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琢玉
“殿下想要什麽樣的證明,我都可以做到。”張敏之堅定說道。
“這次的比賽,你有幾分勝算?”
張敏之在心中略略一算,有些底氣不足:“至多三成。”
“贏過這場比賽。”
“如果我贏了,殿下就會接受我麽?”
朱佑樘笑了,那笑意像是融化了天山上冰雪的陽光,雖是暖意,但透著冷,他緩緩說:“天真。”
“那……”
“這隻是第一道任務,完成三道,我便接受你。”
聞言,張敏之先是皺了下眉頭,隨即釋然,沒有立刻拒絕,就說明還有希望,既然下了三道任務,完成就是。正如他所言,區區一杯五石散,確然不能證明太多。
於是,她點頭說道:“我一定會贏得比賽,證明我的能力。”
朱佑樘不再看她,隻將茶杯一放,張敏之立時會意,退出房間。
孫誌謙看著她離開,心中大惑不解,他自幼追隨在朱佑樘身邊,在他還未與陛下相認的時候,就已經遵孫院長之命,好生保護朱佑樘,長大之後更是利用自身的便利,想方設法為朱佑樘搜羅人才。這張敏之一入書院,就成為孫誌謙的目標之一,經過這一番考察之後,才將他介紹給了朱佑樘,卻不想此刻卻是如此局麵,不免心下失望:“明明是你叫我去教他們的,為什麽人給你帶過來了,你又給她設了三道檻?”
朱佑樘沉吟道,“玉不琢,不成器。”
“我覺得她已經算一塊美玉。”孫誌謙不以為然,一方麵是因為對張敏之有一定的信心,他爺爺給他定的婚事,雖然被他退掉了,但是起碼說明這張家是有一定的長處,這段時日與張敏之接觸下來,同樣感受到了她的過人之處,所以生怕朱佑樘就此錯過,這就是另一方麵的了,於是他繼續道:“如果不將她收進來,萬一被老四搶了去呢。”
朱佑樘但笑不語,李璿在一側應道:“老四是萬氏的人。”
“但是她不知道。”
李璿反問道:“以萬萬和老四的關係,她會不知道?”
孫誌謙恍然大悟,一顆心也跟著放了下來,笑嘻嘻說道:“你這是篤定她會站在我們這邊,故意吊著她呢?”
“主子隻是想知道她的能力到底能達到多少。”李璿說道:“客棧之事你也有所耳聞,那到底隻是一方麵,當時破綻百出,並不能證明太多。總之,蹴鞠之事,你多多盡力就是。”
“這麽說一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孫誌謙用探究的目光看著朱佑樘:“她來自滄州,你又這麽照顧她,莫非,她就是你遇見的那個人?”
朱佑樘掃了他一眼,將袖子中蠢蠢欲動的小包子彈了回去,應了聲:“多事。”
孫誌謙立時了然,心中一動,他原本以為張敏之是靠著自己的能力讓朱佑樘如此上心,卻不想竟然還有這一番緣故,如此一來,他反倒寬心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就歡快起來,說道:“那自然是要盡力的,話說回來,她和你見了這麽幾次竟然認不出你來,也是怪哉。”
“臉盲症,治不了。”朱佑樘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無奈。
孫誌謙默然,那這家夥每次是怎麽認出他來的?
如果張敏之在這裏,她會告訴他,一開始靠聲音和行為,次數一多,自然也就記住了!
“公子,那藥還喝嗎?”
“萬娘娘精心準備,怎能辜負?”朱佑樘笑眯眯說。
這一下,孫誌謙是完全弄不懂朱佑樘的心思了。他顯然早就知道,也很清楚五石散的危害,可是喝下去的時候,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難怪李璿總是嫌棄他太笨了,這道理他用盡畢生本事,始終都想不明白。
一直等孫誌謙走遠,李璿才開口問道,“主子,你就那麽看好張敏之嗎,要知道,她隻是個女人。”
“我知道你因為這點,一直質疑她,”朱佑樘說,“李璿,如果你不是事先知道她是女人,你真能確定自己看得出來她不是男人?”
李璿皺著眉,“她這方麵倒是如假亂真,連萬家那寶貝女兒的心,都被她勾去了,哭著鬧著都要和老四解除婚約。”他就差一句萬萬要是知道自己移情別戀的對象是個女人,不知會作何感想了。
朱佑樘啞然失笑,站起身拍了拍李璿的肩膀,“那就是了,她不說自己是女人,誰能看得出?入學考試的卷宗你也看了,她的能力不輸任何男人,為什麽不能用?”
