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鞍白馬照紅妝

第172章 哥哥的身世

戚嫣然狠狠怔了怔。

戚飛燕說,上一世。

什麽意思?

“你……”戚嫣然像是窺探到了什麽秘密,猛地抬起眼,不敢置信地盯著戚飛燕,“你,你是鬼?”

戚飛燕搖搖頭,“我不是鬼,我是死了又活了的人,比鬼還可怕。”

她咬字像是老人故意嚇唬小孩,可戚嫣然如今看得分明,戚飛燕說的是真的,並沒有在嚇唬她。

原來她不是被什麽給附了身。

她是重生回來索命的。

不僅索了蕭琅的命,如今還要來索她的命。

戚嫣然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身子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這害怕又防備的姿勢倒讓戚飛燕覺得有趣起來。

“原來,你也會害怕啊。”

戚飛燕蹲下去,強者的氣勢撲麵而來,也讓戚嫣然瞬間清醒,風水輪流轉,如今自己才是那個被人捏在手心裏隨時都會一命嗚呼的弱者。

“我們腦子長得不一樣,想法也不一樣,我說的話你可能真的聽不懂,那我就用你能聽懂的話告訴你。”

戚飛燕的手,撫上了戚嫣然的脖頸,一點點捏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戚嫣然,你敗了。”

戚嫣然呼吸不暢,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她緊緊抓著戚飛燕的手,想要抵抗,卻完全不能。

她聽見自己的骨頭一寸寸地斷裂,就像是前世,白綾勒著戚飛燕的脖頸,一點一點勒緊,直到她徹底歸西。

如今,輪到她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的與戚飛燕共情,原來死在自己親人的手裏,是這樣的滋味。

疼啊。

*

戚飛燕擦了擦手,上了岸。

江尹在岸上等她。

看著妹妹往身後藏的手,江尹並沒有視而不見,而是朝她伸出手,“把手給我。”

戚飛燕頓了頓,把那隻手遞了上去。

江尹緊緊握住。

她的手並沒有顫抖,隻是冰冰涼涼,握在手裏像是捏著一塊冰。

江尹與她十指相扣,用動作來告訴她:不要覺得自己罪惡,哪怕真的有罪,也有我與你共擔,你從來不是孤單一人。

“該解決的人解決了,我們回家。”

江尹拉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將過去又拋下了一部分。

拋下過去,才能輕裝上陣。

回程的路上,戚飛燕靠在江尹身上,有著說不清的疲憊。

很奇怪,她對蕭琅明明也是恨的,可蕭琅死了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勾不起她一絲一毫的情緒,她連送他最後一程都懶得送,可她特意趕來送戚嫣然最後一程,在她心裏,或許戚嫣然對她造成的傷害比蕭琅重得多,畢竟前世戚飛燕真心叫了戚嫣然那麽多年的姐姐。

江尹摸了摸她的臉,他知道她將親情看得重,哪怕這些親人是背刺過她的仇人,心裏也是難過的。

難過的是,人性就是有如此陰暗的一麵,哪怕親人也有可能反目為仇。

隻是如今的戚飛燕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去問為什麽。

回到家,淩文就前來稟告,說:“老夫人不行了。”

戚飛燕和江尹對視一眼,江尹問:“誰告訴她戚煊他們出事了嗎?”

“沒有。”淩文搖搖頭,府裏都是他們的人,口風都很緊,沒有主子的命令,誰敢隨便多說話。

戚飛燕道:“大概是母子連心吧。哥哥,我去送她最後一程。”

江尹卻握了握戚飛燕的手。

“你累了。”他摸摸她的腦袋,“我去吧。”

慈安堂依舊幹幹淨淨,戚老夫人一直有專門的婆子伺候,江尹知道妹妹的性子,即便再恨老夫人,也不會虐待她。

燭光殘影,或許是人之將死,空氣中也彌漫起一股腐朽的味道。

戚老夫人兩鬢已全白,她氣息奄奄地躺在床榻上,等著見戚飛燕最後一麵,沒曾想來的人是江尹。

看著江尹邁著雙腿走到她跟前的時候,戚老夫人震驚地睜了睜瞳孔。

“你……你能站起來了。”

“是。”江尹微微頷首,“托您的福。”

戚老夫人看著這個長在戚府,英俊挺拔的男子,仿佛看到了曾經的他,腿沒傷以前,江尹是多麽的意氣風發。

整個京城,誰人不識少將軍英姿?

若這是她親孫子,該有多好。

可惜啊,她的兒子,孫子,沒有一個成氣候的。

不然,她老婆子又怎麽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我哪有什麽福。”戚風氏冷笑一聲,“我的福壽,都被戚飛燕奪去了。臨了,她竟不敢來見我嗎?”

“小五是怕衝撞了您。”

江尹不卑不亢,搬了一把椅子在榻前坐下,淡淡道:“您有什麽話,跟我說是一樣的。”

戚老夫人扭頭看向他,眸子幽深。

“你們兄妹倆,打小就親近。我跟老三和傾城說過,若你們是親兄妹,那就要避嫌,若不是親兄妹,那不如早日定下娃娃親。”

江尹對上她的視線,臉上笑容極淡,“您用不著試探,我和小五已經明確心意,我們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分離。”

“你們在一起了?”

戚老夫人上半身都微微支起來,眼眸又是一眯,“這麽說來,你不是顧傾城的孩子。那你究竟是什麽人,他們為何要收養你?”

江尹隻是笑笑,不說話。

戚老夫人眼毒,看著江尹似笑非笑的一張臉,仿佛在這張臉上看到了另一個人年輕時候的樣子。

心一顫。

戚老夫人渾濁又銳利的眸再次眯緊,“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和蕭家人很像。”

江尹眼皮都不眨一下,“老夫人,蕭是國姓,這話不能隨便亂說。”

他的聲音太過平靜。

平靜的仿佛在說:是,又如何。

一直以來的疑惑得到解答,戚風氏瞪大眼睛,又緩緩倒了下去,“原來如此,難怪……難怪他們會如此盡心盡力地教你。”

“你錯了。哪怕我不是什麽人,師父和義父也會盡心教我。”

江尹知道她說的“他們”是誰,他眼眸低垂,“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我,或許他們還不會走得那麽快。”

“為何?”戚風氏忽然扭過頭,緊盯著江尹,“你的生母,是何人?”

明知得到這個答案她必死無疑,可戚風氏還是想解這個惑。

她想知道,一直以來戚烽和顧傾城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寧可去北漠鎮守邊境也不敢常年駐守京城,甚至一再讓軍功,連鎮國公的位子都能拋卻,如果戚烽成了鎮國公,她就是一品誥命夫人,戚烽和顧傾城那麽厲害,戚家軍那麽厲害,為何天門關一戰會輸得如此蹊蹺。

這些問題在心中盤桓太久,她始終想不明白,思來想去,都覺得問題出在江尹身上。

他的身世,顧傾城和戚烽始終模棱兩可解釋不清,他到底從何而來?

江尹就坐在那,靜靜的,眼看著戚風氏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他道:“蕭是現在的國姓。那麽前朝的國姓,是什麽?”

戚風氏眼睛本來要閉上了,聞言猛地一驚,回光返照一般瞪大眼睛。

原來,原來他是……

眼睛不動了。

江尹站了起來,走過去用手掌覆上了戚風氏的眼睛,聲音低沉。

“是。我身上流著兩朝的血,既是皇室貴胄,也是亂臣賊子。”

這便是他的來曆,他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