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發現什麽
“其實我心裏也知道一些,政治和商場一樣,以利益為王,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但是所有的鉤心鬥角,不論手段如何,終歸是要立在法這個字上,身正不怕影子斜,隻要行為端正,栽贓陷害斷然不會長久,即便世人被一時蒙蔽了雙眼,但是我相信,必然還有慧眼之人,還有正義之士為他昭雪。”
“你想做這樣的正義之士?”李璿看著她,頗不以為然,他很清楚她的身份,一介女流,即便有點能耐,那也沒有通天的本事,官場的水有多深,有多黑暗,他出生世家,靠近龍椅,比旁人要清楚百倍千倍,連他自己都不敢說出這種話來,更何況是旁人,隻能說她真的是太天真了,等到真正接觸官場的時候,那一腔熱血恐怕會迅速凍結成冰。
“我不想做正義之士,我沒有這樣的能耐。”張敏之看著他的眼,認真說道,“我想要做的,隻是維護身邊的律法公正,就算自不量力,我想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改正身邊的不公。”
“等你被那股力量反噬的時候,你會後悔如今的魯莽天真。”
張敏之輕輕一笑,說道:“李兄似乎忘了一件事,我爹還關在大牢裏,差一步我就家破人亡了。如果我真的逆來順受,我就不會站在這裏。”
一句話頂得李璿無話可說。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性子跟某些人可真像,不自覺就轉頭看了過去,從他們爭論開始,朱佑樘便一直慢慢喝著茶,沒有出聲,靜靜聽他們辯論,白玉般的手指握著白骨瓷,與杯中的綠意相映成趣,見到李璿看向自己,他的唇角微微揚了揚,說道:“這君山銀針不錯,要不要試一試?”
李璿無奈得搖了搖頭,心道,主子果然是被迷惑了,選擇性耳聾,還做得這麽明顯,他這麽縱容包庇,那丫頭遲早會闖下禍來的。
張敏之卻抬起頭來問道:“師兄,來做個客,您來自帶了茶葉。”
朱佑樘淡淡搖頭,說道:“我沒有帶。”
張敏之愣了一下,隻覺得奇怪,但是又想不到是哪裏出的問題,便隻能低下頭,繼續翻看李璿送來的卷宗,昨夜,這棟小樓住著魯季兆、黃主簿、柯見明、羅天成、她和朱佑樘,以及臨時在這裏巡邏的傅管家,一共七個人,她和朱佑樘可以排除嫌疑,魯季兆和黃主簿已死,剩下的就是羅天成和柯見明以及傅景明嫌疑最大。
發現黃主簿死時,屋內窗戶緊鎖,官差撞開了門,又用刀砍斷了鎖,這才開了門,一切似乎是毫無破綻。這段時間,柯見明、羅天成以及傅景明倒是有足夠的作案時間。
魯季兆死時,則是傅景明破門而入,發現刺客的聲音,窗戶沒有關緊,窗框上有一些小痕,屋子裏沒有腳印,窗框上也沒有,凶手殺了魯季兆,破窗而逃,從動手到取走頭顱,幾乎沒有廢多少時間。之後黃主簿、柯見明以及羅天成就出現了,這段時間很短,換掉夜行衣是不可能的,如果穿自己的衣服行凶,必然會被人一下子發現。而且羅天成也有不在場的證明,按照她先前的推論,第二個案子反倒是從側麵證明了那三人的嫌疑。
劉清揚的死因是中了河豚劇毒,一桌子人就他一個人中毒了,黃主簿說是他將毒液抹在了碗筷上下的毒,那碗筷作為凶器已經被官差看管了起來。
一切與黃主簿所言無異。但是在張敏之看來,卻是錯漏百出。
但是這些破綻鬆散得很,一條一條,似乎無法串聯出同一個人來。
而具有嫌疑的那三人跟三名死者說是有關係,又沒有太大的關係,柯見明在欽天監當值,不過是一名毫無實權的小官,跟魯季兆起不了幹係,跟黃主簿更是從未見過麵,而他有官身,必然不會對劉清揚這等商人動手。
羅天成雖說與劉清揚有利益上的衝突,但是這二人日前已經準備好了聯手做一樁買賣,利益牽扯,自然不可能動手殺人,而對魯季兆和黃主簿,巴結都來不及。
傅景明作為劉清揚這座園子的管家,聽東家吩咐辦事,據下人們交代,劉清揚對他十分看好,甚至有意要提拔他當一名掌櫃,插手生意上的事。
似乎誰也沒有殺人動機,但是張敏之始終覺得沒有這麽簡單。
她將卷宗合下,又往外走去,想著去凶案現場找點蛛絲馬跡,朱佑樘對於她的出出進進已經習慣,對上李璿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偏就不出聲。
張敏之邁出房門直直便往黃主簿的屋子去,黃主簿的屍身已經被挪走,許是為了方便官差出入,所以門並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門。
外頭是大白天,屋子裏卻有些陰暗,臨著水麵,還能感覺到一絲入骨的涼氣,她加快腳步,挪到門後,接著微弱的光芒看了看,被破壞的門栓上每隔一小段就有一道淺淺的印子,和魯季兆窗框上的一樣,但是又略寬了許多。
是凶手用刀子撬開門栓,然後進去的嗎?
