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鞍白馬照紅妝

第7章 家妹是我的心頭肉

新帝揚起來的巴掌落了空。

戚飛燕身子深深地壓下去,眼看著要在地上砸個窟窿,卻在額頭即將貼上地麵那刻被及時定住。

江尹拿捏著戚飛燕的脖頸,繼續斥道:“聖上賜婚,這是多大的榮耀,偏你不知好歹,還敢以性命做要挾。別以為你爹娘為國捐軀,你就膽敢恃寵而驕,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他說了新帝想說的,反而讓新帝無話可說了。

眾人聽著江尹叱責戚飛燕,忍不住在心裏點頭,但不知為何又覺得哪裏怪得很。

是啊,人家爹娘都為國捐軀了,喪期還沒過,就逼著人家成婚,貌似是有點過分……

戚飛燕跪伏於地,聽著哥哥的嗬斥,隻覺得後頸上的肉癢癢的。

以前她在外頭闖了禍,被哥哥抓個現行的時候哥哥就喜歡這樣捏住她的後頸肉,一路罵一路將她拎回家,回家的途中路過集市又會忍不住給她買冰糖葫蘆。

這種有人罵著有人護著的感覺,當真是久違了。

一滴淚,砸在地麵上。

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大殿之上落針可聞,於是戚飛燕隱忍的抽泣聲落在了每個人的耳朵裏,聽得人於心不忍。

那可是戚飛燕啊!

平時隻有她惹哭別人的份兒,可她居然,居然哭了!

可見真是將人欺負得狠了……

“父皇,兒臣覺得五小姐之請並非不可。既然她有報國心誌,不如就成全她,叫她和三弟打一下試試。說不定不打不成交,打著打著就打出感情了呢。”

大皇子上前進言,其它皇子也紛紛附和。

江尹靜靜地聽著,並沒有說話,目光注視著地上那一小灘水漬,唇抿得緊。

新帝命戚飛燕起來,戚飛燕跪直身子,抹掉臉上淚痕,抬起頭來。

她剛剛哭過,本就幹淨透白的容顏更添一份清麗,在大紅色嫁衣的襯托下,竟有種視死如歸般驚心動魄的美。

眾人看著皆是一怔。

蕭琅眉尾一挑。

總不能真的逼死了她……新帝微歎,終於鬆了口,允了戚飛燕和蕭琅的賭注。

二人謝恩,其他人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從西宮離開,新帝讓江尹跟他回議政殿,還要聽他和藺遠臣的奏報。

戚飛燕擔憂哥哥的身體,偷偷往他嘴巴裏塞了一顆參丸。

“哥,撐得住嗎?”

江尹將參丸咽下,臉色蒼白,卻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對戚飛燕吩咐道:“你去大公主那把衣服換下來吧,瞧著怪刺眼的。”

戚飛燕點了點頭,要不是還在宮裏需要注重儀態,她早就將這身難看的嫁衣脫掉了。

江尹看到走出寢殿的蕭琅,深邃的眼底流過一束幽光。

戚飛燕循著哥哥的目光轉身,便看到並肩站在台階之上的蕭琅和戚嫣然,眸子一縮。

他們可真是般配啊。

狼心狗肺,一個賽一個的黑心腸。

蕭琅從台階上走下來,他戴著銀色麵具,僅有的那一隻眼如狼似虎地盯著戚飛燕,“五小姐,三個月後,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戚飛燕眸底盛著冷厲,她不和他費口舌之爭,隻抬了抬手,拇指輕輕劃動了一下脖頸。

一臉的肅殺。

蕭琅怔了一下,既沒想到戚飛燕敢在宮中對他一個皇子做這種大逆不道的動作,也不明白為何戚飛燕對他懷有這麽深的敵意。

“飛燕,你這是做什麽!”

蕭琅還沒急,戚嫣然先急了。

她整理好了衣衫和發髻,又恢複了戚家大小姐端莊嫻靜的姿態。

戚嫣然像護崽的母雞一般擋在蕭琅身前,教訓戚飛燕:

“你有不滿,衝我來便是,怎敢對殿下不敬?”

她擺出一副大姐的姿態,仰著下巴道:“君為天上月,妾如水中草,便是日後嫁入王府,成為殿下的妻妾,咱們也該低下身姿好好伺候夫君才是,這才是女子應有的姿態。”

戚飛燕聽著這番教訓,目露譏誚,“那是你的姿態,不是我的。”

雨剛停歇,空氣中還透著些許涼意,但都不如戚飛燕的語氣涼。

“雖一同長在戚家,但咱們從小被父母教的不一樣,大姐姐熟讀《女誡》、《內訓》,在男人麵前彎的下腰屈的下膝分的開腿,放低身段對你來說不難。可我從小長在軍中,學的是《兵法》、《六韜》,我隻知道人立於天地,靠的是錚錚傲骨和一雙鐵拳。”

“伺候人我不會,打架,你不會。誰比誰高貴?”

“……”

戚嫣然豈能聽不出她的諷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方才在皇上麵前戚飛燕踩她也就罷了,現在當著三皇子的麵,戚嫣然豈能被她踩在頭上?

“都是戚家女,本是同根生,五妹何苦這般疾言厲色,咄咄逼人?”

戚嫣然眼淚說落便落,轉向蕭琅,滿臉委屈,柔柔弱弱道:“我隻不過是一心想著服侍殿下,希望日後能夠和妹妹和平共處罷了。”

她的善解人意和戚飛燕的囂張跋扈形成鮮明對比。

蕭琅將戚嫣然攬入懷中寬慰,冷冷看向戚飛燕,“嫣然是你大姐,哪怕她做了本宮側室,那也在你之上,本宮絕容不得你對她不敬!”

戚飛燕聽著這番狂語都想笑。

她還沒嫁呢,他就著急擺譜了。

“三皇子容不得,又如何?”

見她一副渾然不懼、有恃無恐的樣子,蕭琅心頭火起,伸手指著戚飛燕,冷聲道:“這可是在皇宮,吾乃是皇子,你敢藐視皇威,信不信本宮掌你的嘴?”

戚飛燕秀眉一挑,“你試試。”

“你——”蕭琅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掌剛揚起來,就聽見一聲低低沉沉的輕喝,“三殿下,慎行。”

蕭琅手沒有放下,冷冷看向坐在輪椅上的江尹。

“戚飛燕冒犯了本宮,我要掌她的嘴,江侍郎想攔不成?”

江尹拂了一下衣袖,淡淡道:“自然要攔。臣是出了名的護短,誰敢傷我妹妹一根汗毛,管他是誰,便是天王老子如來佛,我也容不得。”

他墨黑的眸子涼涼略過戚嫣然,看得她一陣瑟縮,不自覺地往蕭琅身後退了半步。

江尹穩坐輪椅之中,纖長的手搭在膝蓋之上,明明是孱弱病態的模樣,氣勢卻盛。

“殿下想動家妹,那便是剜我心頭肉。我動不得殿下,便隻好動一動你的心肝寶貝了。”

戚嫣然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