知道小娘還是處子之身,隻是大夫人先前吩咐過,還是要委屈小娘了。”
她們做這行生意,自然是有些門道,見窈娘行走雙腳朝內,**自然拘謹就知道她還未經人事。
窈娘心裏自然是委屈,身上還打著哆嗦,聲音輕若蚊蟲道:“麻煩您了。”
“噯,小娘客氣。”
婆子伺候她褪了裙子,又讓她躺在榻上,伸出手那一刹那,窈娘眼中的淚順著眼角落下。
“小娘忍一忍就好了。”婆子隻當她是害怕,忙出言寬慰道。
美人落淚,向來是讓人心中不忍,可她也是拿錢做事自然是不敢敷衍主家。
她身子緊繃著,雙手十指交扣在腹前,隨著婆子的動作愈發地緊握。
而後她隻覺得身子如撕裂般,隻一瞬後,終於聽到婆子說:“小娘還是完璧之身,方才得罪了。”
說罷淨了手就出了門去,自然是要向王氏稟告。
窈娘穿好了衣裙,平順了情緒才走了出去時,已不見沈謙和沈誠,王氏坐在堂上看著她而後淡淡說了句:“你是個安分的,今日之事雖委屈但也洗清了冤屈,以後行事要謹慎守規矩,莫要再有下次了。”
“是,妾告退。”窈娘按著規矩行了禮仍舊去了佛堂。
子吟和岑福被帶走時,眾人也都明白了此事的緣由,如今看著窈娘麵色蒼白似劫後餘生般,隻覺得她運氣不好受了無妄之災,眼神裏都帶了些同情。
佛堂的門先前她離去時是虛掩了,如今已然大開,走了進去才看見那人如鬆柏般站在牆邊的觀音像下,見她來才轉過身道:“覺得委屈?”
窈娘不知他為何出現在佛堂,方才的事情足以讓她心裏那份悸動涅滅,她忙回過頭看了一眼才道:“妾不知三老爺在此,叨擾了。”
她平日裏雖看著恭順,可越是謹小慎微地活著就越是小心護著心裏的傲骨。沈謙似有若無地歎了歎,見她要離去才出言道:“既如此,你留下我走。”
窈娘見他一步步走了過來,忙側過身子避讓,沈謙的衣擺落到她眼前時停頓下來,而後道:“我知你定是覺得沈家讓你受盡了折辱,你若是想要補償……”
他話音未落就見那低著頭的女子,忽然抬起頭看著他,眼裏紅潤可目光卻盡是寒意。
她不說話,卻讓他心裏慌亂,知道是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釋道:“我是說你若是想讓王氏給你道歉。”
“不必了,妾還未多謝三老爺今日找到汙蔑妾的人,若不是三老爺發善,今日被打的就是妾了。”窈娘平靜說道。
沈謙聽了她的話,隻覺心口莫名一疼,冷笑道:“不必客氣,我自然是為了沈家。”
每一次,都是為了沈家。
窈娘眼中泛起一絲悲戚,隻是被淚水擋住,沈謙看不真切隻覺得朦朧。
兩行清淚落下,沈謙心裏一軟正想解釋道,自己其實並非喜歡管隔房閑事的人,沈家也並非他當家做主,他隻是因為不願見她被冤枉才主動出手。
隻是還不知該如何組織言語,就見窈娘垂眸福身道:“勞煩三老爺了。”
沈謙還未來得及說的話悉數咽進了肚子裏,他摸了摸袖中的絲帕,還是忍住給她擦淚的衝動。
正當窈娘以為要他離去時,卻見他拂袖轉到了她平日抄經的書桌前坐下道:“這些都是你抄的?”
他翻著還殘留墨香的經文,仔細看著她的字跡,並非女兒家慣用的簪花小楷,她的字更像是男子寫的,隱隱帶了些鋒利和傲骨在其中。
“是妾寫的。”窈娘答道。
沈謙不再說話,隻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翻著經書,一時半會兒也不離去的樣子。
窈娘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隻能大開著門,跪在玉佛前閉著眼。
隻當是不知道這屋裏還有一人罷了。
沈謙淡淡瞥了一眼跪在蒲團上的人,一身素淨的衣裙在青煙中身姿曼妙且朦朧,她跪得正因為那峰回路轉也分明,隻是胸前雙手合十的指節發白,他暗自搖頭還是因為自己在此,讓她緊張了。
可不知為何,方才她眼中的悲戚帶著怒意,讓他覺得真實有趣,他於是才換了想法就留在了佛堂,想看著這個慣會隱忍的女子,接下來要如何才能破防。
他不急不躁如潛心等待獵物上鉤的猛獸,還鋪好了宣紙提筆跟著她抄錄的經文謄寫。
好像真的不走了,窈娘心裏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佛堂裏待著,如今連那絲酸楚也消失殆盡,滿心都是想著為何沈謙今日這般古怪。
今日經曆的事情多,她心神俱是疲憊又不得不緊繃著,此時此刻就連佛前的清香也成了讓她犯困的幫凶。窈娘本就一直閉著眼,如今再也撐不住開始犯困打盹,時不時地偏頭又回過神來片刻而後終於低著頭露出雪白的頸脖。
沈謙唇角泛著笑意,見她終於入定睡著才起身將她抱在椅子上。心真大,他還等著她露出心中本性,可她竟然睡過去了。
依舊是如同初相見時那般輕飄飄的,隻是這次他才注意到她腰肢柔軟,且身上也並非全是骨頭。
窈娘醒來時已是半個時辰後,她醒過神看著仍舊坐在書桌前的沈謙,驚愕道:“三老爺。”
沈謙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上的毛筆,看了她一眼道:“可睡好了?”
“妾並非故意睡著,妾隻是……”她這才想起方才自己明明跪在蒲團上。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沈謙站起身活動了手,輕飄飄說道:“你方才說困了,我便讓你坐過來眯會兒。”
竟有這事……窈娘仔細回想卻想不起來半點:“讓三老爺見笑了。”
沈謙頷首,眼神掠過她的衣領,抬腳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