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借刀殺人
梁中康大驚,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腳說道:“你……你要我的鞋子幹什麽!”不想話音剛剛落下,就覺一隻大掌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轉頭一看,就見到李璿那冷臉,隻得心不甘情不願脫掉鞋子。
張敏之拿起來,朝定真走過去,說道:“小師父,幫我穿上這個鞋子走一圈。”
定真雖然不解,但還是脫下鞋子,穿上梁中康的鞋,照著張敏之的指揮,在泥地上走了一圈,又走到屋簷下,留下數個腳印,這才脫下鞋子。
走到空地上,張敏之指著定真留下的腳印旁邊說道:“因為不合腳,當我們穿上大很多的鞋子走路的時候,我們會下意識將之頂住前方,方便走動,如此一來,腳印自然是前麵深,後麵淺。”說著,她又走到了屋簷下,指著定真留下的另外幾個腳印說道:“也正因為鞋子太大,通常就會拖著鞋子走路,留下的腳印自然也會有拖拽的痕跡。方才大家已經看到,凶手的腳比我的腳要大好些,如果我故意穿上大鞋子,那麽地上留下的腳印,應該是這樣的。”
聽到她的一番話,眾人又將目光落到了屋內,那幾道泥印子,頓時了然。
梁中康眼珠子一轉,正要發聲,張敏之已經搶先一步打斷他的話,說道:“你先頭說我找上圓空大師,為的是謀財,謀財不成,所以動下殺機,你看看圓空大師的禪房,最貴的大約就是書架上那個會發光的石頭,殺人之後什麽也沒有拿就跑了,這可能嗎?”
梁中康被她頂了一句,差點沒有順過氣,隻能悻悻閉嘴。
圓空大師雙手合十,口念佛號,又問道:“凶手既然不是張施主,那又是何人?”
張敏之看著地上的腳印,若有所思地說道:“自然便是和腳印一般大小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說,隻要是和腳印一樣的人,就是真凶了!”梁中康冷冷一笑,“真是可笑,憑著腳印怎麽能確認,要知道腳印的大小並不是獨一無二的!”
“那至少可以排除無辜之人。”張敏之淡淡說道:“將嫌疑範圍縮小,不是更容易找到真凶麽?”
梁中康很是不服:“那萬一是寺院外的人呢!來了這裏,殺了人之後,就迅速逃離了,你憑借著這個法子,豈非冤枉好人。”
張敏之肯定說道:“不會是旁人,凶手就在這個寺院裏。我今日上山之時,山路上並無旁人行走的腳印,今早寺院門口也並沒有馬蹄印和轍痕。”
“如果凶手武功高強,來無影去無蹤!”
“武功高強,自然殺人於無形,又何必打扮成我的樣子,嫁禍於我?”張敏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被冤枉的滋味,自然不會冤枉其他人。”
梁中康被她的冷眼瞧得有些發怵,縮了縮脖子,便不再言語。
縣令得了朱佑樘的示意,立刻著手對整個寺院的人開始排查。此番暫且不表。
卻說張敏之證明自己的清白之後,自然被縣令當場釋放,然而正如先前所言,這個案子,她不能旁觀。
因為她想不明白,凶手是借她的名義殺死圓空大師,還是借殺死圓空大師的名義嫁禍於她。不論哪一個,都與她逃不開幹係。
已經證明自己的清白,那自然就不用住在柴房,有現成的寮房可住。
張敏之跟在朱佑樘的身後,眉頭緊皺,突然驚道:“糟糕,李兄給我的包袱還放在那村裏,不知道會不會被凶手偷去。”
聞言,朱佑樘終於出聲問道:“你到底是怎麽被騙上開元寺做了人家的替罪羔羊?”
朱佑樘如此直截了當,就算再丟臉,張敏之還是將來龍去脈道清。
朱佑樘聽罷,轉頭朝李璿看了一眼,見他低下頭,目光微冷,問張敏之:“你是在擔心什麽?”
“凶手怎麽會知道我在查章善磊的案子,又怎麽知道我會來這裏,還會上當?”張敏之慢慢說道,“很明顯,他了解我現在的情況,也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麽,所以找來的那兩個人所說的一字一句都能直擊要害,凶手必然是掐好了時間安排這一切,如此把握,到底倚仗的是什麽?既然如此了解這件事,那會不會將包獄盜走?”
朱佑樘搖頭說道:“不會。”
“何以如此肯定?”張敏之驚訝問道。
“如果是要對付你又何必千辛萬苦將你引上山,製造另一場殺人案?直接讓官差來抓人豈不省事?”