張敏之將目光往上挪了挪,落在門口的兩個鐵環上,黃主簿在睡覺前已經從屋子裏又鎖了幾道,凶手就算撬開了門栓,恐怕也進不了屋子。
難道說,真的是自殺?
張敏之轉過身,朝窗戶走去,先前曾經看過,窗戶是鎖緊的,凶手要從窗戶逃離的可能性不大,她一麵想著,一麵打開了窗戶,湖麵上的風呼呼地刮了進來,一片涼氣撲麵而來,她探出了脖子,往外看了看,陽光下,一層層的窗戶顯得格外整齊。
沒有任何發現。
她關上了窗戶,力氣用得有點大,震得桌子上的茶杯當響,她下意識扶了一把,才發現茶壺裏的水已經被喝光,被她扶了一把,往前滑了滑,還好沒有掉到地上,但是桌上茶杯裏剩餘的普洱卻濺了幾滴到桌上。
張敏之稍稍鬆了口氣,要是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賠償是小事,萬一被官府當做破壞證物,那可就糟糕了。
思緒不自己又落到了黃主簿身上。
凶手為什麽要殺黃主簿,為什麽要在劉清揚的房中動手,如果說劉清揚沒有死,還可以算是誤殺,但是黃主簿是在劉清揚死後才住進這個房間的。
想到這些,張敏之不禁有些不安起來。魯季兆與黃主簿的房間相差甚遠,劉清揚的房間則與黃主簿比鄰,凶手是不是殺錯人?原本想殺的是黃主簿,被劉清揚當了替死鬼,所以才對黃主簿又動手?
如果是這樣,那黃主簿房中是不是也有什麽破綻?
想到這些,張敏之立刻就往黃主簿原先住的屋子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這棟小樓都是一樣的擺設,黃主簿原先的房間與他們的無異,一張石床,一桌一椅子,一壺數隻杯。
張敏之四處查看了一番,並沒有見到什麽可疑的東西,被子扭成了一團,好像客人會重新在這兒生活一樣,桌上的茶杯開掀著,杯子裏的君山銀針剩下的也不多。
她蹙緊了眉,正待細想,就聽到樓梯口傳來小小的對話聲,盡管兩個人說話客客氣氣,可是張敏之已經從中嗅出了火藥味。
大宅子裏,仆婦和婢女之間有一種非常複雜的感情,一麵互相針對,一麵又必須相互依存,仆婦們可以進出外宅,婢女們隻能關在內宅,婢女們跟主子更為貼近,仆婦們到底是隔了一層,如此也就不停地相愛相殺了。
那兩個爭吵的聲音,年輕的應該是婢女,蒼老一些的恐怕就是仆婦,為的也就是芝麻綠豆的事情。
婢女氣衝衝地質問:“薑媽媽,三樓我可是都打掃幹淨了,你憑什麽要我重新掃一遍?”
薑媽媽卻是穩重許多,口氣也是不卑不亢:“碧月姑娘,我剛才上去走了一圈,姑娘手巧,樓道是幹幹淨淨一層不染,可是屋子裏你可是動都沒有動,連鎖頭上的灰塵都沒有擦幹淨,所以要勞煩姑娘你再動動小手,辛苦辛苦了。”
被稱作碧月的婢女氣得跺了跺腳,說道:“三樓的屋子從來就沒有人住過,你們先前打掃,也不過是將樓道清理幹淨,就算是這次老爺開宴,傅管家也沒有讓打掃過,憑什麽你就要我動手了!”
薑媽媽慢悠悠應道:“老爺出事了,太太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你不打掃幹淨,夫人看到了,恐怕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碧月也是一把火爆脾氣:“那是你們的活兒,又不是我的事情,憑什麽讓我把那麽多間屋子打掃幹淨,我從進院子開始,管的就不是打掃的活兒!”
“那是從前,不是現在。”薑媽媽嘲笑道,“某些人不安分,一臉狐媚,成天想著勾搭主子,可惜啊可惜,偷雞不成蝕把米。”
“薑媽媽,你這句話什麽意思!”
“碧月姑娘,現在給你點顏麵,叫你一聲姑娘,等太太回來了,還不知道如何處置你!誰不知道你成天想著勾引老爺,就是宴會上還想著往他身上撲,被罰也是活該!”
“你們……你們怎麽能胡亂誣人清白,昨夜有人撞了我一下,我才碰到了老爺,這件事傅管家可以給我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