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頂

70脫韁

“母親這是在說誰不知天高地厚呢?”

寧陽郡主的聲音傳來,她一入內便來到鎮國公主的身邊,挽起她的胳膊,“母親,寧陽從宮外來,聽聞陛下推行了新政啊

!”

“連你也聽說了,外麵都怎麽評說的啊?”鎮國公主笑著拍了拍女兒的手背,在她心裏,親生的女兒才是與自己一條心。

“外麵的百姓是連聲稱讚啊!那些驕奢**逸的諸侯回去自己的封邑,帝都城裏的百姓都過的舒坦一些,省的每日鬧騰騰的。再加上檢舉令一出,平日裏飛揚跋扈的主兒還不得收斂收斂,以免壞了母親的名聲啊!”寧陽郡主心想這麽多人在此,就連丞相容少均也在,自己為雲澈說好話的事兒還不傳到他耳中去,到時候他自然會多疼愛雲羽年一些。

“況且,陛下也沒說要繼續搞什麽文武分治內外分庭,隻是想要嚴明法紀罷了。母親,您可得做好表率,別讓有心人在背後議論母親您護短啊。”

自己的女兒寧陽郡主也說雲澈的好,冷靜下來想一想,這兩項新政確實是利國利民也能穩固皇室宗親在天下臣民心目中的地位。任何政策都是要得罪某些人的利益,鎮國公主心想自己也不能被這些人牽著鼻子走。雲澈畢竟已經是皇帝了,朝令夕改也是駁了他的顏麵,還會被外人說自己護短,之前她已經得罪了那麽多的士子,天下書生悠悠眾口,都等著抓她的把柄大寫一通。

“那就先且看看陛下的新政行不行得通吧。若是不好,還是得改回來!”

“那是!那是!”

鎮國公主的默允使得雲澈的新政順利實施,原本緊繃的心情就似羽毛一般洋洋灑灑飛向雲端。

淩子悅剛進入宣室,雲澈便一把抱住她的腰,轉了一大圈。

殿門前的明朔一愣,別過臉去將殿門闔上。

“子悅!真難得!鎮國公主竟然什麽都沒說!”

雲澈輕鬆地就將淩子悅抱起,雙腳不著地的感覺著實嚇了她一跳。

“陛下!陛下!”淩子悅拍了拍雲澈的胳膊,得意忘形的雲澈這才將她放下。

雲澈的雙眼如此明亮,沒有絲毫陰霾

而淩子悅卻知道他真的沉穩了許多,若不是他與雲羽年相敬如賓,寧陽郡主又豈會出言相幫,

“委屈陛下了。”淩子悅低頭一歎。

雲澈見她那模樣,不由得一笑,用力地捏住她的鼻尖道:“要不朕還是請你把雲羽年娶過門去吧。她跟著你一定比嫁給朕要開心許多!”

“陛下!”淩子悅瞪了過去,雲澈卻不以為意地向後一退。

“好了好了,朕叫你來是因為朕心中高興。明日,朕舉辦了一場擊鞠比賽。除了弓射,你最喜歡的莫過擊鞠了,要不要去玩玩?省得終日悶在府中,要不然就是與那神叨叨的歐陽琉舒飲酒,朕怕你近墨者黑,變得和他一個模樣。”

提起擊鞠,淩子悅自然是高興的,這些日子為了那兩項新政,何止雲澈,淩子悅在一旁看著也是十分頭疼,確實要好好放鬆一番了。

“好!不過陛下可別為了讓淩子悅能贏,就故意讓兩隊實力懸殊,那樣的擊鞠,可就沒什麽看頭了。”

“你啊,朝堂之上沒見你這麽計較,一提起擊鞠倒變得爭強好勝了。這一次擊鞠,朕要的是士大夫與軍士搭配起來,文臣武將共同協作,無論哪一隊贏了,賞賜黃金百兩!”

“好啊!”淩子悅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雲澈會心地一笑。

“朕會讓明朔與你一隊,你們之前不是一起擊鞠嗎?想必很有默契吧!”

“陛下才不是要讓明朔這個武將與我這個文臣協作呢!隻怕是想要明朔看住微臣吧!陛下放心,微臣的騎術可沒有退步。明朔還是隨侍陛□邊吧,明日微臣自會贏個痛快!”

第二日,上林苑早已經布置好了擊鞠場,前來觀看的王侯公親將場邊圍個水泄不通。雲澈端坐於高台之上,隨侍在側的除了盧順便是明朔。

雲澈身旁坐著的,則是皇後雲羽年。

雲羽年一向對擊鞠不感興趣,但是當雲澈派了盧順來請她的時候,她是極為高興的,因為淩子悅要參與擊鞠

“陛下……”她來到雲澈麵前,微微行了個禮,儀態德淑兼備,雲澈淡然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沒有多餘的動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看重皇後。

雲羽年剛坐下沒多久,就不動聲色環顧四周,尋找淩子悅的身影。

此時的淩子悅還未上馬,正在與其他士子談笑風生。褪去士大夫的朝服,沒了儒雅謙遜之態,反倒多了幾分飛揚灑脫。

雲羽年的唇角下意識上揚,心中寬闊起來。

雲澈開始抽簽,抽出的二十人分為藍隊與紅隊。淩子悅被分在紅隊中,她接過侍從送上的紅色緞帶綁在額前,整裝待發。

雲澈望著淩子悅,她的背脊挺拔,策馬輕馳時衣擺掠起宛若鵬翼。

許久未見淩子悅騎馬了,雲澈想起年少時兩人終日縱橫於上林苑中,不覺時光飛馳,歲月穿梭於草長鶯飛。

“淩大夫!”有人喚起淩子悅的名字,淩子悅回頭,便朝來人扯起大大的笑容。

“書謀兄!許久未見!”

