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痛

這是一處建造於民國時期的舊式樓群，一片樹木遮望眼，灰褐色的鵝卵石石板路經由時間的打磨變得光滑陳舊。耳邊是窸窸窣窣樹葉間相互摩擦的響聲，配合著腳底一蹭一蹭蹦躂聲，未然感覺隻有這一刻的自己，才稍稍回到了以前那個沒心沒肺坦蕩蕩的自己。

深褐色的籬笆沿著各家的別院一圈圈環繞著，古舊的牆上是枯黃的爬山虎，依稀可以看出盛夏時茂密的樣子。門外是逐漸繁華融合的都市風景，門內則是一方與世隔絕的獨立天地。

未然換下鞋，將包扔在地上，自顧自赤著腳踩在沉沉硬硬的地毯上走著，望著一室的冷清，感受著記憶中熟悉的安靜，眼前竟是一片模糊。

在與周慕淺離婚後未然曾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有時甚至可以好幾天不出門，隻穿著睡衣**著胳膊和腿躺靠在陽台那把古老的長椅上，閉目神遊。

後來去給鄭豐做助教，她才被秦小沐逼著在距離學校隻有三站路的濱海小區租了間房子，隔壁的隔壁便是秦小沐和南峰的愛巢，而她也隔三差五去騷擾那一對抽風型準夫妻。至於這裏，偶爾閑來無事時她會過來打掃，以及懷舊。

這兒是她自小長大的地方，有她和父親喬擎天最珍貴的回憶，明明應該留戀該有著太多的不舍，未然在這一刻卻再也想不起那些溫馨的畫麵，以及喬擎天的臉。

撇去時間輪回數十載，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星空下，喬擎天曾摟著紮著兩個麻花辮的小未然，眼睛看向一望無際的夜空，低沉而悠遠地說過，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在遇見未然母親後親自設計構思的

。簡而言之，寓情於物，從後院裏修建精致品種繁多的花草樹木不難看出，年輕時的喬擎天該有多愛未然的母親，才會為她做出如此之多。

可惜，未然對自己那位傳說中的母親記憶寥寥無幾。在她還不懂的人間冷暖的時候，無知的她也摟著喬擎天的脖子，嘟著小嘴問著，爸爸，為什麽每次放學別的同學都是爸爸媽媽一起來接，而然然隻有爸爸一個人呢。

記不清那一瞬間喬擎天那張超脫真是年齡略顯滄桑卻依舊清俊的臉上閃過多少驚訝和沉痛，小未然睜著無辜的眼睛靜靜等著她要的答案，直到耳邊傳來喬擎天低低的回音。

他說，媽媽很愛然然的，隻是不愛爸爸而已。

隻是不愛爸爸，隻是不愛他，而已。

眼角似有**流下，如何想要努力控製都枉然。未然緩緩蹲了下去，被靠著沙發坐在了地上，抱著膝蓋將腦袋埋進了腿間，如一個在黑暗裏迷路的孩子，在堅強到不能堅強的那一刻最終釋放了自己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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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數不多的幾次濃妝，全是因為周慕淺這隻禍害。

為了掩飾濃濃的倦意和不看的麵容，各種粉底化妝品美化後，未然拖著疲憊雙腿在周慕淺的“等待”下閉著嚴謹鑽進了他的車。

“昨晚沒睡好？”周慕淺也沒去看未然那一臉的極不情願，發動車子上了路，稍後還不忘來點台麵上的關心。

未然睜開眼皮斜了斜周慕淺，她連鄙視一把都覺得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很榮幸可以被周先生這樣親自來領人去談公事，也好讓我這隻與世隔絕的小菜鳥見見世麵。”

“嗬嗬，希望一會兒見到李濤時你還有力氣這樣玩機敏。”一個急左轉彎，車子繞過雙黃線駛上了高架，未然來不及穩定四肢，身體晃了兩晃，幸虧有安全帶的幫助才沒讓她撞在車窗上。明白這故意使壞的周某人卻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繼續開著車，完全沒看見未然終於憤怒起來的目光。

小人得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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