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下

第66章 乞兒縣主

(周末快樂!最近氣候忽冷忽熱,大家要注意保暖,不要感冒哦。:-))

護國寺旁的東市,一家成衣鋪子裏。

念福指著牆上的一套新衫,不可置信的問,“就這身衣裳也要二十兩?還是最便宜的?”

夥計笑容滿麵,服務態度真是好得沒話說,“姑娘你可能初來乍到,不知道京城行情。我們門麵貴,人工貴,所以什麽東西比別處都要貴一些。不過這也是物有所值啊,我們店裏的衣裳用的可全是最時新最好的料子,就這花色,您買了回家,包管一年之內都沒有人跟您重樣的,有了您就盡管拿來退貨!”

這還真是會說話,大老遠上一趟京城就為了退件衣裳?那才真是瘋了。

過去看男裝區,歐陽康麵無表情的回來了,“不用看了,這邊更貴。”

那邊女裝好歹還有二十兩一套的,這邊光是一雙鞋就要三十五兩!歐陽大少的心在滴血,跟這比起來,老家那一兩銀子一盒的玫瑰麵脂已經不算什麽了。怪不得臨行前祖母給他那些銀票還嫌少,這京城的物價簡直貴得令人發指!

歐陽康悄悄捂了捂胸口,一直貼身收著的那個錦囊,還是舍不得拿出來。這點錢不僅是他,也是祖母的棺材本了。花在這裏,他好心痛。

“不如還是回我家吧。”等回了家,爹總會給他們做身新衣裳吧?

可念福想去看她爹了,都到了京城,她突然又有些等不及了。

“興許咱們來錯了地方?換個人問問,我就不信,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穿得起二三十兩銀子的衣服。”

出了商鋪,二人正商量著再跟人打聽打聽,忽地就見大街上一陣**。

“讓開讓開,快點讓開!一會兒刀槍無眼,傷了你們可別怪我們沒提醒!”

說話間,七八個青衣仆役騎著高頭大馬提著皮鞭,如狼似虎的衝出來開路,在他們身後,是兩隊頂盔貫甲,明槍執刀的軍裝侍衛。

開國初期的士兵們可不比後世那些老爺兵,這些都是真正在刀山血海裏摸爬滾打出來的,身上帶著一股冷凝的肅殺之氣,人雖不多,但氣勢很是逼人。就連他們的馬也是,一雙雙眼睛銳利陰沉,令人望而生畏。

別看紫霄平時挺神氣,到底是家養的寵物,見著這樣的馬兄弟,它也不敢往上湊了。本能的噅噅低叫著,拉著主人直往後退。

這群士兵一出來,百姓們都很自覺的貼牆根擠一堆了,讓出中間的寬敞大道,等著後麵的正主通行。

不多時,就見有人執著儀仗,後麵兩輛朱頂華蓋的大車一前一後。前麵的車用了五匹大馬拉著,後麵一輛稍小,卻也足足用了四匹大馬。

歐陽康悄悄低語,“這樣人家,不是公侯,就是王伯了。”

有個擠在後頭的老伯,應該就是本地人,挺愛說話,就是給攔在這裏,也忍不住要小聲八卦顯擺幾句,“這是平國公家的馬車,後麵那輛小的新車,應該是平國公家新封的縣主。說來這位縣主也真是傳奇,原本隻是個小乞兒,誰知竟是平國公早年流落民間的長女,年前才給尋了回來,封了縣主,這下子就一步登天嘍!”

旁邊有人附合,“今兒七月十五,正是中元節,想來是國公爺帶她去護國寺燒香祈福的。怪不得我之前路過,見大門那兒封著,不許百姓出入呢。”

嗬,那不是現實版的小燕子?念福伸長脖子還待多瞧幾眼,馬車已經很快的過去了,隻有後麵的仆婦提著籃子在散發饅頭糕點銅錢。

許多百姓圍上去哄搶,忽地,有個白衣女子趁亂奮不顧身的人群中衝了出來,淒厲的高聲叫嚷,“爹,爹爹!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她不是真的!她是假的,我才應該是縣主!不信你讓我跟她對質,我能跟她對質的!”

吼吼!難道這兒也有一個紫薇?念福興奮的想擠上前去看個清楚,卻被旁邊一個不識相的給牢牢抓住了,“你跑什麽?老實呆著!”

念福急得直蹦,“你讓我去看看,讓我去看看!”這樣的真人秀千載難逢啊!

歐陽康不放,抓得越發緊了,“有病啊你,那種熱鬧是好看的嗎?”

