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楚楚

53第五十二章

“不是這樣,淨淨,你明白我對你的感情,不明白的是我。”

“是,我是明白了,你是把我當作一個沒有征服的對象,一個新鮮的玩偶,所以你對我那麽的好……可是在這個玩偶得寸進尺的時候,你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將它一腳踢開。”

“那是我……我從來就沒有這麽想過。”顧垂宇突然覺得無力反駁,為什麽以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她說的那樣,可是天知道,他從來就沒有那麽想過!

注視他略顯頹唐的臉,商淨笑笑,繼續道:“我這次出去,倒是看清了很多事……人是那麽地脆弱,隨便一個天災**就能奪去生命,而我為什麽不好好珍惜擁有的光陰,與其成天傷春悲秋,還不如去尋找新的幸福,如果說是上天注定的話,那麽你肯定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半。”真正走出來的她始終相信愛情是一種溫暖人心的感情,而不是將人傷得體無完膚肝腸寸斷。

“為什麽?”顧垂宇不喜歡她這種斷言。

“因為你沒有心。”

冷硬的話讓顧垂宇莫名心驚,“是,我以前是沒有心,我不把女人當回事,不相信什麽虛無縹緲的愛情,到現在我也是這樣,隻有你讓我放不開手。”這種從沒有過的心情就是愛情嗎?“我什麽時候做過說斷不斷,還回頭找人這麽丟臉的事?”

“你從頭至尾就沒想過認認真真跟我在一起,有妻子時想讓我當情婦,離了婚也從不打算告訴我,而且還有一個情人長伴左右,你這樣人說出來的話有相信的必要嗎?還有讓終於跳出來的我又蠢到家跳進去的必要嗎?”

顧垂宇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淨淨……”

“多說無益,顧垂宇,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現在的自己居然能釋然地說出這些話,真是太好了。

誰知顧垂宇傾身就封住了那張狠心的小嘴,同時雙手控製著力道將她雙臂錮住不讓她亂動。

“唔!”商淨頓時就想撇開,誰知這時門“哢嚓”開了,還能聽到父親與護士打招呼的聲音,她瞪圓了雙眼。

顧垂宇當然也聽到了,他輕咬了一下她的唇,不緊不慢地退開。剛起身,商父就進來了。

還以為商淨沒醒,商父輕手輕腳地進來,卻沒料到女兒不但醒了,還一大早的會客了。

“顧書記?”商父看清來人,驚訝脫口而出,他怎麽大清早的就來了?

“早啊,商叔,”顧垂宇從容地打招呼,“這麽早就過來了?”

您比我早,商父忍住沒說出口,笑了笑,“是呀。”

“我今天可能忙,所以趁早上來看看她,既然您來了,我也有事先走了。”顧垂宇拿了外套,微笑著告別。

商父將顧垂宇送出門外,轉回來將手中的熱粥放在幾案上,略為凝重的問:“小淨啊,這倒底是怎麽回事?”這位顧書記在s城時就願意慷慨解囊,妻子去世時他千裏迢迢地去拜祭,而到了z城小淨受了傷他也知道,不僅知道,連醫藥費都幫她給付完了,昨天護士還說給她安排了一次全身檢查,今天早上六點半不到他又出現在這兒,不讓他想歪都難。可是,這顧書記是結了婚的吧?

商淨沉默了片刻,“爸,您放心,不是您想的那樣,我跟他沒關係。”

有些話果然是要母女才能說啊,商父搖了搖頭,不過也猜出個所以然來,“那你總該告訴我,他來了我是讓他進還是不讓他進?”

“不要讓他進來

。”商淨回答得很幹脆。

顧垂宇立刻在商父心裏形成了欺負女兒的混蛋的形象。

顧垂宇是真的很忙,工作上他忙著z城的舊城改造,一連幾天親自跑了幾個舊城區,察看了居民的困難條件,與有關方麵負責的同誌規劃新區,另一方麵他開始暗地裏徹底調查周家,兩家斷不了,就隻能找出弱點或是突破口作為交換條件。這點很難,周家有見不得人的事,但攤出來對顧家也沒好處,尤其現在掌權的還是那個精明的老太太,自家老頭見她都是恭恭敬敬地,他必須要有萬全的準備才行。

於是隻有趁著清晨才有機會去看看商淨,但自從那天被商父碰上之後,門神又重新光臨801病房,並且這尊比他二哥更加得罪不起,想他隔日早晨去的時候被護士委婉地攔在門外,隨後商父就到了,他狗腿地叫了一聲商叔,誰知商父不冷不熱地來了句,“顧書記,我看我也大不了你多少,你就叫我一聲大哥吧,叫叔叔我受不起。”

他了個去!三字經在肚子裏轉了一圏,才忍住了沒脫口而出。內傷,絕對是紅果果的內傷,現在想想他都有吐血的衝動。

大她七八歲又怎麽了,他淨淨就是得要人寵著,總不能讓她照顧人吧?

