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要幸福
葉雨湉睡了很長的一覺。
她在醒來後有那麽一刹那什麽都不記得，恍惚間又回到了第一次遭遇車禍時的恐懼和無助，直到她發現自己的眼睛還能看見，又親眼看見江燁磊睡在加護病房裏，她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
他們在鹿島經過一夜的緊急搶救，江燁磊情況趨於穩定後，葉雨湉做主讓鄭嶼安排專機回深城，畢竟深城有更好的醫療技術和條件。
江燁磊昏迷的第三天，葉雨湉已經可以自己坐著輪椅去病房看他，有時候沒到探視時間，她就隔著探視玻璃靜靜地看他。
她想起好多好多事，想起他們從認識到現在，江燁磊總是精力充沛，隻要她在眼前，他很少放任她一個人呆著，工作時也會拉她坐在一旁，晚上睡著了也會懷抱著她。
葉雨湉曾經不適應，她想過這是什麽奇怪的肌膚饑渴症嗎？還是江燁磊這個人其實極度缺乏安全感？
可現在他安靜地躺著，不能抱她了，她才發現對他的依賴已經深重，要是就此失去他，她餘生都沒辦法再接受任何人的親昵。
江晨葳每天都過來探視，葉雨湉發現小姑娘又瘦了，想想也怪可憐的，好不容易回家，哥哥嫂子卻一起住院，反而要她每天牽掛來回奔忙。
她知道江晨葳心裏有多害怕，萬一江燁磊醒不過來，她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親人了。
周騫堯為了丁氏集團涉外案的收尾工作還在每日加班，能陪她的時間想必屈指可數。葉雨湉覺得她們倆挺同病相憐的，心裏多難受都得自己扛。
“對不起葳葳，辛苦你了。”葉雨湉喝著清爽的魚湯，看到湯裏放了補氣的黃芪。
“不辛苦嫂子，湯是王媽熬的，我隻是提醒她加點中藥材。”江晨葳說。
她停了會兒，又例行地問每天都要問一遍的問題：“我哥怎麽還沒醒過來啊？”
葉雨湉還是回答：“他會醒的。”
是安慰江晨葳，也是安慰她自己。
鄭嶼和牧野偶爾抽空過來，呆的時間不長，稍微問候一下情況就走了。由於封鎖消息及時，江燁磊住院的事並不為外人所知，否則上市公司董事長出這麽大事兒，股價都得跌三天。
葉雨湉顧不上關注任何媒體報道，直到看到鄭嶼來去匆匆，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新機型測試失敗的事情，不知對星圖集團影響會不會很大。
沒想到鄭嶼隻是微微一笑：“新機型測試很成功，拓宇無人機的市場地位近幾年都無人能超越。”
“怎麽回事？”葉雨湉驚訝。
“我們在測試準備期就遇到很多阻礙，所以江總早有防備，新機型在西雙版納、漠河同時完成複雜地形和氣候的測試，鹿島隻是虛晃一槍，轉移某些人的注意力罷了。”
葉雨湉心裏湧動著喜悅，“這家夥連我都瞞著，害我擔心好久。可是他明明在鹿島沒離開過呀。”
鄭嶼推一推眼鏡，語氣帶著深深的敬佩，“江總常說，如果某個項目沒了他就不能運轉，那說明星圖養了一群廢物。”
這點葉雨湉也早有耳聞，商業周刊上評價江燁磊非常關注培養人才，主張大膽放權，所以星圖的技術團隊一直很穩定。
“那爆炸事件是人為的還是意外？”
“我們的老機型根本不可能出現故障，不過這件事隻能等江總醒來才能部署，我現在實在是腦子不夠用。”鄭嶼摘下眼鏡，揉了揉疲倦的眼睛。
葉雨湉歎了口氣，江燁磊身邊永遠聚集一群打了雞血的人，天塌了也不能停止工作，難怪深城科技發展得熱火朝天。
這種氛圍讓人覺得沉溺哀傷都是一種錯誤，第四天她就讓孟夏推著輪椅送她去樂團訓練了。