念福本不服氣,可是很快,她看到的一切讓她驚呆了。

那個勇往直前的紫薇雖然衝出了人群,卻在離那大車還有五六十歲的時候給人攔下來了。

是個英俊堪比爾康的侍衛,卻沒有爾康那樣多情,冰冷的鐵槍直直戳中了女孩胸膛,高高挑起,猛地往人群後麵一甩,象是甩掉塊破抹布般就那麽扔掉了。

人群中的驚呼還沒落下,又是幾個侍衛趕來,橫下槍杆一掃,那小孩手腕粗細的鐵槍立時掃得好幾個近前的百姓口吐鮮血。

然後,

然後再也沒有人敢喧囂吵鬧了,靜靜的等著那些人走過,象是寒冬枝頭上的枯葉,瑟瑟發抖。

他……他們就這樣走了?那些傷了的,死了的,就都不管了?念福完全傻掉了,她隻覺得渾身冰涼,隻有頭發一陣一陣的發麻。

似是猜出她的想法,歐陽康低低的歎息著解釋,“衝撞貴人,以下犯上,本是死罪。何況她還當眾汙言穢語,更是罪無可恕。至於那些離得近的圍觀百姓,誰又知是不是她的同夥?”

“可萬一,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那豈不是千古奇冤?

可歐陽康悲愴的搖了搖頭,“是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位縣主已經得到了承認,如果沒有十拿九穩的證據,又能找到與國公府地位相當的人來作主,誰能駁得倒她?”

他頓了頓,才慢慢道,“我今日總算明白,為何吳先生會說,有些話隻有到了那個份上才能說。否則就算是盡人皆知的真理,也沒人聽的。”

念福轉頭看著他同樣青白,顯得很不好過的臉色,不說話了。

而此時,最前麵那輛大車裏,有人在疑惑的問,“方才是怎麽了?怎麽好似聽到後麵有人在哭鬧?”

車邊的奴婢低眉順眼的回話,“回國公爺,沒什麽大事,不過是百姓們爭搶散發的財物,引起些小小的爭執。方才縣主娘娘已經讓人又多送了些東西過去,已經無事了。”

“哦,那就好……跟她娘一樣,也是心善的女子呢。”

“誰說不是呢。所以老天才格外關照,讓您尋回了她。”

……

等大隊人馬過去,人群中才有人敢小聲議論,“自從平國公認了個女兒,這京城的女孩子都快瘋了。個個都巴不得自己不是家裏親生,而是哪個高官的私生女。可這世上哪有這麽多好事?殺一個滅滅那些人的心思也好……”

人群漸漸散去,歐陽康打聽到另一個有便宜衣裳的地方,拉著念福離開。

在經過那個已經白衣紫薇的身邊時,洶湧的鮮血已經把她全身的衣服,連同身下的地都染紅了,已經是回天乏術。可她依舊睜大渙散失神的眼睛,喃喃自語:

“你們……怎麽都不信?她真的是……假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討飯……她會做……還是我教的……”

餘音嫋嫋,散在風中,已經沒人聽得到了。

花光兩人身上僅剩的幾兩銀子,給念福買了件便宜新衣換上,歐陽康盡力說笑了半天,終於讓念福的心情重又振作了起來。

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擺,又撫了撫鬢發,念福心裏開始七上八下的打鼓了。她爹在家嗎?他會另娶嗎?他還記不記得懷安鎮的娘,他又記不記得自己未出生的孩子?

可這……這樣一切,原本都不是屬於她的,是屬於另一個女孩的呀!

念福突然就有些怕了。腿也開始發軟,覺得自己就象個冒名頂替的騙子,她會不會跟剛才那個女孩一樣,被人家用槍戳著扔出來?

“我說……”念福覺得,她還是不能去,她得先找個地方做下心理建設,再過去比較好。

可才開口時,歐陽康已經跟路人打聽了,“請問,升平坊怎麽走?”

那人象看怪物一樣看一眼歐陽康,什麽也不說的走開了。

“他怎麽這樣?”歐陽大少納悶了,可接連問了兩三個路人,要不是搖頭說不知道,就是怪異的看他一眼,快步走開。

念福有點嚇著了,“別是我爹,還是什麽通緝要犯吧?”

“別胡說,你等著。”讓念福牽著紫霄等著,歐陽康掏出荷包裏不多的一把銅錢,招手叫來一個在店門前招徠生意,看著比較麵善的夥計,把錢遞上,賠笑著問,“大哥,我們是外地來的,有人托我們給升平坊的親戚捎個信,所以想打聽下那地方應該怎麽走。”

那夥計掂掂手上的銅錢,“那我奉勸你,還是不要去了。我估計那讓你帶信的人,是哄你玩呢。”

“此話怎講?”

夥計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耳語,“升平坊的旁邊是哪裏你知道麽?”

歐陽康搖頭。

夥計怪異一笑,“那可是芙蓉池。”

芙蓉池是什麽地方?歐陽康一頭霧水,“我們頭一回來,實在不清楚,麻煩你說清楚些吧。”

夥計斜睨了他一眼,“芙蓉池的後麵你知道是哪裏麽?”他頓了頓,才猛地扔出四個字,“那是皇宮!”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