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麓書院浪漫史

第154章 大比交鋒

不待學子出聲,瓦剌王子克沙士便搶先開口,說道:“在數月前,大汗收到下方牧民稟報,說蒙布森林住著一個體型龐大的怪物,成為大象獨占蒙布森林四分之三的地盤,剩餘的四分之一地盤為狐狸、野狼、豹和巨蟒所占據,如今,那大象似有趕盡殺絕之勢,倘若狐狸、野狼、豹和巨蟒群起攻之,不知大象成功幾何?”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全部安靜下來,四處目光交匯,意味繁雜。

大明學子也被克沙士這個問題問住了。

他明麵上問的是森林之事,實際上,卻是將此五種動物比喻成在場的五國。

眾所周知,大明幅員遼闊,比之其他五國,占地最廣,又與之比鄰而居,四國倘若動手,大明必然會有所動**,與其說克沙士是在詢問,不弱說是在挑釁。

大明學子心中訝異,不由將目光投向張敏之這一處。

“怎麽?很難嗎?”克沙士得意說道,“不過是最簡單的問題,如何令大明才子們如此猶豫?”

依然沒有人敢出聲。

克沙士得意之中露出不屑之色,“哦,我忘記了,明國,是以文治稱天下,這類事情,讀書人怎麽會懂呢!算了算了,就換個話題吧。”

“不用換,我可以回答你。”他的話音剛剛落下,一道聲音便穩穩接住,眾人抬眼看去,才見到朱佑樘身邊那名一直沉默的少年緩緩起身站起,神色溫和,笑容謙遜:“唐以武稱天下,宋以文治天下,雖為弱宋,卻比唐朝多了幾十年。”

克沙士掃了她一眼,說道:“我記得中原有句話叫百無一用是書生。”

張敏之淡淡道:“書生雖弱,其誌卻金石難摧,不說遠一些的,隻看大明朝,土木之變,正是於大人率領大軍二十二萬,使得敬順王釋放英宗,王子如何說書生無用呢?”

敬順王,便是瓦剌前一任大汗也先為大明受封的封號,張敏之以此攻之,等同揭了瓦剌的短處,立時令克沙士臉色一白,惱羞成怒。

張敏之卻是無視他的臉色,繼續說道:“方才王子所提的問題,其實,學生心中亦是有一些想發,據我所知,大象此物,雖則龐大,然而性情卻十分溫和,能做出圈地獨占之舉,想來,應當是諸如老虎之類的猛獸吧。恕我直言,虎,性猛凶殘眾所周知,狐狸野狼之流,即便群起攻之,恐怕也未必是其對手,更何況,千萬年來,從未聽說過那隻野狼敢對老虎動手,稍微不長眼色的,似乎已經填了老虎的肚子了。”

瓦剌一族的圖騰是為狼,張敏之故意以狼為喻,著實狠狠打了克沙士的臉。

克沙士眼中騰地燒出怒火,大喝一聲說道:“大明學子真是好大的口氣,不會以為真的打不過你們!”

“大明向來崇尚和平,從不主動與人動武,但是有人若是自不量力,想要挑釁,那麽,我們也不會認輸。”張敏之昂首慷慨說道,“保衛國土,匹夫之責,誰敢犯我,我必摧之,性命相抵,絕不姑息!”

此言一出,張敏之身後學子立刻連聲回應:“誰敢犯我,我必摧之!”

克沙士拍案而起,威脅道:“好大的口氣,就不怕四國群起而攻……”

“那就奉陪到底。”朱佑樘的聲音緩緩響起,更是令大明學子鮮血沸騰,“對!逐一擊破,瓦剌不過是手下敗將!”

“真要實力,就不會拿著不入流的東西來大明換東西了!”

“明著說是進貢,暗地裏,還不是想要大明更多的賞賜!”

學子們紛紛出言,直攪得大堂一片喧嘩。

朱子儀原本還微笑迎人,被如此一攪,臉上的笑容已然僵硬,他暗罵朱佑樘不顧大明顏麵,胡亂攪局,一麵又擔心得罪了各國使者引發眾怒,隻能麵色陰沉地喊了一聲:“住口!”

