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下

第69章 好消息

聽著屋子裏的聲音,歐陽錦的臉唰地就變顏色了。空屋著火不過是小小過失,隻要不牽連到鄰居家,多半無事,但有人的屋子一旦著了火,那要鬧出人命可就是大事啊!

“你們還傻站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滅火?裏頭是哪個房裏的丫頭,無端端的跑到那個客房去做什麽?”

看他在這兒暴跳如雷,旁邊有個仆役不得不硬著頭皮回話,“老……老爺,這屋子裏的,不是咱府的……裏麵,裏麵住著今兒從鄉下來的……那位,和他的丫頭。”

好不容易說完這段話,仆役隻覺後背都汗濕了一片。心下卻又覺得有些奇怪,那屋子裏他們連盞燈火都沒放,怎麽好端端的就起了火?難道說,真的是老爺,或者夫人……

這下人不敢再聯想下去了。可是歐陽莊已經驚愕萬分的回頭衝譚氏望去,難道會是他娘?

而歐陽錦卻沒空追究這些,他唯一想到的是,要是他那個鄉下兒子真的在裏頭給燒死了,那豈不是坐實了他迫害親子的罪名?這要是給禦史揪出來,他這官兒還怎麽當?

歐陽錦越發急著要下人去救火了,不料公孫弘坐那兒懶懶道,“這救火是我們份內之事,歐陽大人就不必操心了。兒郎們,拿出真本事來,去!”

一聲令下,水龍隊的隊員們便如狼似虎的往火場撲過去的,把歐陽家的仆役替換下來。他們確實有經驗的多,並不隻知道往裏一味澆水,而是有個小頭目先判斷了一下火情。看那火主要隻在這一間屋子裏燒,並未往旁邊涉及太廣,便讓人拿火錨先把著火的幾間房上的門窗全部扒拉下來,把火情控製住,濃煙散出,才好救人。

這邊士兵們嘿哧嘿哧的勾著門窗在用勁拉,那邊歐陽錦真是心疼。他不是心疼別人的力氣,而是心疼維修要花的錢。這又得是多大一筆?

可偏偏那位公孫將軍還不肯讓他消停,漫不經心的翹著腳就開始發問了,“歐陽大人,那裏頭什麽人哪?”

歐陽錦隻覺牙疼,含糊著答,“是,是鄉下來的親戚……”

忽地轟隆一聲,最大火的那間屋子外的門窗給扒拉了下來。

“裏麵有人嗎?還有活著的嗎?”

“有活的!也有一個快死的!”

什麽?歐陽錦的眼角又抽了抽,女孩在說話,那要死的,是他兒子?

聽著那中氣十足的女孩聲音,公孫弘卻來了興致,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喲嗬,這火燒得人還火氣挺旺,出來瞧瞧,是個什麽玩意兒?”

聽他出言粗俗,裏麵的女孩不樂意了,“你才是玩意兒呢!要你給人鎖在屋子裏燒這麽久,你火氣不大我管你叫祖宗!”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什麽?”歐陽錦勃然色變,四周還這麽多人呢,這個罪名他不能當啊!鎖人縱火,那是蓄意殺人,他就是有那麽點太後娘家的親戚關係也不夠脫罪的啊。

可已經有火龍隊的士兵上前勘察了,“大人,她說得沒錯。這門外確實上了鎖,您看,這鎖還在呢!”

歐陽錦這一驚非同小可,回身喝問,“是誰?到底是誰幹的?”

“這不是您的意思麽?”裏麵的女孩涼涼說著,在那些士兵扒拉開一條道後,終於走了出來。

她一身嶄新紅衣,但臉上頭發肩上都有不少黑灰,隻一雙丹鳳眼,亮若星辰。

叉腰站在眾人之前,目光一下就鎖定了歐陽錦,“原來你就是歐陽老爺,那我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那鄉下元配生的大兒子馬上就要死了,你也不用費心巴力的再想招弄死他了。反正你的元配已經死了,等他再一死,估計你遠在鄉下的老娘也得傷心死,就算不傷心死,她那麽大個年紀,也不可能上京來跟你打官司。你就可以盡情的讓你現在的老婆做大老婆,現在的兒子做大兒子了!”

嘩!不僅是水龍隊員,不少圍在門口,扒在牆頭的鄰居街坊們一同倒吸了口涼氣。

這歐陽大人還有一個兒子?怎麽從來沒聽說過?他家不說歐陽莊才是長子麽?可聽這女孩的口氣,怎麽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歐陽錦給眾人看得頭皮發麻,連手腳都開始冰涼了,“你,你這死丫頭不要信口胡說!”