“這次又能與大人同列,甚幸!”張書謀抱拳行禮。

兩人還未及敘舊,便聽得有人高喚淩子悅的名字。

“世侄!世侄!”正是洛照江。

淩子悅來到場邊,下馬後朝洛照江行了一個禮,“太尉大人!”

“世侄!今日是擊鞠,又不是朝堂之上,我喚你世侄,你稱我一聲世伯即可。”洛照江笑道:“世侄如今是皇上麵前的紅人!擊鞠事小,莫為了擊鞠傷到自己才是!”

“子悅謝太尉關心!”

淩子悅策馬而去,他們這一隊中除了淩子悅、張書謀是文官出身之外,其餘盡皆出身將門,他們被以文禦武的國策壓抑許久,終於找到了發泄的時機。

而藍隊中的歐陽琉舒則興致缺缺地摸了摸下巴,他擅長的是辭賦外加神神叨叨而非馬上的本事

。見著淩子悅,歐陽琉舒也隻是懶洋洋地一笑而過。

“書謀兄,自那日初識之後,你的騎術可有進步?”

“淩大人大可放心,張書謀經常陪伴陛下出入上林苑,騎術已大有進步。至少大人不必擔心張書謀會從馬上摔下來!”

高台上的雲羽年視線下意識追隨著淩子悅,她許久沒有這般滿懷期待了。

當紅色令旗落下,角逐開始。

紅隊的校尉王猛首當其衝,帶著隊中幾個熟識的兄弟占了先機。隻是對方也不是吃素的,特別是那歐陽琉舒,表麵上看不堪一擊,出手的時機拿捏的令人為之一歎。王猛失球未及反應,歐陽琉舒便將球傳給了隊友,直奔紅隊的球門。

淩子悅側身飛馳而去,球杆一勾,在對方擊球瞬間將小球帶走。

雲澈在看台上大叫一聲:“好!”

他身後的明朔也顯露出一抹淺笑。

雲羽年見他們這般有默契,也露出一抹笑來,“若是明朔也跟著去了,淩大人隻怕更加如魚得水了吧!”

“娘娘……”秀川吸了一口氣,皇後娘娘難道不知道明朔是明熙的弟弟嗎?怎麽能當著陛下的麵給他說好話?

淩子悅將球挑至張書謀,而張書謀很快被對方圍住,又將球從縫隙間挑出給了王猛。王猛抓緊時機再度衝向對方的球門,他的兄弟們追了上去,正當對方試圖奪走他的球,卻是張書謀飛奔而至,擋在了王猛與對手之間。

王猛提杆就是一球,入門之後發出一聲暴喝,頗有沙場戰將風範。

“哎呀哎呀,看這王猛得意忘形的樣子,隻怕早就不記得這一球是誰給他的機會了!”歐陽琉舒與淩子悅並肩而行了一段,調笑著說。

“無妨,隻要他沒浪費我等的苦心就成。”淩子悅無所謂地一笑,像是王猛這樣的出身,往往不拘小節

下一輪,藍隊的攻勢則更加猛烈,擊鞠場外的眾大臣及其家眷們紛紛高喊著。

高台上的雲羽年隻覺忐忑不安,生怕有人一個不小心傷了淩子悅。她脖頸伸長,手指下意識捏緊衣角。

淩子悅一個委身,靈巧地將球傳了出去。

“明朔,朕都後悔沒有與子悅一起擊鞠了!”雲澈笑道。

明朔緩聲道:“淩大人騎術精湛,又講究策略,與淩大人擊鞠卻是人生樂事。”

此時,藍隊兩名校官夾著淩子悅奔馳大半個賽場,碰撞之間淩子悅似是要落下來般。雲羽年驚叫出聲,一把扣住一旁雲澈的手。

雲澈不由得站起身來,握緊拳頭,眉間皺的厲害,“他們怎麽能以一敵二!實在太過刁鑽!”

“陛下,這是比賽。藍隊既看出了淩大人的能力,自然要對他多加防範。”

雲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自嘲地一笑:“不過……擊鞠罷了,就令朕出了一身冷汗。明朔,朕與淩子悅年少時,她曾經答應朕要做個將軍,與朕一道出征戎狄。”

“淩大人熟讀兵書,運籌帷幄,明朔一向敬服。”

雲澈扯起一抹笑,“她若真的去了邊關,朕隻怕……”

隻怕日夜難以安寢,終日惶惶。

就在此時,看台中傳來一聲尖銳的草笛聲,而淩子悅的馬驟然失控地狂奔起來,張書謀本欲去攔,卻被淩子悅撞開。

淩子悅拽緊了韁繩,眼前是眾人閃避,耳邊是風聲鶴唳。

賽場邊的看客們這會子都呆住了。

還是雲羽年醒過神來,大叫道:“快——淩大人的馬受驚了!”

怔在高台之上的雲澈隻見得淩子悅在馬背上掙紮,聽見雲羽年高喊的瞬間,他猛衝下高台,疾如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