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要的答案,隻有接受和不接受
陸硯的眸頃刻間黯淡下來。
再抬起眼,內裏的血絲密密麻麻的爬上去。
但想到南知意現在在陸氏醫院實習,他手中還攥著畢業證,那股空落落又聚成了莫名的底氣和信心。
“圓不了那就不圓,我另外鑄一個鏡子。”陸硯的眸底都是勢在必得,目光緊鎖著她。
飯菜都是南知意愛吃的,陸硯好似要急切的彌補,瘋狂的在示好。
這種舉動落在南知意眼底,隻有悲哀。
原來他不是不明白什麽才是對她好,隻是他走到中途倦怠了,一度收回了對他的好。
盡管她沒表露出什麽,可陸硯還是敏銳的察覺到。
“我是不是醒悟的晚了?”
南知意看向他。
陸硯清澈的眸底隱隱泛紅,滿眼的悲涼揪的她的心也抽痛起來。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梔梔,我不要別的,隻要你回頭。”
南知意喉嚨裏的情緒不斷鼓出來。
想說些什麽打圓場,或者打消陸硯的奢望,可是,話至嘴邊,一個字也吐不出。
一餐飯,吃的食不知味。
反而讓無數回憶紛至遝來,不斷在腦子裏浮現。
尤記得陸硯第一次告白,南知意考慮再三,讓他在忐忑中足足等了一周。
再見麵的時候,裴家老宅前的銀杏樹落了一地。
腳踩上去,是窸窸窣窣的破碎聲。
在滿目金黃中,南知意見到了苦苦等候的陸硯。
秋高氣爽,天上的雲朵飄著一片又一片,連她的心情都像氣球一樣是飄著的。
至今還記著,那天的她穿一身粉藍色的棉布裙子,站在比她高了足一個頭的陸硯麵前。
臉龐上都是嬌羞的笑,眼底都是濕漉漉的歡喜。
她說,“陸硯,我答應當你女朋友了。”
陸硯眼底瞬間綻放出無數道光箭。
那些光暈曾經濾鏡般美美化了這段感情。
第一次手拉手去逛街,陸硯恨不得把她看中的每一件東西都打包,雙手奉上。
“夠了,夠了,陸硯,這些東西我家裏都不缺。”
作為裴家的小公主,南知意最不缺的就是這些物質。
可陸硯對著她傻笑,“那些是你父母哥哥給的,這些是我買的,梔梔,從此以後你的幸福也要有我一份。”
從此陸硯成功擠入她的心房,和父母哥哥一樣,並排在她心中占據重要位置。
可。
裴晚出現的那一刻。
她裴家千金身份濾鏡碎掉的那一刻。
什麽都變了。
父母哥哥看她的眼神不複溫暖愛意,隻剩冰冷和仇恨。
而陸硯,在最初的救贖之後,漸漸的從滿眼愛慕也走到了嫌棄。
曾經的裴知意被滿滿的愛意包裹,手中多的是王牌。
如今的南知意,卻失去一切,連直麵人性暗麵的底牌都沒有。
陸硯不斷在給她夾菜,聲線哽咽。
“梔梔,多吃點。”
曾滿眼炙熱愛意的少年,此刻卻通紅著眼,放下筷子的修長指節在眼簾中輕顫。
四目相對,唯剩悲涼。
南知意吃不下去,也不知該和陸硯說什麽。
“我吃飽了。”
她僵著嘴角站直身體。
對麵的陸硯也猛的起身,垂著眼簾甚至都不敢看她一眼,“我送你。”
起身的刹那,陸硯從褲兜裏掏出一支煙叼在嘴角,打火機躥出一絲火苗,又飛快湮滅。
抬起眼眸,征詢,“介意嗎?”
南知意搖頭。
“不用送,我和丁甜一起回。”
“我以為。”陸硯終於還是點燃了煙,深深吸了一口,眯眼透過煙霧看過來,“你會住在西風館。”
這三個字瞬間把南知意拉回到遊樂場。
在摩天輪上發生的那個吻,瞬間讓她羞恥的腳趾抓緊鞋子。
“沒。”
“我喜歡和丁甜住在一起。”
陸硯聽到這句,長舒一口氣。
看來裴西州還沒敢下手,也是,那樣齷齪的心思,他怎麽敢?
