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278君賜字龍飛鳳舞
2 78君賜字龍飛鳳舞
雍正五年七月初九那日,上禦太和殿,命太保吏部尚書公隆科多為正使,領侍衛內大臣馬武為副使,封月賓宮端妃佟佳月賓為貴妃,賜字德端,將月賓宮更名為“未央宮”,命三朝元老馬齊為正使,太保兵部尚書鄂爾泰為副使,封永壽宮菀妃甄氏為貴妃,賜字淑婉。
同日在昭仁殿行駛冊封典禮,接受後宮眾妃嬪的朝拜,“淑婉”貴妃的“婉”字不再是當初菀嬪、菀妃的“菀”字,的確有些令人匪夷所思,誰也摸不清皇上的心意。
同日下令封茱萸公主為和碩公主,一日三喜,皇上大悅,白日在太和殿大宴文武百官與皇親貴戚,夜晚在皇後的景仁宮設宴,宴請後宮嬪妃,以示慶賀,我本想托病不去卻覺得不久前還因為吃醋醉酒而被皇上責罰,若是找借口不去慶賀肯定會惹得他不痛快的,索性強忍著心裏的悲痛,壓製著心中的醋意大大方方的給兩位晉升的貴妃朝賀敬酒。
淑婉貴妃自從六阿哥喪生之後,便身子不爽,大病一場,如今即便是盛裝容顏卻感覺蕭條得很,病態愁容,看著楚楚動人,甚至心生憐惜,德端貴妃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被我壓製了多年竟然還有如此風光的時刻,她也許做夢也想不到,我也感覺很是意外。
宴席上,我盡量的保持微笑與沉默,想起我當初封為華貴妃的場景,想想封為貴妃也不過如此,風光是風光,可是能風光多久就不知道了,德端貴妃雖然膝下有了玥珊公主,可是畢竟年老色馳了,再大的恩典也不過是在這名分上罷了,一年多領用些俸祿,宮中伺候的人多幾個,沒有協理後宮的權利,沒有皇上的恩寵,不過是能夠做到明哲保身而已,我也不敢掉以輕心,雨涵跟隨在公主身邊,自然也能悉知她的一切,聽聞對待公主算是盡心盡力,悉心教導的,幾乎每日都到鳳鳴軒探視,卻說公主的性子一日靜過一日,再也見不到年幼兒童的純真之氣,禮數學得極其的好,乖巧懂事,知書達理,尊師重道,深得德端貴妃與皇太後的喜愛,但凡公主有些風吹草動,雨涵都會告知我的,故此也不是很擔心,隻是不能親眼看著玥珊長大成人,有些可惜了。
胤禛似乎擔心我心中有不滿旨意,當日散了宴席之後便來了翊坤宮,我早就知道這個答案,故此心中也沒有多少不滿,餘音娘子有一句話是說得好的,什麽貴妃、妃子的,名分、位份的,皇上喜愛的才算數的,齊妃不也是妃子麽?沒有協理後宮之前誰正眼瞧過她呢?為皇上生下皇子公主又能如何呢?隻要皇上的心還在我的身邊,那一切都是好說的。
六阿哥辭世之後,他好長日子沒來翊坤宮了,我故作驚訝道:“皇上來啦?怎麽也不命人來通知一下,臣妾什麽也沒有準備?”我閣下手中的墨筆迎接道,他見我正在習字便拿起宣紙看了起來,上麵寫著:“去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我想著去搶過來,卻被他一個轉身而閃過,撲了個空?
“皇上,蘭兒的字不堪入目,您看不得?”
“朕一手教出來的好徒弟,字怎會不堪入目呢?雖少了寫磅礴之氣,卻模仿得到位,如今已有八分相識了,並未丟了朕的顏麵,可見近來靜心練習了。”
“漫漫長日,總要有些東西打發時辰的,皇上您見笑了。”我不再搶奪他倒是自動還給了我。
“今兒朕封了兩位貴妃,你可高興啊?”明知故問,別人風光我能高興得起來嗎?口裏卻說:“皇上高興,蘭兒就高興!”
“口不對心……”他舉著食指朝我說道,我一時間羞愧不已,都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了,“朕,已經想好法子了,定然不會讓你受了委屈?”法子?什麽法子?女兒搶不過來,協理後宮的權利又有人攔著,眼下還有新人入主,還能有什麽法子能讓我封妃了,也不是沒有,那就生太後崩了,皇後歿了,那些擋在我較小的石子兒都消失不見了。
“皇上?此話怎講?”
