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萬萬的報恩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張敏之收拾了一圈就出門走動，除了看看書院的環境之外，自然也是希望可以遇見自己相中的金主大腿，同時，也要為接下來的花費而考慮。
打點牢房的銀子之前托人送過去了，可是下個月的銀子缺口就擺在麵前，而她的荷包裏隻剩下一點點小銅板，能撐過七八日已經不錯了。
張敏之愁眉苦臉掂量著自己的荷包，根本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一雙杏眼正緊緊得盯著她，隨後又對著水麵檢查自己身上是否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這才學著大家閨秀應有的模樣，一顫兒一顫兒走過去，隨後假裝一扭，嬌小的身板就這麽靠過來了！
張敏之幾乎是本能反應，一把扶住她，隨後聽到耳邊傳來“噗通”一聲，轉頭一看，隻來得及見那隻深藍色荷包最後一麵，連碰的機會都沒有了。
那可是她最後一點銅板啊！
這一刻，她好想哭，一想到餓肚子的時間提前來臨，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一邊萬萬顯見是會錯了意，看到張敏之憂傷的眼神，以為是替自己擔心，連忙捏著嗓子安撫她：“公子，公子你別擔心，我沒事。”
可是我有事，張敏之看著這個麵容陌生，聲音熟悉的少女，輕輕問道：“姑娘，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對嗎？”
萬萬的小臉一下子通紅起來，垂下頭嬌羞道：“公子救了我兩次，是大恩……”大恩應該以身相許，公子如果不介意，請等我一段時日，我先把婚約取消了，再與你私奔。
當然，這段話她還來不及多想，因為那邊已經開口了：“我也不要你以身相許了，就請我吃幾天飯答謝下就成了！”
“我當然……咦？”萬萬害羞了一半頓住，吃飯？
“我也不貪心，七天，就七天。”張敏之伸出手指說道，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好歹要把她的飯錢吃回來吧！
“那……好吧……”萬萬一臉迷茫地點了點頭，好像如果拒絕了就是忘恩負義，但是話說回來，為什麽覺得哪裏不對，她心想，他肯定是知道我有婚約了，怕影響我，他，他，他真是個好人啊，不愧長得這麽英俊！人又如此溫柔，我一定要好好請他吃飯報答他！
之後，他們就坐在了學校的食堂裏，開始萬萬的報恩之路。
食堂的食物雖說不怎麽樣，填飽肚子倒是沒問題，隻是來來往往的師兄們眼神十分怪異，好像她張敏之做了什麽可怕的事一樣。
說起來和別人的未婚妻吃飯的確有些不妥當，是以，當一名高個健壯少年端著盤子走過來的時候，張敏之是無限歡迎，不過，萬萬看起來有些不高興是怎麽回事？
那少年身材十分魁梧，院服根本包不住他的身體，隻能鬆鬆垮垮得掛在兩側，露出裏麵的另一件外衣，他已經滿頭大汗，但是明顯是因為書院的規矩，所以不敢取下來，與身材不同的是他的臉，完全沒有魯莽之相，反倒十分英俊，一雙丹鳳眼輕輕一掃，如果有小姑娘在，必然會被勾得桃花盛開，然而，兩位顯然是不為所動，他也習以為常，一麵坐下，一麵捏了一把萬萬的頭發，順口說道：“萬萬，你今天看起來怎麽這麽奇怪，又塗胭脂又端坐著，這真的是你嗎！”
萬萬氣惱地打掉他的手，隨後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立刻又恢複低眉順眼的樣子：“孫誌謙，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
聽到這個名字，張敏之下意識抬頭看向眼前的少年，孫誌謙？孫院長的長孫？
那一麵孫誌謙渾然不覺有人看著自己，兀自哈哈大笑：“喲，萬萬妹妹還怕這個？你要是怕這個，早就進我們孫家當媳婦兒了，還會和朱子儀定親？”
萬萬用鄙夷的口吻說道：“嫁到你家？誰不知道你孫大少爺有個娃娃親在呢？”
孫誌謙立時像被打到了痛處一般辯解道：“姑奶奶，你胡說什麽呢，我現在可是正宗的待娶好青年，什麽親事都沒有！”
“少來，要不是你聽說人家姑娘一張大餅麻花臉，五短身材，醜的驚天地泣鬼神，穿上男裝頂十個男人，於是就裝病裝得快要死了，騙你爺爺寫信給人家退婚，你現在恐怕已經當了河北女婿了吧！”