住在丁甜家也好,日後方便他追求。
陸硯眼珠轉了轉,定在她臉上,“送你。”
“我去叫丁甜。”
南知意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陸硯。
他們之間發生了關係,突破了一直堅守的那道防線,卻離了婚,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多待一秒,她都覺得窒息。
“沒猜錯的話,她現在已經被我的助理送回家了。”
陸硯的話成功定住南知意腳步。
腳尖調轉,被迫對上陸硯。
陸硯唇角一牽,讓南知意走在前麵,隱忍痛楚的眸深深的定格在那道窈窕的身形上。
勞斯萊斯幻影內。
周助理躬身,車窗半落,露出裴西州骨相優越的側臉來。
“裴總,人出來了。”
“看方向是前往甜水灣。”
“嗯。”
車窗上滑,遮蔽了那張頃刻間陰翳下來的臉龐。
車子穩步駛入車流,裴西州骨節分明的手捏著手機,低眸在聊天界麵上停留了很久。
最後一條信息定格在「我給你時間。」
南知意沒給任何回複。
甜水灣。
下車之後,陸硯飛快繞過車頭,驀地扯住南知意的手腕。
“還有事?”
南知意不明所以。
陸硯鬆開她手腕,手捧她的臉龐,“梔梔,明天開始,我來接你上班。”
南知意瞳仁震了下,很快移開。
“不用。”
她嘴角掛著一點諷刺,“最近裴晚的病情不穩定,你還是把心思多放在她身上。”
“畢竟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陸硯十八歲的綁架案南知意聽說過。
他原本並非獨生子,還有一個雙胞胎的弟弟陸墨,也正是在這一場綁架案中,陸墨被綁匪撕票不幸喪生。
可想而知當初綁匪有多凶殘。
南知意不太了解。
隻知道陸硯在獲救之後,曾經有一度非常瘋狂的追求她。
她被嚇壞。
身為千嬌百寵的富家女,在麵臨陌生人好感的第一時間不是感動,而是分析目的。
那時候還是哥哥的裴西州對陸硯的評價非常低。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梔梔,你要防止他抱著目的和你交往。”
原來原來。
那時候的陸硯是誤認為她是救命恩人呀。
原來原來。
那時候的哥哥,可能就對自己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南知意覺得心髒被用力捏了把,擠出些許酸澀的汁水來。
陸硯的情緒更複雜,在辨清南知意眼底沒有絲毫賭氣成分後,那股悲哀更濃。
長指忍不住撥了撥南知意額前的碎發。
“之前我的確沒分清對裴晚到底是感激還是感情,但我現在明白了。”
“我喜歡的人是你,想與之白頭到老的人也是你。”
“裴晚是你的救命恩人。”南知意提醒。
“所以我會用其他的方式報答她的恩情,但是不會搭上自己餘生的幸福。”
“之前是我想岔了。”
南知意推開他,“我要走了。”
“晚安。”
她沒有回頭。
陸硯在身後道:“明天見,梔梔,我來接你上下班!”
“從明天開始,就是我們之間感情的另外一個新開始!”
南知意加快了步伐。
哪怕今天陸硯表現的和往日截然不同,可他還會在散夥飯上戴裴晚出現。
裴晚的白血病是假的。
陸硯這輩子大概都要和裴晚糾纏不清。
光憑這一點她就沒辦法接受。
但這些話她不打算和陸硯說。
剛剛離婚,他一時半夥接受不了,追兩天也就過了那個勁頭。
快步流星刷開入戶門,小白鞋踩著光滑的大廳,纖白手指剛要按上興鍵。
驀地,一股勁力拽住手腕,生生帶著她拖到安全通道。
一道高峻的身影伴著黑影覆來,熟悉的氣息伴著酒氣撲入呼吸。
南知意瞳仁蜷成點。
因為眼簾中俯瞰下來的俊龐赫然是裴西州。
她的呼吸瞬間堵在喉嚨口。
下午發生的那個吻,好似還在唇瓣上殘著感覺。
“哥……”
她驚魂不定,鹿眸微微瞠著,寫滿了震驚。
裴西州粗糲的拇指磨上她唇麵,柔軟絲滑的觸覺讓他眯了眯眼,那甜美的滋味好似在無聲蠱惑。
“怎麽不回消息?”
南知意被裴西州的強勢逼的眼眶泛出淺淺水汽,瞳仁更是震顫著,抻著修長的天鵝頸,用來躲避他身上過強的威壓。
視線張皇失措,找不到落點。
“你說,給我時間?”