“皇後見朕這些日子都愁眉不展,知道朕在為福宜的事兒而傷心,便提議道命朕將弘晝接入宮中來撫養,裕嬪向來喜好佛法,早便是半個世外人了,隻怕不願在紫禁城內居住,朕打算命弘晝認你當母妃,如此一來,你便是膝下有子,朕再封你為妃,不正是合情合理嗎?到時候看誰還會攔著?”五阿哥身體從小就弱,能長大成人很是不容易,其母裕嬪為了求上天保佑她的孩子平安成長,自弘晝滿月之日便對著菩薩起誓,今生今世,不再沾惹葷腥,誠心向佛,日日青燈古佛,禮佛誦經的,皇上入主紫禁城時,便為了表明誠意而留宿在府邸,故此皇上將雍王府改成了雍和宮,成為皇家寺院。
“這……這不好的……”既然是皇後的意思,那我就不得不深思一下了,我如今是扶持著三阿哥的,若是我認了弘晝為兒子,那不是明擺著告訴齊妃跟三阿哥,我不跟你們玩了,我要扶持我自己的兒子當皇帝了,那還有什麽勁兒啊?齊妃肯定立馬跟我翻臉,我在這後宮裏是一點庇佑都沒有了,皇後就是想要挑唆著齊妃跟我為敵啊?
“怎麽?你不願意麽?”
“皇上,裕嬪姐姐好好的活在這個塵世上,蘭兒隻能為了自身而搶奪她的孩子呢?何況弘晝從小身體虛弱,能長大成人都是靠著雍和宮的菩薩們保佑著,若是離開了雍和宮,身子不好了,該如何是好?您是要蘭兒背負個‘奪子謀殺’的罪名麽?”花花腸子?她可真是一分一毫都精打細算啊?我才那六阿哥的事情十有八九跟她有關係。
“你不樂意?”
“也許是天意吧,注定蘭兒此生膝下無子,那蘭兒又何必強求你?皇上不是說,隻要是皇上的孩子,也是蘭兒的孩子麽?這就足夠了?何必再爭那一聲‘母妃’呢?”聽我如此說,他方才打消剛剛的念頭,握著我的手在宣紙上寫道:“寧負乾坤不負卿!”
“蘭兒,你終於明白朕了!但願福沛能夠平安無事的長大成人,將祖宗與朕的心血一代代的傳承下去。”他這話是要立七阿哥為太子啊?隻不過這話比起當初為福宜說的話就含蓄多了。
“朕要親自教導弘時,他雖然天資不夠,不過為人忠厚,又孝順有加,朕當日忙著周旋在眾位兄弟之間,分身乏術,不能親自教導他,不然也絕不會成為這個摸樣,但是朕相信,愛新覺羅家的子孫都是文韜武略的好男兒,加以□□必定能成人的。”
“是啊,臣妾入府時,弘時才五歲,那時的他便是極其孝順的,百善孝為先,可見弘時也是有過人之處的,叔伯們也無人不說的,皇上再加以□□必定能夠成才。”我在適當的時機給他說上幾句好話,自然會事半功倍的,七阿哥才幾個月而已,皇上要等著他長大成人可要等到什麽時候啊?三阿哥如今正是大好青年,哪有舍近取遠的,他如此一個瞻前顧後,心思細膩周到之人,畢竟會有兩手準備的。
“近來,弘時在朝中的表現好得很,聽十二弟道前段時日幫著處理河南旱災的事情非常周到,無論是處置苛刻糧食的貪官汙吏,還是安撫百姓開倉救災,都做得井井有條,令朕刮目相看。”
“那是皇上您□□有方的!”
“隻可惜今年好不容易江南十三省有了個好收成,盛京去年的旱災也處理得當,偏生今年又輪到了河南,依舊百姓飲粥裹腹,粗麻遮體,何時才能有一個風調雨順的年頭啊?”話說這個天災誰能控製啊?康熙年間不還有好幾次黃河水災麽?可憐他日日夜夜地為這些朝政大事兒操勞,不由想起那日在沉醉聽到的話來。
“女子為家身不由己,男子為國迫不得已。”這保家衛國的事兒未必好做的,女子雖然有三綱五常束縛著,卻好歹可在男子撐起的屋簷下,遮風避雨。
“怎麽啦?不說話?”