明白了商父對他的敵意,他顧垂宇打從娘胎出來第一次忍氣吞聲,每次去見到商父都是笑臉迎人,可無論怎麽樣,人生生就沒讓他見到過想見的人。他所有的信息都是從醫院得到的第二手資料,甚至連她出院了也是。明明隔天就是假期,偏偏要選個星期五的下午,等他好不容易趕到時,商淨正好上了一輛破豐田,而車主正是那天去醫院看她的兩個男人中的胖子,他正殷勤地請商父上車,那笑容著實欠扁。顧垂宇忍住大庭廣眾下動手的衝動,在車內狠狠抽了一根煙,冷眼看著那輛破車離開,決定不再被牽著鼻子走。

這個周末顧垂宇足不出戶,打電話讓人去調查商淨的新住處和那胖子的車牌號,自己則關在書房分析著發來的周家資料,他幾乎把與老太太稍微有點關係的人都調查了個遍,可是到現在還沒發現有什麽能改變那鐵娘子的關鍵人物。

抽多了煙嗓子有些幹澀,他清了清嗓子,摸了摸臉上新長出來的胡茬,喝了口水倒在沙發上稍作休息,他望著天花板出神,他這是在自掘墳墓,萬一犧牲了這麽多那丫頭還不領情……不領也得領!想起他們最後一次的對話,他看似強勢,其實已經外強中幹了,他當然聽得出她話裏的認真,但他情願相信她是在生氣,而她眼底的冷漠,著實已經刺傷了他,想起是自己讓這個感情至純的姑娘傷透了心,他就一陣心驚,非常明白自己再沒有什麽實際行動,她連看都不會再看他一眼

原本擁有的東西太過理所當然,當它想要離去時自己竟然是這麽膽戰心驚。這段時間他夢見過幾次,商淨原本安安份份地呆在他的手掌之中,可是眨眼間,她就長出了翅膀遠走高飛,連頭也不回。那種驀然失去的巨大空虛直到他醒來還揮之不去。

突地手機響了,他語氣不善地接起電話,“喂?”

誰知對方比他更橫,“你小子在搞什麽東西?”

“哦,爸,是您啊。”顧垂宇懶懶地叫自己親爸。

“廢話,”顧衛軍是個臭脾氣,一個不高興就吹鼻子瞪眼,自從妻子去世後,一家人也隻有被慣大的顧垂宇不怕他,“我問你,你調查周家幹什麽?”

顧垂宇也沒想過能瞞得住這件事,他輕描淡寫地道:“不幹什麽,知己知彼唄。”

“他是咱親家,又不是敵人,你調查得詳詳細細做什麽?你又在整什麽幺蛾子?這事萬一讓周家知道了他們該怎麽想?”

“沒事兒,您不說誰知道。”顧垂宇避重就輕。

“屁話!你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想法?周香姑娘跑你那去了那麽久,你還不給人一個交待?我看她是個好姑娘,趕緊的給我辦了證,還有別在外頭整事,你在那邊那個趕緊斷了,別給人添堵。”

“您老花鏡該換換了。”好姑娘?周香?

“你這臭小子,怎麽說話的!她脾氣是直了一點,但我覺得好,治得住你!”他這老麽就是被祖輩還有他媽給慣得無法無天,從小到大就跟霸王似的。

“您要覺著好您娶回去也成,當我後媽我也認了。”這顧老爺子的麵子總比他的大吧?顧垂宇無下限地病急亂投醫。

“我抽你幾耳刮子!”顧父罵道,“少給我折騰,你跟周香到底怎麽樣了?”

“不知道

。”被父親一提他才記起難得見到周香,他極少在家也是個事實,但回來的時候還會看到陳靜可憐兮兮的臉,周香倒是沒見過。看來她是鐵了心拿陳靜開刀,打算給他個下馬威,等著他去求她啊。他本來也就想借她的手把陳靜送走,搞了這麽久倒是他意料之外,到底是她手段太差了還是陳靜太能忍了?

“什麽叫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行了,我還有事,不跟您說了。”也不等那頭說話,他徑直切斷電話。再說下去難保露餡。

**************

商淨在家靜養了一個星期,覺得骨頭都要生鏽了,在飯桌上死活纏著商父要加入他的晨練隊伍,商父扒了一口飯,慢慢道:“也不是不讓你去,隻不過你自己可能不太願意。”

“我願意,我願意。”商淨見父親放鬆了口風,忙不迭地道。

“是嗎?可是顧書記已經跟著我鍛煉了一星期了。”商父抬頭瞅她的臉色,果然女兒聽到那個名字神情一瞬間就變了。

“爸,你怎麽跟他……”

“哪裏是我跟他,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說什麽自己家就在附近,怎麽就那麽巧碰上了。“我可沒給他好臉色,但他就跟看不懂人情事故一樣,天天跟著我屁股後頭轉,還他的醫藥費他也不要,反而還千方百計塞給我各式各樣的去疤藥膏,我也不知道我怎麽莫名其妙地就收了。這不你這幾天用的就是他拿的。”

“爸——”商淨無奈。她還以為是父親從哪買來的藥呢。

“我管他是誰,能消掉你的疤痕才是最主要的,他願意送我為什麽不願意拿?”商父照搬著顧垂宇的說辭,後頭還有一句:您女兒當然是最重要的。

“您再見到他就別理他了。”她當然明白顧垂宇的心思和手段。

“不過他今天早上沒來,或許已經放棄了吧。”

商淨沉默地吃了口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