晚上回到私人醫院時意外遇到個人，是葉景軒。
葉景軒在助理的陪同下來醫院檢查身體，葉雨湉剛下車，就遇到葉景軒的車正準備開走，是司機下車喊住她。
“湉小姐，葉總說請你上車說幾句話。”
他們父女倆已經不知多少年沒“說幾句話”了，葉雨湉根本沒有談話的欲望，但她對葉景軒的恨意與對關淑雅不同。
她在很長時間裏都認為葉景軒還是認她這個女兒的，她看得出來，葉景軒對她雖然冷，但相比對葉楚晴的聽之任之，在她身上又多了幾分欣賞和期待。
葉雨湉曾經幻想父親能與母親重歸於好，但在一天天的失望中消弭了所有的感情，她現在隻是把他當一個老人看待，似乎也沒有必要躲避。
她坐進勞斯萊斯的後座。
葉景軒問：“你怎麽在這兒？”
“看朋友。”
“我還沒有老糊塗，我聽人說江燁磊受傷住院，看來是真的。”
葉雨湉不吭聲，沒有不透風的牆，有點流言蜚語也正常，但既然攤開了，她也就沒有什麽好客氣。
“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巧合，有人透露給江家的仇家，說江燁磊手上有暗網交易的秘鑰，江燁磊這個人雖然商場上會得罪人，可不至於想要他的命，倒是有人一直想弄死我。”
葉景軒聽了麵色微微一變，但也隻是起了一點波瀾，隨即歸於平靜。
“湉湉。”
葉雨湉聽到這一聲，半天都有不真實的感覺。
葉景軒目光看著窗外，“關淑雅當年陷害你媽媽，我查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她沒有外遇，可是你們母女承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實，爸爸隻能跟你說聲對不起。”
聽到這聲道歉，葉雨湉沒有自己預想中的激動和感慨，人都不在了，輕飄飄一句道歉又有什麽意義。
“我早猜到是這樣，不是因為我媽對你還有感情，而是她極度要強，死都想從關淑雅手中把你搶回來，怎麽可能去做那種事？”
她呼出長長一口氣，“不值得。”
葉景軒聲線掩不住的滄桑：“醫生說我的體檢結果不好，這條命不知道還能活幾天，這些年我忽略了關淑雅的手段，最初我以為她隻是想要一個安穩的家，沒想到她想要整個葉氏集團。”
“我本來打算走之後把葉氏集團的股份加上我個人財產的一半都留給你，算是我對你媽的一種遲到的補償。但自從發現關淑雅偷偷換掉了我的藥，我就決定事不宜遲，把所有的一切都轉給你，律師已經做好公證，你可以代表星圖集團對葉氏發起收購。”
葉雨湉聞言轉頭定定地看著葉景軒，“你說什麽......”
葉景軒緩緩抬起手拍拍女兒的頭，她十五歲被送去國外，被冷落了整整十一年，這個本來最令他驕傲的女兒，卻因他一時鬼迷心竅就離間了父女之情。
“楚晴要和程碩結婚了，有人把他們在遊艇上瞎搞的照片發到了網上，關淑雅和程家都要麵子，他們必須結這個婚。”
葉雨湉有點消化不了這麽多的信息，她不在意葉楚晴和程碩結婚，但想到程碩以後不會再糾纏她，還是發自內心地鬆了口氣。
隨即想到如果星圖集團收購了葉氏，關淑雅母女和程家估計都要瘋了。
父女倆沉默了許久，十年光陰在兩人間形成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有些話注定說不出口。
葉景軒最後說：“湉湉，相信你的選擇是對的，你要幸福。”
葉雨湉走下車的時候，表情仍是麻木的。
她低著頭走回VIP專區，江晨葳迎麵撲過來抱住她：“嫂子你去哪兒了？我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