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朕也是迫不得已
祈望辰心頭一驚,臉上也終於浮現一抹憂慮之色,不再像之前那般淡然。
靜妃也難以置信地看著惠文帝,回想起宋言的音容笑貌,倒是與莫同路、長公主秦琴真有幾分相像之處。
他還是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那個還未出生,便葬身火海的孩子,當真是宋言?
“宋言這孩子,朕真心喜歡……朕此次來找你,並非像你想象中那般,要對他有任何不利之事。朕若要對他不利,便是他當初抗旨不遵一事,朕早就處置他了。”
惠文帝輕歎一聲,臉色極為柔和,聲音有些複雜。
這倒是不假!
即便宋言在北境立下不世之功,收回中原王朝丟失的故土,也難以掩蓋他抗旨不遵一事。
古往今來,任何帝王都無法輕視。
可惠文帝到底是因為惜才,還是因為懷疑,祈望辰一時也捉摸不透。
他默然不語,惠文帝繼續沉聲道:
“你在天京這些年,理應知道朕並非不辨是非,刻薄寡恩之人。”
“若宋言是景明之子,朕便將般若許配給他,算是恩賞,也算是對景明的補償。可他若是莫大哥的兒子,便是朕的親外甥,朕如何安排這樁婚事……你不必解釋,般若這丫頭也是朕自小看著長大的。”
惠文帝見靜妃不安,笑道:
“她有什麽心思,朕豈會不知?”
“有些事情,你們或許還不清楚,但今日,朕便與你們說清楚明白一些。”
“自小,朕便一直關注著宋言,當初他為景明祈福,私自關押莊園上的百姓,若非朕看著……他或許早就沉在山下那湖裏了。景明中毒一事,朕確實知曉,朕暗中尋便名醫,卻無一人能夠解他身上的毒!”
“朕以為,你是隨朕一路走來,助朕登上至尊之位的功臣,當年你請辭之前,對朕說過的那些言辭,朕早已記不清了。”
“朕也從未怪過你,可有些事情,朕也迫不得已,一旦操之過急,便可能給大燕帶來滅頂之災。”
“北荒與大齊虎視眈眈,西戎也從未放棄侵占鷺州,朕要為朕的子民考慮。”
祈望辰眉頭微皺,內心憤憤不平!
你要為你的子民考慮,就不為自己的兄弟姐妹考慮?
不用為你的發妻考慮?
不用在意你子女的死活?
說到底,他當時初登大寶,對於這來之不易的至尊之位,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和魄力而已。
時隔多年,現在便有了?
祈望辰不太信,卻也看淡了,他已經年過半百,早已沒有當年的意氣風發,如今歸隱與山林之間,隻想守著身後這棵樹,度過餘生。
你來解釋,或者不解釋,又有什麽區別?
從他對北境頒發的那道聖旨,便能看得出來,他始終對‘手握兵權’、‘功高蓋主’這八個字,小心翼翼。
至於他是否真的關注著宋言,祈望辰難以判斷,他也是最近才開始懷疑。
既然他說了不會對宋言有不利之事,那聽聽又如何?
祈望辰再次給靜妃和惠文帝斟滿茶水,惠文帝將他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繼續道:
“朝堂上的爭鬥,朕始終看在眼裏,對於那些心存不軌之人,逾越之心,朕都會安排布置。”
“望辰啊,朕自認為不是一個昏君,朕最大的願望是讓這天下一統,讓我大燕的子民富足安康,免受戰亂之苦。”
“朝中重臣,時常諫言,儲君乃國之根本,朕豈會不知道?”
惠文帝臉上露出一絲怒容,想來,這件事情他也是不勝其煩。
“朕在等這棵樹成長,也在等一個人。”
祈望辰知道,惠文帝所為的‘這棵樹’,並非他身後的那棵,而是楚王府的那棵樹。
至於他要等什麽人?
祈望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近來,老四倒是收斂了鋒芒,老二也開始為我大燕百年計,老三那棵樹種的雖然沒有你這棵好,但朕頗為喜歡。”
“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祈望辰微微點頭,惠文帝凝目道:
“可這畢竟是朕一個人的看法,朝堂的格局你也知道,立儲君茲事體大,朕也不能將江山交到一個昏君手上。”
“否則,朕崩天之後,豈有臉麵去見太祖、太宗?”
祈望辰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惠文帝做了這麽長的鋪墊,肯定不是與他談心來得。
“所以,朕與丞相商議過,請卿出山為帝師,教授朕的三個皇子,如何為君,如何治理國政,好讓大燕的江山能夠永固傳承,讓大燕的百姓不受戰亂之禍。”
這三個皇子,除了秦牧之外,秦宇和秦風,身後可都是大燕的權貴,都擁有極為強大的助力。
哪怕有王鶴年支持秦牧,但他終究還是王家人,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
祈望辰豁然抬頭,當即明白,惠文帝繞了一圈,到底為了什麽。
不管他讓誰入主東宮,自己都會成為另外兩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這是要把老夫推向萬丈深淵啊。
他怕自己不答應,所以才特意提起宋言,便是想在他了無牽掛的心中,劃開一道。
讓自己不得不妥協!
祈望辰心中歎息,自己都歸隱二十年之久了,和至於還如此算計啊?
“朕至今還記得,卿當年一人一馬,喝退北荒十萬鐵騎之傲骨。”
“你也不用顧慮,如今的朝堂已經不是當初的朝堂,朕也不是當年的朕了,隻要朕在一天,便會護你周全。哪怕朕崩天之後,你乃帝師,新君自然也會給你一個好歸宿。”
祈望辰埋頭喝茶,這覺得這以往清甜的茶水,此刻卻變得有些苦澀。
靜妃若有所思,情緒平穩,也就在惠文帝言明,想要將秦般若賜婚與宋言的時候,才稍微有些波動。
朝堂與後宮之爭,素來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她自然清楚明白。
“老臣惶恐,怕當不得此重任,辜負了陛下的期望。”
祈望辰深吸了口氣,鄭重道。
不是所有名師都能出高徒,他也不知道自己教授出來的皇子會如何,他沒有把握,更不想嚐試。
“陛下何不問問尤先生?”
尤瑜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隻是惠文帝與他不對付罷了。
“尤先生確實滿腹經綸,可他太過死板,朕不喜歡。”
惠文帝擺了擺手,話說的極為直接。
他此次拜訪天涼山就是想請祈望辰出山,若是有其他人選可以替代,他又何必舍近求遠?
祈望辰也不知道,他與惠文帝推心置腹的交談,對方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在利用他。
心懷天下,且學富五車,一心想要保國為民的祈望辰,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不知道,此次從返大燕朝堂,會遇到怎樣的風雨坎坷,卻因為宋言,已經有了不得不下山的理由。
與莫家可能有關的人,他還是不能置之不理啊!
與此同時,遠在鄧州鞍山大營的完顏昭,正聽聞侍衛來報。
布哥以迅雷不及掩耳,攻占了柳州穎川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