“臣妾隻是覺得皇上太辛苦了,蘭兒代天下百姓感謝皇上,若非有皇上在,他們哪裏來的這等好日子?不說豐衣足食,卻好歹衣食無憂吧,遙想明末之時那副橫屍遍野,血流成河的情景,簡直人間地獄啊?蘭兒所幸生在太平年間。”若是站在他的角度來想,也許哥哥真是做得太錯了,他是皇帝,是主子,不該冒犯,也不該逾規,他是至高無上的帝王,他擁有著舉世無雙的權勢,同時也擔負保家衛國的使命與責任,他能扛著大清這幅重擔,那他便是值得尊重的皇帝。
“但願世人都如你這般,不愧是亮工的妹妹,眼界自然不同於其他深閨女子。”他突然提到哥哥,讓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下筆的那一撇重重地停留在那兒,墨水呆滯不前,染黑了宣紙。
“嗯?讓朕看看你的手?”幾個月前他拿著刀指著我時,我不知是為了保命還是真的因為他的不信任而賭氣手握尖刀傷了自己,本不該留下疤痕的,我卻好像是故意記住那一幕,刻意地留下了一道疤痕,很細小要近看才能看到,遠看就跟我手心的紋路融合成了一體,不容易分辨出來。
“朕命你好生養著,怎麽還是留下了疤痕?”提起哥哥,我們誰也不開心,故此便順其自然地翻過這一頁了。
“太醫不也有失手的時候麽?”
“嗯,孟太醫跟朕提出了辭呈,言語想要在醫學上有更大的成就,想要遊雲四海去尋找藥材,成為李時珍、孫思邈一樣的名醫,你如何看?”聲諾追究還是要走的了,我既然答應了,也不會再強留,不過太醫院內一定要有自己信得過的人才好,不然如襄嬪那樣被人下藥一年還決然不知,多可憐啊?
“孟太醫誌向遠大,蘭兒倒沒想到的,但是這也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兒啊?武將用刀劍守護山河,文人用墨筆推道崇儒,他學醫麽,是該學神農嚐百草,皇上不如讓他奉旨出行啊,一來依舊是為朝廷辦事,二來也可從了他的心願,如何?”若是奉旨出行,那便不必擔心皇後跟灩嬪的謀害了。
“嗯,這個想法好!朕求才若渴,隻要是人才,無論是武將還是文官,醫道還是其餘統統都不能放過啊。”
“皇上如此聖賢之心,將後必定會‘周公吐脯,天下歸心’的。”他聽後便是龍顏大悅,放開我的手,親自鋪平了宣紙,寫了那八個字,強勁有力,氣勢磅礴,眉飛色舞,說是我的字與他有八分相似,但是論氣勢,一看便能分出真偽來。
“皇上好氣勢啊!”我拍掌稱賀道,頌芝端著茶水入內,便感覺有些羞愧,胤禛倒是毫無留意朝我笑道:“蘭兒,喜歡什麽字兒?朕賜給你,命人給做成匾額掛在翊坤宮內,好不好?”
我思考片刻道:“‘龍飛鳳舞’四字如何?聽聞先皇曾經也書寫過這四個字,堪稱‘書法瑰寶’,不知皇上可有挑戰之意啊?”我在皇後麵忍了這麽久,如今該挑釁挑釁了,免得她以為我年世蘭真的被她欺壓得翻不了身了。
“哈哈,當初朕年幼時,皇阿瑪便誇耀道,眾皇子之中也隻有朕在書法上可與之媲美,今兒就讓你開開眼界……”他覺得用我練字的小宣紙寫得不稱心便命蘇培盛到如意館去取來專門寫匾額的紙張。
寫好之後直接送到了如意館裝璜表框,我看見自然是愛不釋手,不僅僅是喜歡他的字,更是喜歡這個四個字的含義,他又說道:“你可知道皇阿瑪曾經送給了孝莊太皇太後一個‘福”,那是多麽巧妙啊?區區一個字表達了多福,多才,多壽,多田,構思精巧啊!”
“皇上說得沒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都是文韜武略的。”我誇耀道,便想著趁他高興提提頌芝的事兒道:“皇上,蘭兒有個不情之請……”
“哦?難得蘭兒有請求,你且說說,隻要不是再將宮女送到朕的龍**,朕都允你……”這可讓我如何張口啊?我本就忌諱頌芝的那一樁子事兒,要在他麵前提起給頌芝名分的事兒本就難以啟齒,如今他都如此言語了,我還能張嘴麽?