朱佑樘的冷漠目光立刻射了過來,令他機靈靈打了個顫,他勉強露出笑容說道:“目下是學術討論,數年難得一次,大家不必如此戾氣,此題,便算過了。”

其他幾國被大明學子一番震懾,想到舊日的那些征戰與損失,心中暗怪瓦剌挑事,聽到朱子儀如此開口,紛紛迎合,隻是行動之中,頗有不平,竟是對著張敏之和朱佑樘連提了一些問題刁難,豈料那二人腦子裏如同裝了書海一般,非但沒有被難住,反而口若懸河,隻說得他們半懂不懂,很是汗顏。

兩個時辰在唇槍舌戰之中一閃而過,眾人卻是意猶未盡。這場比試中大明學子在每一個問題都令人刮目相看,言談舉止,談吐風采都讓四國使臣感受到了大國的風範。

張敏之跟在朱佑樘身後,卻是悄悄擦了一把汗,看著隻是坐在那邊說說話,聊聊天,然而兩個時辰對他們來說真是不小的考驗,朱佑樘的身子骨本就弱,她十分擔心他會突然倒下去。還好,這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

朱佑樘穩穩當當地踏出了門外,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回過頭朝她說道:“不用擔心。”

張敏之回應他一個笑容,說道:“經過這一次,我對師兄五體投地。”

她的話音將落下,後方趕過來的金大洲同樣拱手行禮,從齒縫之間圓著話:“在下也十分佩服,兄台高姓大名?可否認識一下?我叫金大……”

朱佑樘哪裏會給他留機會,一轉頭就往前走,隻剩下金大洲愣在原地,紅著臉,把洲字硬生生吞了回去。張敏之見他可憐,停下腳步安撫道:“我們師兄一直都是如此,大洲兄請勿介懷。”

金大洲回過神,消化完張敏之的話,飛快地搖著頭說道:“敏之,你誤會了,如此仙姿神俊,要是不配上這樣的氣性,那就太不般配了,我……已為他折服……”

張敏之想到方才朱佑樘在賽上對他的嘲笑,又看看他此刻雙眼泛著疑似春光的眼神,驀地想起高麗如今似乎男風盛得很,她馬上露出戒備之色,丟下一句:“大洲兄不要胡思亂想,我家師兄根本記不得你。”隨後大步跟著朱佑樘走去。

金大洲被她這一句話說得莫名其妙,但是一想到後半句是“我家師兄根本記不得你”頓時有些失落,他還想著再找機會與之學習一番,他這意思似乎是在說,他沒希望了……

他這一場失落,張敏之自然是不知道,也不想去理會,她大步跟上朱佑樘,正要開口說話,不想就被人攔住了去路,抬頭一看,卻是在場上被朱佑樘連削帶打的瓦剌王子克沙士。

克沙士仗著自己虎背熊腰,仰著脖子,以鼻孔對著他們,偏偏個子並沒有朱佑樘高,這鼻孔隻能由張敏之代為承受,她有些不高興,口氣倒是挑不出錯處:“克沙士王子,有何貴幹?“

“漢人除了逞口舌之快,又能怎麽樣?在強大的武力麵前,根本就不堪一擊。”克沙士不屑地說道:“有本事,你現在把我搬開,從這條路上過去。”

張敏之看了朱佑樘平靜的臉,又瞧了瞧克沙士氣勢洶洶的模樣,頓時覺得十分好笑,他如此挑釁,她也不打算就此算過,太子爺不開口,她這個小跟班就代為出手好了。

她微笑著問道:“克沙士王子的意思是,隻要我們過去了就可以?”

“沒錯!”克沙士王子斬釘截鐵地應道,此時,他在心裏頭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論張敏之如何動手,開口,他都不會挪動半分,就算是刀劍相向,他也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他自小就練了一聲銅皮鐵骨,尋常武器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張敏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兩名侍衛,笑道:“你們是……三個人一起上嗎?”

克沙士王子仿佛受到了侮辱,立刻下令:“你們兩個站遠點兒,不論發生事情都不準過來!”

兩名侍衛猶豫了一下,忍不住開口:“保護王子是屬下們的使命,這樣恐怕不太好……”

“叫你們退下就退下!”克沙士王子不耐煩地喝道,那兩名侍衛想到王子的脾氣,隻得退到了一邊,又看了看眼前這兩位弱不禁風的學子,心中的擔憂才慢慢消退,克沙士王子那可是族中的高手,以一敵十不成問題,眼前的這兩位實在是不足為懼。

對於克沙士王子的本事,張敏之在參加大比之前,就已經摸了通透,自然知道他的依仗是什麽。然而她卻並不緊張,隻是輕輕地撓了撓袖子,隨後從另一處手腕上摸出一把匕首,笑眯眯地看著克沙士王子。

克沙士王子見到這把匕首,忍不住出聲嘲笑:“就這麽一根像繡花針一樣的東西,也拿得出手!明國果然沒有什麽好東西了!”

張敏之笑嘻嘻地說道:“克沙士王子誤會了,在下是想為王子治病。”

克沙士王子一愣,脫口問道:“什麽病?”

“吹牛皮的病。”說話間,張敏之的匕首就朝他丟了過去,克沙士先見狀,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正要開口隨即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