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妹妹回來了
周騫堯心疼得胸口抽緊，握緊她的手，瞪著江燁磊：“早知道你是這副慫樣，我一個字都不會透露給你，帶葳葳離你遠遠的。”
江燁磊麵無表情：“你不覺得她的存在有諸多不合理嗎？她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鹿島。”
“你怎麽知道她不會在鹿島？你是警察？”周騫堯鄙夷地回敬。
江燁磊目光利箭一般投向沉默的女孩。
“你是我妹妹，那麽告訴我，你既然在鹿島，離深城不過一小時航程，你為什麽不報警？為什麽不回家？為什麽不聯係我？”
江晨葳的小臉此刻蒼白得像一張白紙，漆黑的瞳仁在水霧中**漾，像有許多話要說，小嘴卻倔強地抿著。
他有一刻恍惚，是的，這女孩和母親有著一模一樣如泣如訴的眼睛。
他壓製下鼻端隱隱的酸澀，低沉的聲音不由得放柔了一些。
“如果你真是我妹妹，就不會拒絕做同胞鑒定。如果你不接受，那隻有一個解釋，就是心虛。”
“江燁磊，你夠了！”周騫堯低喝一聲，拳頭陡然握緊。
江燁磊怒喝：“周騫堯，你還有沒有一點理智？”
一隻小手緊緊攥住了江燁磊的手臂。
江燁磊頓住，回頭接觸到葉雨湉的目光，那目光像張網慢慢收緊，讓他心中一痛，渾身的戾氣都漸漸消散。
“阿磊，你讓她說幾句話。好不好？”
江晨葳感激地看了葉雨湉一眼。
她唇角泛起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那笑容滿含無奈和失望。
“哥，你還和以前一樣，不給別人，也不給自己留下轉彎的餘地。”
江燁磊薄唇緊抿，不說話。
江晨葳緩緩說：“我同意做鑒定，然後呢？結果證明我是你妹妹，你會為自己的英明決策感到自豪嗎？到時候你預備如何麵對我？你自己的親妹妹，除了借助外力，難道你就沒有任何本事親自分辨嗎？”
江燁磊微微皺眉：“親自分辨？好，你告訴我，那天我父母是怎麽死的。”
“別在這個時候問她。”周騫堯脫口而出，那語氣幾乎是懇求的。
江燁磊壓迫的目光死死盯著江晨葳，情緒在那一刻爆發：“為什麽不能問？誰來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憋在心裏六年了，你又知道多少？”
江晨葳忽然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咽喉，她彎下腰捂著胸口連連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大顆眼淚無聲地串串滾落。
葉雨湉趕緊過去扶她。
周騫堯一把揪住江燁磊的領口，壓著怒氣嗬斥：“你離她遠一點！”
“哥哥。”一聲軟軟的低呼，四兩撥千斤似的讓兩個男人定在原地。
江燁磊一瞬間本能地想要回應，周騫堯卻先他一步奔過去，他竟然莫名的心裏一陣失落。
江晨葳緩緩上前兩步，走到江燁磊跟前，兩人麵對麵站著。
她深吸一口氣，像下了極大的決心，竭力控製著聲音中的顫抖。
“哥哥會騎大龍來接葳葳嗎？我們一起去環遊世界。”
江燁磊像被施了定身咒，內心山崩地裂，木然地看著麵前的女孩，眼角微微泛紅。
暴龍，星圖集團曾經引以為傲的警用裝備獨特標誌，隨著江雲衢的身亡，整條業務線的封禁而成為曆史，沒有任何外人知道，這枚標誌源於一個十歲男孩的隨筆塗鴉。
三歲的小晨葳趴在哥哥書桌前，奶聲奶氣：“哥哥畫的什麽呀？”
“暴龍。最厲害的大龍。”江燁磊癡迷地畫著。
“哥哥會騎大龍來接葳葳嗎？”小女孩問。
江燁磊得意地笑：“會的，哥哥帶你環遊世界！”
後來這張塗鴉經過設計成為星圖的標誌，可見江雲衢對兒子的喜愛，張牙舞爪的暴龍震懾過無數不法分子，直到有一天，兩個孩子的靠山轟然倒塌。
回憶箭一般透心刺入，江燁磊無法動彈。