孫誌謙立馬為自己洗白：“我也是被逼的，想我自小閱畫無數，鑒美能力不說湖南第一，在長沙府也是赫赫有名的，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家裏囤了個醜未婚妻媳婦，我以後還怎麽混！這不是擺明說自己瞎嗎。”
所以……
“吾孫絕症，藥石無醫，為不誤花期，誠解兩家之好，複世交來往……”
張敏之至今想到自己看完這封信之後，阿娘那愧疚的臉，還覺得有意思，彼時，阿娘還在為這個沒緣分的女婿擔憂，怕他小小年紀就一命嗚呼，但也還是問過了她的意見，這才同意了孫家退婚的要求，隻不過阿娘依然會掛念一下這位不大健康的大公子，卻沒想到，人家現在正活蹦亂跳得調戲小姑娘。
有意思，確實挺有意思的！
張敏之對孫院長的品性是沒有懷疑的，作為當朝大佬，他的學識與品格都是當世屈指可數，想來後麵那封想要恢複婚約的書信應該也是孫院長發現孫誌謙是裝病之後寫的吧，隻不過那個時候，阿爹阿娘因著她的要求，還是拒絕了！
萬萬不屑說道：“說到底，不還是重色棄義！”
“食色性也，人之本性！”孫誌謙的臉上露出一絲愧疚，立馬遮下去，反駁道：“你不也是看老四那家夥長得俏，才一天到晚跟著他的！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就隻看臉。”
“你胡說什麽，我就要和那家夥解除婚約了！以後才不會纏著他！”萬萬小臉已經通紅，結結巴巴說道。
孫誌謙卻是一驚：“你們兩家出什麽變故了？”
萬萬臉一紅，飛快掃了張敏之一眼，發現她並沒有注意，有些鬆了口氣，又有些失落，道：“當然不是，是我不喜歡他！”
“嚇我一跳。”孫誌謙嘻嘻哈哈說道：“女人心，海底針，前幾天還說老四那家夥是因為對你不熟悉，發現不了你的好，想要跟他多多接觸，今天就直接翻臉不認人了！”
“胡說八道！他不喜歡我，我才懶得理他！”被揭了底的萬萬又緊張得看了張敏之一眼，見她正默默的吃著飯，隨即不甘示弱道：“你今天怎麽在這？莫非偷看春宮圖又被抓啦，扣了銀子，就隻能來這兒吃？”
孫誌謙隨即露出痛苦的神色，說一句：“一言難盡，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絕版春宮圖就這麽被毀得一幹二淨，絕版啊，絕版啊，我付出了多少代價才換來的！”
“哼，院長爺爺對你下手還是不夠狠，是我就直接關你禁閉一年，省的出來禍害人！色狼，活該！”
“什麽色狼，我那是欣賞，每一幅春宮圖的女子形態是不一樣的，我要是色狼，早就爬牆去偷看你洗澡了，還用看春宮圖？不過看你長得比我家大門還要平，估計也沒什麽好看的。”
如此口無遮攔，萬萬簡直氣瘋，恨不能一把掐死那個家夥，正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張敏之終於開口了。她說：“萬萬，我能加一個雞腿嗎？”
“雞腿？沒問題，我幫你去取！敏之哥哥，你太瘦了，就應該多吃點。”說完，她旋風似的跑了，臨走時給了孫誌謙一個警告的眼神。
孫誌謙訕訕，正要坐旁邊去，不想張敏之先出聲了。
她壓低嗓門說：“我這倒是有一份同樣絕版的春宮圖，畫風細膩大膽，十分精彩。”
孫誌謙豎起耳朵，精神為之一振，簡直要為這幾句話豎起大拇指，口中已經忍不住問：“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知可否？”
“借你一觀沒問題。”張敏之笑了笑，身子微微一側，靠近孫誌謙，低聲說道：“隻是需要稍等片刻，你知道，這種東西不適合帶在自己身上。”
孫誌謙心領神會，雙眼泛光，無限期待：“若是寶貝，等上十年也無妨！”
張敏之笑道：“十年倒是不需要，咱們等下約個時間，找個地方？”
“可以可以！”孫誌謙忙不迭點頭，一麵說道：“今天抄完《大學》還需要點時間，晚上吧，你知道師兄們的住處嗎？”
“知道，那麽晚上我拿上之後，就去找你。”張敏之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孫誌謙的雙眼已經笑成一條線，哈著腦袋：“咱們不見不散！”
二人說完話，萬萬已經端著兩個雞腿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放到張敏之的麵前，細聲說道：“公子你嚐嚐看，我專門挑了個最大的。”
張敏之還沒回答，那一邊的孫誌謙已經側頭噴了一地的飯，一麵咳嗽，一麵說道：“你真的是萬萬嗎？那個大嗓門，愛翻牆，愛爬樹的萬萬嗎！”
萬萬的臉終於黑了下來，一巴掌蓋到他的腦袋上：“你這個該死的家夥，不揭我的短會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