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叫時忱
陳警官愕然,見他穿著一身黑色禮服,胸口的藍色襟花十分惹眼。
如此別致的禮服,不是一般人。
他霎時一僵,手沒有鬆開,眼神挑釁:“你是她什麽人?”
沈樾盯著他,血色在眸中一點點溢出,胸口的難受已然壓抑到頂峰。
“她的未婚夫。”
五月慌忙下床,用手銬禁錮的雙手將沈樾往後推,亂蓬蓬的腦袋劇烈搖擺。
示意他不能襲警。
她額頭被紗布包紮,臉頰上或多或少的劃痕不深,但看著也觸目驚心。
沈樾於心不忍地別開臉,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後藏,“你們不能帶走她。”
說完,沈樾攥住她的手腕放在陳警官臉前,語氣不容置疑:“打開它。”
手銬扣住女孩的手,白皙的皮膚上出現肉眼可見的紅痕。
陳警官平生第一次被人這麽勒令,寒聲道:“她是車禍頭號嫌疑人,我們必須帶回警局調查,請你作為家人耐心配合。”
五月扭動手腕掙脫開他的保護。
她那對明亮的大眼睛覆上一層水光,認真看著他,努力試圖用嗓子發聲:“我、跟、他們、走。”
隔了這麽久,荒廢的聲帶振動,發出的聲音微弱沙啞,聽起來帶著粗糙和幹澀的質地,好像隨風滾動的小石頭,未經打磨,每一個音顯得很吃力,還有些刺耳,卻透著頑強的生命力。
沈樾眸光裏泛出一絲淚花,死死盯著她,目光裏的灼熱像一簇簇火星子在劇烈燃燒,許久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他什麽都不想,隻想保護她。
而她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拒絕他。
沈樾挪開目光,轉身大步流星往外走了兩步,倏地停頓,凜聲道:“她隻是嫌疑人,並不是凶手,四十八小時後我會去接她。”
他的身影在她朦朧的視線裏,消失不見。
五月淺淺笑著,眼淚落下來:謝謝你,沈樾。
回到車上,沈樾的心情趨於平靜。
基地那邊一直在找辦法切入事故發生處的交通監控,程重忙著從時家周邊搜羅信息。
過了會兒,程重電話打過來:“二少爺,情況有點不妙。監控裏事故車輛是一輛套牌的出租車,我們正在努力追溯經手人和原始車主,而且車窗貼著防窺太陽膜,從外麵看不到裏麵的情況,所以無論是正麵側麵角度都無法確定開車的不是五月小姐。”
“無法確定?也好。”沈樾抽了根煙,點燃。
“什麽意思?”
“沒辦法確定是別人,自然也沒辦法確定是她。”
“可……隻有她一個人在車上……”程重提出疑點。
沈樾打斷他:“出租車不是憑空開到那個路口,你沿路去查軌跡,總會有蛛絲馬跡。時家那邊呢?”
“時夫人和佳佳小姐十點多去老洋房參加婚禮,明擺著要……”
看您的笑話。
程重沒說下去,這個時候他得管住自己的嘴瓢。
“查她們的通話記錄,所有的。”
說完,沈樾掛斷電話,口中的煙霧泄出,遮住他的眉眼。
小啞巴的生活很簡單,除了老洋房,就是時家,這事不難查,同樣的,證據不好找。
沒關係,他不是要找證據,他要確定這件事是不是跟時家有關。
如果有關,那就好辦。
四十八小時,很關鍵,也實在煎熬。
……
五月害怕警察,失憶後腦海裏那個殺人的畫麵讓她一直對警察怵得慌。。
剛走進警局,五月兩腿發軟,被要求拿出身份證時,她也六神無主地遞了過去。
按照正常審訊流程,嫌疑人的身份需要核對,身份證放在刷卡器上,係統卻提示身份信息不匹配。
警察一個懷疑的眼神看過來,“身份不對。”
五月膽戰心驚,猛然記起來當初她被方豔春帶回家後,找人辦了個假證。
這個時候,沒必要再說假話。
五月跟他們坦白,自己失憶了。
這個時候就需要進行指紋識別,當人口信息係統彈出來她的身份信息時,陳警官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眼前女子的身份信息竟然出現在時來運的名下。
時來運是餐飲界的龍頭之一,在西京發家,而後事業版圖開展到榕城,現在旗下的西餐連鎖店開了幾百家,年年收益不菲。
那麽,眼前的女子就是遺落民間的豪門千金。
這時,小張過來跟他附耳報告:“頭兒,醫院裏的那個男人是沈家二少爺,今天是他們結婚的好日子,現在這……怎麽辦?”
陳警官睇了眼端坐的女子,攏了下寸頭,道:“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天王老子來了,也是這樣。”
小張出去後,陳警官坐下喝兩口水,壓壓驚。
五月坐在那裏,身端體正,唇紅齒白,一言不發。
“方五月?”陳警官輕嗤了聲,“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
五月放在小桌麵上的雙手抱在一起,緊張時,手指頭互相摳弄著,其中幾片指甲斷掉一部分,參差不齊。
陳警官看她依舊低著頭,敲敲桌子:“你說你失憶了是嗎?要不要我來告訴你原來的名字和家庭住址?”
聞言,她猛地一用力,一片指甲被硬生生撕掉,疼痛瞬間傳來。撕裂的指甲邊緣扯著肉,鮮血從傷口滲出。她盯著那傷口,心中一股股潮水般湧來,焦慮、疼痛和恐懼交織在一起,難以平複。
“你原來的名字叫時忱,家住紅林別墅區。”
五月抬起頭,緋紅的嘴唇顫抖不已,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怔愣地看著他。忽然,身體向前傾去,被手銬束縛的雙手伸到他麵前,仿佛想要抓住什麽。
隻差一點點,就能摸到記錄本,五月站起來總算拿到。
“哎……你……”陳警官站起來要把本子拿過來,但見她在本子上寫了一句話:「你能把那個名字寫下來嗎?」
她把本子推回去。
陳警官了然,總算找到突破口了。
他在本子上把名字寫下來:“既然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詳細說說事故現場。”
時忱。
她緊盯著本子上的兩個字,不自覺在心裏默念:
以謹以程,以恪以忱。
惟公誕彌,良月惟時。
眼底懸著的那滴淚陡然滾落,五月渾身止不住**。
「榕城開西餐連鎖的時家嗎?」
“是,榕城姓時的不多,叫時來運的也隻有紅林區的那一位。”陳警官道。
紅林區,時家。
時佳。
怪不得她總是覺得時佳有些熟悉,原來她們是一家人,卻為了個男人互相傷害。
五月再也忍不住,淚水滂沱,大口大口喘著氣,聲音嗚咽,在寂靜的審訊室裏,發顫的鼻息聲叫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