江晨葳眼淚大顆大顆落下，她哽咽：“草莓味的給你，我吃薄荷的，哥哥別扔下我。”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江燁磊瞳孔緩緩睜大，呼吸凝滯。
妹妹小時候也是這麽愛哭。
他才七歲，第一次抱起小嬰兒，好玩地捏她胖嘟嘟的小腳丫，沒控製好力度，把她捏得哇哇大哭。
他不喜歡她，嫌她吵鬧，那麽小小一團，一會兒要吃一會兒要喝。
長大一些，更讓人頭疼，天天纏著哥哥陪她玩。江燁磊一凶她，她圓圓的杏眼立刻蓄滿淚水，仰著頭伸手要他抱。
他不耐煩帶她玩，用鑰匙把四歲的她一個人反鎖在房間裏，害她足足哭了一個小時。結果倒黴的還是自己，被爸爸關起來不許吃晚飯。
而這個傻妞，居然偷偷地拿鑰匙開門，給他塞糖果。
她從小就很聰明，懂得跟人談條件。
她喜歡草莓糖，最討厭薄荷味，可她說：“哥哥，草莓味的給你，我隻吃薄荷的，你以後別扔下我。”
她不知道，哥哥早就不愛吃糖果了。可是那天，江燁磊還是把糖都吃了，再把她抱到**讀故事哄她睡覺。
那是隻有兄妹兩人才知道的秘密。他以為這種事情四歲的孩子根本沒有記憶，沒想到她完全記在心上。
我做了什麽蠢事？江燁磊覺得身體裏的血液仿佛在慢慢流逝，手足冰冷。
看著男人眼中流露熟悉的溫柔，江晨葳哭著說：“哥哥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看煙花了。”
江燁磊身軀一震，麵部的肌肉不易察覺地顫抖著。
周騫堯和葉雨湉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是困惑。
江晨葳說：“哥哥，我不該使小性子，讓爸媽帶我開遊艇去海上放煙花。”
這句話像一枚炸彈轟然爆炸，將江燁磊拋向那個他不願回想的時空。
他記得很清楚，異鄉的陽光燦爛，他躺在暖洋洋的被窩裏。
“你為什麽不回來陪我過聖誕節？”電話那頭，江晨葳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慵懶地敷衍：“小屁孩才過聖誕節，哥哥快畢業了很忙的，你乖乖找周騫堯陪你，他最會帶小孩。”
江晨葳沉默了一陣：“不想找周騫堯，你們男人都是感情騙子。”
他嗤笑：“你懂什麽是感情騙子？”
“我不管，我聖誕節就要去海上放煙花，你們不陪我去，我自己去！”
江燁磊根本沒把妹妹的嗔怪放在心上。她又不會開遊艇，一個人怎麽可能跑去？就算有周騫堯陪著，父母也不會允許，她畢竟是剛考上大學的小妹妹。
他沒有想到，他們真的出海了，而且父母再也沒有回來，妹妹從此失蹤。
此後六年，他的世界徹底墮入無邊的黑暗。
沒有父母，沒有妹妹，隻有孑然一人，和一家掏空他所有生活的公司。
被改變命運的何止是周騫堯，還有他自己。他不想活了，隻想醉死在酒精裏，可是父母留下的基業是他無法推卸的責任。
他還抱著一線希望，如果有一天妹妹回來了，還能給她最好的生活，讓她繼續做一個小公主。
他不能犯錯，不能失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多疑和周身的刺是他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可現在妹妹回來了。江燁磊，你再也不是一個人。
她是妹妹，是和你一起度過童年每一寸時光，和你共同擁有對父母記憶的妹妹。
江燁磊再也克製不住，大步上前，張開雙臂一把將那嬌小的身軀狠狠摟入懷中。
他的大手將女孩的頭摁在自己懷裏，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懺悔。
“對不起，葳寶，哥哥把你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