張敏之豁然開朗,說道:“借刀殺人。那他為什麽要殺圓空大師?”
說著,不自覺又要陷入沉思,就聽朱佑樘淡淡說道:“你的腳倒是不大。”
張敏之不假思索應道:“哪有,我娘說我是天主。”話說到一半,頓覺不對,硬生生將“因為我小時候一纏足鬧得可厲害”這句話吞了回去,勉勉強強圓了一句:“天生不足,但年紀還小,肯定會再長的!”
朱佑樘自是將她的話聽了一耳朵,哪兒不明白她這是說漏嘴了?看著她手足無措,急著辯解的樣子,心內就覺好笑,然而麵上依舊一本正經,似乎是沒聽到她說錯的那一句般,輕描淡寫地應道:“男子腳小,倒算不得天生不足,就是難看了一些。”
張敏之都不敢擦額頭的汗,連接應是,目光都不敢落在他身上,隻能轉到別處去。一場雨過後,開元寺的**已經凋零了,
想想初上開元寺時那滿寺的**,開得簡直不直實,然而**雖然快要凋零光了,但依舊得到僧人們的嗬護,一株株殘枝用竹子圍住,即能阻止香客踐踏,又能保持殘枝傲然挺立。當初被白墨摧殘的那些似乎已不見了蹤影。
張敏之這才想起一個問題:“大人,您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聽到這個問題,朱佑樘目光微沉,反問道:“我不能出現在這裏?”
張敏之連忙拍馬屁表忠心:“當然不是,隻是您來得太及時,晚一步我恐怕都無法自證了。”
朱佑樘這才說道:“不過是要和圓空大師討教一番,想起前日的棋局,覺得頗有些意思。”
她立即聽出了弦外之音,問道:“大人,您可是發現了什麽?”
“我先前說過,圓空大師的棋藝並不在我之下,開始的那一局,我們旗鼓相當,但是到了第二局,他的陣法就出現了巨大的破綻。”
“第二局。”張敏之仔細回憶著當日的情形,說道:“第二局開局,我們說到了佛像之事,當時他說不知道,難道說……”
朱佑樘說道:“他心裏藏著事情,自然無心與棋局,能讓一個高僧有如此波動的心境,那件事情必然是很重要了。可惜他已經不在了,怕是沒辦法再與他對局了。”
張敏之想到前日的棋局,頗有些傷感,又覺得匪夷所思,想到這裏,張敏之突然間腦中閃過一道亮光,她停下腳步,朝朱佑樘請求道:“大人,我能否求你兩件事?”
“視情況而定。”
雖是不冷不熱,但對張敏之來說猶如吃了顆定心丸,她立刻說道:“第一,我要圓空大師手上的那個賬本,第二,我要當年修繕開元寺所有相關人員的名單!”
朱佑樘轉頭朝李璿道:“去拿吧。”
李璿沒有多言,立即動身,張敏之隻覺得身邊帶過一陣風,眨眼間已經不見李璿的身影。張敏之再一次驚歎李璿的身手,看著他離開方向眼中滿是羨慕。
朱佑樘看了她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若無其事說道:“李璿所做的一切都是聽從我的命令。”
張敏之連忙應道:“是,承蒙大人關照,敏之才能一路有驚無險。”
察覺到她還是有些覺悟的,朱佑樘便滿意地點了點頭,問道:“可是有了頭緒?”
張敏之點頭說道:“我要做最後的確認。”
對此,朱佑樘頗為意外,目光隨即蘊滿笑意,說道:“很好,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李璿的動作很快,賬本在縣令處,要拿到並不是問題,而修繕時的名單,先前他們早就已經著手調查,自然是現拿現有,而在李璿交給她之前,她已將寺院走了一圈,當賬本和名單都看完之後,凶手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目前,就隻剩下最後的確認了。
當縣令將腳印結果放到張敏之麵前的時候,她心中最後一團迷霧也跟著消散了。
傍晚時分,開元寺所有人收到消息,聚集在圓空大師的禪房前,除了開元寺的僧人之外,還包括嶽麓書院的師生數人。
在確定眾人已經到場之後,主簿便在張敏之的授意下,念出六個人的名字,除了寺院四名僧人之外,還有王達章以及莊一白。
見到六人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張敏之朗聲說道:“經過官差的核實,這六位的腳與凶手一般大小。”
聞言,莊一白立即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凶手就在我們六個人中間。”
張敏之毫不猶豫應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