裴西州氣笑。
空****的樓梯間響徹他沉洌的嗓音,眼眸內更是墨潮湧動,“給你時間,不代表可以不回消息。”
“梔梔。”
“我們不是親兄妹。”
裴西州直指重點。
可這句話卻瞬間把南知意積蓄在心中的情緒引爆。
漂亮的鹿眸頃刻間紅了一片,“你,什麽時候有了這種心思?現在我們的確不是親兄妹,可從前……”
南知意胸脯起伏,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自小信賴的哥哥竟然對自己產生那樣的心思。
她幹咽著喉嚨,眼眶一圈圈的紅了,但最後半句,卻是怎麽也說不出。
驀地。
下頜被一股勁力捏住,被迫抬起迎上裴西州的深瞳。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你和我都認為是兄妹的時候,你認為的事情從未發生。”
寒意頃刻間竄上脊背,震擊的她不斷顫栗。
裴西州鎖著她,“你隻需要考慮現在,接受,還是不接受。”
“接受什麽?”
南知意的心好似在頃刻間懸起。
“接受我。”
裴西州直白**。
“不。”
話音落下,南知意下頜驟痛。
裴西州深瞳一縮,幾乎沒給她後撤的機會,徑直吻了下來。
南知意脊背收緊成一張弓。
在他灼熱的氣息和唇瓣即將落下之際,用盡全力將他推開。
裴西州猝不及防,高大的身軀撞上鋼質欄杆,骨骼和金屬碰撞發出沉悶的一聲。
但他甚至沒悶哼一聲,好似這點疼不關痛癢。
南知意渾身緊繃,全部心思都放在裴西州對自己的心思上,根本無暇顧及這種細枝末節。
頭頂感應燈滅掉的前一秒,裴西州透過她清透的瞳孔清晰的辨清了裏麵的恐懼。
“梔梔?”
裴西州周身賁張的強勢在頃刻間消散,腰背微微佝僂。
南知意的理智回籠。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哥,你傷到哪裏?”
“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南知意柔嫩的手混亂的朝著他的腰背探索過來,驀地,手被大掌捉住。
裴西州深睨著她。
眉心鎖著痛楚,卻執拗問,“真不能接受我?”
被握入大掌的手細細的顫栗起來。
昏暗中,南知意的聲音糯糯,顫顫,“可是我從小把你當成哥哥呀。”
脆弱無助的,哀求,“別這樣好不好?”
裴西州潭底的暗湧在頃刻間退潮。
“哥……”
“你永遠是我哥。”
裴西州咬緊了牙關。
驀地,將掌心柔嫩的小手推開。
“我會再給你時間,扭轉觀念並非一夕之事,我給你半年,如果半年之後,你對我仍不能改觀。”
“我會徹底退出你的世界。”
這讓南知意內心的恐懼擴大了數倍。
“哥,你也不要梔梔了嗎?”
裴西州寬大手掌輕撫她嫩滑小臉兒,“梔梔,如果要我在你身邊,我的身份隻會是另一半。”
在她無助的抓來的那刻,裴西州無情的將那隻小手推出去。
“考慮清楚。”
“我要的答案,隻有接受和不接受。”
撂下這句,裴西州拽開門把手,轉身離開。
南知意下意識追了一步。
那種最重要的東西從生命中抽離的感覺又出現了,這一次來勢洶洶,心髒抽疼的快要不能呼吸。
“哥——”
她喊出這句的同時,裴西州已經徹底隔絕在入戶門外。
燈火通明的大廳,空****的隻剩她一人。
就像她的人生,被一個個至親拋下,最終隻剩她孤單一個。
心髒似承受不住這種劇痛,驟停一秒。
南知意按著被難受碾磨的心髒回家。
丁甜迎上來,剛要開口,就見南知意臉色沉沉的進屋。
“梔梔。”
她收斂了嬉皮笑臉,沒說話,直接給南知意一個擁抱。
南知意死死的拽住丁甜身上的布料,把滿腔的脆弱都埋了進去。
“你這是怎麽了?”
“舍不得陸硯?
這是丁甜唯一能想到的理由,畢竟剛才兩人才單獨相處過。
“別哭,真舍不得的話,大不了從裴晚那個綠茶婊的手裏搶回來!”
南知意在她懷裏搖頭。
“不是就好,陸狗雖然渣了點,但勝在大方,離婚離的還算不虧,你現在是小富婆了,別哭。”
南知意沒哭。
但是她的整個世界都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