“但女人總是要成親的,她就算說效忠主上,到了年紀,就不好說了。”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朱佑樘說。他回想起自己被張敏之救下時,對方的果斷和利索,那種危險情況下,普通的男人都會慌了手腳,偏她還不忘記摸了兩把自己的臉,誇自己是大美人。哪怕家裏遭受如此巨大的變故,都能在得知自己身份後,迅速判斷分析出了朝中的變化,想方設法要給自己當臣子,以求給家裏洗脫冤情。
她和自己認識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大多數女人,以眼淚為武器,以軟弱為盾牌,偏偏她以堅強為武器,以才華要和這個男人的天下計較長短。
她大概真的不會哭吧?
什麽時候她哭著求自己就好了,為什麽自己如此期待看到?
張敏之自然不知道朱佑樘對自己的評價頗高,自朱佑樘處離開,她便將瑣事丟開,開始全力投入到蹴鞠比賽的訓練中,半個月時間很快就過去,比賽開始了。
當日,書院的全體師生都在校場觀看這場比賽,院長大人自然也不例外。盡管是春末,天氣卻熱得出奇,太陽火辣辣照下來,所有人都顯得浮躁不已,隻是盡量壓抑在。倒是萬萬來來回回最積極,搬運了無數飲水堆在場邊,還雇傭了兩個人舉著牌子站在自己身後,上書一行大字:張敏之加油。
圍觀人群皆側目,議論不止,朱子儀的臉氣得鐵青,萬萬不為所動,發現張敏之到場了,立刻湊到他的身邊,”敏之哥哥,我看好你。”
不遠處的梁中康忍無可忍,故意咳嗽一聲,道,“萬萬,你是哪邊的啊。”
“關你什麽事,狗腿子,”萬萬一個大白眼送給他,又親熱地對張敏之說:“敏之哥哥,你渴不渴,我專門運來最好的山泉水,要不要喝?”
張敏之被眾人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看著,隻能客氣對萬萬說:“謝謝萬萬,你其實不需要這樣,我沒有那麽脆弱。”
“敏之哥哥,你不用謝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萬萬驕傲地挺起胸。
梁中康酸溜溜說:“有的人長得好就是不一樣,沒什麽本事,靠著臉天生就能哄著女人倒貼。”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朱子儀更加敏感,揮袖對李臻說:“這裏沒什麽意思,我們走,比賽要開始了。”
果然,伴隨他這句話落地,裁判要求兩隊集合的哨聲,已經吹響。
眾人紛紛朝賽場跑去,平民學子和世家子弟這兩個涇渭分明的球隊,站在賽場上開始全力爭奪。
一開場,局勢對於張敏之這一隊來說,就十分惡劣,世家隊幾乎一開場就以碾壓性的攻勢奪取了好幾分。
張敏之發了狠,全力奔跑,終於搶回了一分。一時間外場看比賽的學子們聲勢大振,叫好聲不斷,其中以萬萬的尖叫聲格外紮耳。朱子儀的臉色由青變紅,又由紅變白。
這小白臉看著文文弱弱,還挺能打的啊。
以前萬萬老纏著他,他反而嫌她太煩。現在倒好,她不纏著自己纏著張敏之了,他反而覺得生活少了點什麽。
一個窮小子,也配和自己一起比較?
場上眾人已經注意到張敏之,開始對她圍追堵截,都被她一一繞過,朱子儀遠遠衝李臻點了點頭,李臻逼近張敏之身邊,正好球落在兩人半空中,張敏之高高跳起,突然感到左肩劇烈一痛,李臻明顯是一腳踹到了她的肩膀,讓她跳在半空的身體直接撞到了地上,與此同時,李瑧已經奪到了球,並且穩穩射中風流眼。
這一腳下得夠重,疼痛不已的張敏之趴在地上縮成一團,冷汗直冒,硬是沒有出聲。
“敏之哥哥,你受傷了,”萬萬最先反應過來,招呼著自己的跟班,“趕緊把敏之哥哥抬去看大夫。”
朱子儀拉住了她,“萬萬,你想清楚,你家害的張家家破人亡,以為你們兩個會有結果?”
萬萬的臉上滿是冷漠,“朱子儀,我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我就願意粘著張敏之,怎麽了?”
“嗬嗬,”朱子儀氣得渾身發抖,“你怎麽和我沒關係?你可是我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你以為張敏之怎麽就不理你?哪個正常的男人,會願意和有夫之婦來往?”
“是嗎?”萬萬笑了下,說,“很快我們就不是了。”她用力揮開朱子儀的手,帶著痛昏過去的張敏之離開了現場。
一片混亂中,裁判任一飛依然判定分數有效,這令平民學子們十分不滿。而孫誌謙的行為就更直接了,抬手就將分數牌踢到了一邊,宣布分數無效。
兩名裁判因為這一分的去留起了爭執,竟然大打出手,最終的情況,自然是任一飛被孫誌謙按在地上教訓了一頓,孫誌謙甚至揚言準備直接將他打死算了,但是也直接將兩個人的裁判資格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