“我有說錯麽?”念福又上前一步,要把這憋了整整一日的怒火噴發出來,“我又不是你們歐陽家的下人,幹嘛要吃飽了撐著多這個嘴,理這趟子閑事?難道歐陽康不是你的長子,崔氏不是你的正室?你把他們一扔鄉下十幾年,不聞不問,眼下你兒子曆盡千辛萬苦,在五馬峰那裏幾乎喪了命才來到京城,投奔你來。可你倒好,告訴大家鄉下的老婆孩子早已經死了,根本就沒他這人!

我們一來,門房就攔著不讓進,說我們是騙子,我們跟他們講道理,居然還要打我們。興許是我太年輕,可我想問問大家,這世上竟還有紅口白牙咒自己兒子死的爹麽?大少爺本就在來的路上受了風寒,生了病,再給這樣一折騰,竟是活活的被氣暈了過去。好容易你們家那位大少爺開恩把人抬進門來了,竟是不聞不問。從下午那會子直到現在,大夫不給請,更別說茶飯了,連口水也不給喝!歐陽老爺,你別嫌我這粗人沒讀過書,說話難聽,這樣缺德冒煙沒禮貌的事,就算是我們鄉下最窮的人家也不會做!

我來了你家,從下午一直等到天黑,才終於有個下人來說您回來了,可您辛苦了,您要睡覺,所以沒空理你這大兒子。我就想了,既然您這一家子都沒空理,那我理他行不行?你們不管,我帶他出去看病行吧?可門卻給鎖了,還莫名其妙的燒了火,這不是活活要困死我們麽?”

“你住嘴!住嘴!”歐陽錦期間數次打斷,可念福卻一聲比一聲高的直到講完,方才罷休。

末了還道,“怎麽?歐陽大人你生什麽氣?不信的話,你讓人出來對質,看今日誰給了我一口水喝?”

歐陽錦氣得幾欲發狂,這丫頭的話,字字誅心,若是給人傳揚出去。他不說那個官了,不做牢就算好的!

公孫弘使個眼色,頓時有士兵進房查看,很快出來回報,“裏麵確實有個病人,也不知是吸了太多煙還是怎地,確實昏迷不醒。”

歐陽莊聽了這話,頓時轉頭看向譚氏,目光中同樣充滿了憤怒。

母親不是說把人安頓好了嗎?難道她就是這樣安頓的?她知不知道,若是當真鬧出人命,可就是他身上永遠洗不掉的汙點!到時別說是做官了,就是人都做不成了。甭管這事是誰做的,可如果這位長兄一死,他就是第一受益人,人們會拿什麽樣的眼光看他?

真是愚蠢之極!就為了那一點愛子私心,怎麽能做出這樣為人詬病之事?可眼下當務之急,不是置氣,而是補救。

歐陽莊也不等旁人問他了,迅速上前道,“爹,你陪公孫將軍坐著,我現就去請城中最好的華大夫來。不管怎樣,先把人給治好再說。你們趕緊把我的屋子騰出來,讓給他住!”

看他如此吩咐下人,譚氏在後麵揪著手絹,很不高興。

她並不覺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反正這個鄉下野種的事她已經知會過歐陽錦了,是他不願意理,關她什麽事?現在還要連累她兒子讓屋子,這憑什麽?

可歐陽錦給兒子這一提醒,頓時醒過神來,“對對對,你趕緊去請大夫,別管花多少錢,先把你哥哥治好要緊。我這才回來,怎麽也沒人跟我稟報此事?養著你們這起子奴才,簡直就是反了天了,回頭我再一個一個發落你們!”

色厲內荏的罵了一通,他又賠笑著跟公孫弘,也是跟眾人解釋道,“這位姐兒可是誤會了,我可從來沒說過長子不在的話,隻是他打小身子弱,母親心疼,便留在鄉間作伴,所以下人多半不知。至於這間屋子,一直空著,晚上下人們不知道裏頭有人,一時忘了鎖上也是有的。至於說到有人故意縱火行凶,那就更不至於了。多半是誰不小心失手潑了蠟燭,才引得虛驚一場。既然人都沒事,就不必勞煩大人費神查證了。這天也不早了,各位鄰居也請回去歇息吧。”

真是巧舌如簧!

念福心中忿然,卻見那位公孫將軍終於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去火場那兒探了探頭,回來將歐陽錦的肩膀拍了兩拍,“這位姐兒應該沒事,可裏頭那位有沒有事可還真不知道。本官職責所在,難免要多問幾句,歐陽大人,你不介意吧?”

公孫弘皮笑肉不笑的兩句話,問得歐陽錦頓時僵住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這小子難道真要找他的茬?

可他上前幾步,卻是去問那女孩了,“小丫頭,你說你不是歐陽家的什麽人,那怎麽跟他困在一間屋子裏?你到底又是什麽人?”

他身材高大,一走出來就極有壓迫感,念福隻覺一團濃重黑影頓時罩住自己,不得不仰視著才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