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惶惶不安
“沈月,我們一直都在。”
鏗鏘有力的話語,如烈陽衝破陰霾,照射進沈月灰暗的心中。
她僵硬地靠在高仲並不堅實的肩上,感受著頭上炙熱的掌心,眼霎時間變得通紅一片。
他看出來了,看出她藏在心中的害怕,看出她竭力隱藏的偽裝。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沈月緊閉的雙唇微微顫抖,仿佛隨時會泄露壓抑已久的情緒,
她也會怕呀!
兜兜轉轉處處小心,卻還是在這一年性命不保,
沈月臉色蒼白,霎時間淚水如決堤般洶湧而出,滑過臉頰,滴落在衣襟上,留下一道道斑駁的痕跡,
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楚卻不及心中惶恐的萬分之一,
中蠱垂危可以是三十六年,可是是三十八年,為什麽偏偏是三十七年。
三十七年仿若一張網,將她牢牢困住,仿佛她再怎麽努力的奔跑都無法逃脫既定的命運。
她終究會死在三十七年。
沒人能知道她的恐慌,前世她死在三十七年的秋天,
如今,秋天快來了。
周圍的喧囂似乎都遠去,隻留下三十七年的魔咒在耳畔回響,
沈月痛苦的閉上眼,鐵鏽味在唇齒間蔓延,
她好累啊......
壓抑的嗚咽聲,細微卻揪心,
如重錘一下一下擊打著高仲的心房,
他胸膛劇烈起伏,眼尾泛紅。
如果不是偶然聽到凝香提了一嘴,他還一直不知道沈月心中是這般的痛苦,
從知道中蠱開始,沈月對外所事皆是樂觀開朗,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鼓掌算計之中,
也因此,他們忽略了沈月內心深處的真實感受。
昨日凝香無意提及,出宮後,沈月便如老媽子一般操心身邊人的去留,
不僅個人的前程,還擔心他們的婚嫁嫁娶,
凝香隻覺得是沈月閑了下來,給自己找點樂子,
可高仲知道,沈月並沒有這麽多閑心,沈月曾從朱謹手中討要來軍需供給,這會兒的她哪怕有空也應當忙著籌劃,而不是操心身邊人的大小事,
高仲思來想去,總覺得其中有托孤的意味,
沈月覺得自己活不下來了,便想在有限的時間內將追隨她的所有人都安頓好!
這個想法一出便盤橫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是以他昨夜到今日一直在默默觀察沈月,
沈月依舊笑,但那笑容中多出幾分勉強,他這才肯定心中猜想。
高仲緩緩收緊手臂,將沈月瘦弱的身軀嵌入自己的懷抱,
無關情愛,無關風月,隻是親人之間的鼓勵,
他想盡他所能,用他的鼓勵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牆,隔絕沈月心中的陰霾與恐懼。
“阿月,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我,凝香,陛下,皇後娘娘,程灃,都是你的後盾。”
他頓了頓,苦笑:“阿月,有時候你也可以不必那麽堅強,姑娘家總歸要嬌慣些,你也可以試著依靠一下我們。”
聽聞高仲的安慰,沈月的頭埋得更深了,心弦被撥動,感動和恐懼的淚水混淆,崩潰決堤。
壓抑的哭聲聽的人心酸,淚水漸漸浸濕了高仲的衣襟,也濕潤了兩人的心。
高仲聲音堅定:“別怕,你不會有事的。巫族的命和你連在一起,他們不敢。”
沈月淚目連連,終於抬頭,那雙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眸閃爍著從未出現過的脆弱與無助,
“高先生,我也會怕的。”
沈月從高仲懷中支起上身,杏眸紅腫,霧蒙蒙的瞳眸承載著兩世凝結的痛苦,
她顫抖著雙唇,聲音沙啞而細微:“我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麽堅強,我怕我做的一切都隻是虛妄,
看著樹葉一點點變黃,我仿佛看到了我的盡頭。”
沈月無力的張開雙手,眸色淒苦:“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操縱著一切,它經常在暗處逗弄著我,看我徒勞無力的掙紮,看我惶惶不得終日,待我要衝出牢籠時,又陡然將一切撥正。”
她苦笑:“我仿佛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