“皇上,怎麽拿著這個事兒來取笑?蘭兒不依!”我一時也沒得心思再言語了,他也許心中也有疙瘩,轉口道:“蘭兒隻是覺得許久沒去騎馬了,想念得很,何時皇上狩獵時帶上蘭兒啊?”
“嗯?你啊?入宮這些年了,還是不安分啊?從前在府中時便想方設法地偷著出府,如今都入紫禁城了,還想著……”他打趣道,我哪裏不知道這已經是奢望了,紫禁城之所以稱之為城,是因為它太過龐大,跟一個城一般大,裏麵什麽都有,故此也不必再出宮門了,自從跟著皇上入了紫禁城,我就再也沒有出去過去了,也不知道外麵的世間變成了什麽樣子?
正所謂洞內方七日,塵世千百年啊?那元宵節的燈光肯定是更加的璀璨照人了,女子幼年時的夢,懵懂時的幻想,良人負手而立在燈火闌珊處,暮然回首,四目相對,一見鍾情,成就姻緣。
戲文中,天宮也有七仙女下凡塵在槐樹下遇董永,織女偷下反襯沐巧遇牛郎,更別說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十八相送,西廂記裏的崔鶯鶯與張生,哪怕是牡丹亭裏的柳夢生與杜麗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那種跨越生死的戀情,如我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姻緣,新婚之夜才能知道夫君的麵目,即便有了情意,多少感覺心中少了什麽,何況,我不過是他的一個“妾”而已。
三媒六聘,八抬大轎,也許都有,不過在新婚第一天就要去給福晉下跪敬茶這是哪個女子也不想多出來的禮節,隻能安慰自己嫁的是皇家,天下家之最的皇家,才能頗有安慰。
“咦,蘭兒聽聞前幾日秀貴人親自拿著刀子去削笛子而傷了手?可好了?”我關懷的問道,隻是看著手中疤痕突然有了一計。
“嗯,畢竟年幼,還調皮呢?時而文靜,時而活潑,時而聰慧,時而嬌憨,時而細致,時而糊塗,時而乖巧,時而調皮,總之是時而風,時而雨的,十足的小孩子脾氣,比起過往淳嬪更得朕心,那日聽聞淑婉貴妃有一架‘長相思’的古琴,非要鬧著要一支與之媲美的笛子,她不知道,那笛子在果親王手中,如何給她啊?便賭氣命人砍得竹子,要親自做一根,這下好了吧,沒削出笛子來,反倒把手給弄傷了。”說到秀貴人她還起了興致呢。
我順勢道:“那可要好好地護理,她如花似玉的,若是跟蘭兒這般留下了疤痕,那該如何是好?”
“小傷,無大礙!”胤禛不以為然道。
“那不可能小視,聽聞灩嬪能調出一種叫‘舒痕膠’的藥來,當初淑婉貴妃與惠嬪受傷都是用這個才好的,不如皇上替秀貴人討一點?順便替蘭兒也討一點兒?”
“你啊?自己想要便直說,還拐著彎?多大的事兒?朕明兒就命容兒給你們送來,好吧!”胤禛很是豪爽的說道,我猜想,灩嬪不怎麽願意,新仇舊恨,我可好好地報一報了。
“哎,朕突然想起當初這麽將長相思賞賜給了淑婉貴妃呢?那‘長相思’與‘長相守’那皇阿瑪與舒太妃的定情之物,那本身是一對,本該由一對有情人共有的,朕將‘長相思’給了淑婉貴妃,‘長相守’卻在果親王手中,這……可笑!可笑!”他思量一番後突然說道,想想也是哦,搞不好秀貴人就是要他想起這層意思來呢。
“是啊?若是不知道的人,提起這兩物品來,還以為淑婉貴妃與果親王是一對,金玉良人呢?”我添油加醋的說道,見他臉色不悅忙收回口風道:“臣妾失言!”
“嗯,朕糊塗了,但是已經賞賜了,該如何收回來呢?總不能讓果親王將長相守贈給朕吧,那是皇阿瑪親自賞賜給她的,長相守當日是舒太妃出家之時留下的,按說……”
“那皇上便將長相守賜給十七福晉成全一對良緣不就成……”我略加提示道。
“可是,十七弟那性子……哪兒來的十七福晉啊?”胤禛狐疑道,突然好似明白了什麽,將我摟在懷中道:“那便等著他尋一個嘛!”我實質可不是這個意思,估計他也已經心領神會的,試問皇上若是說道了這層意思,而果親王又沒得人相贈,那便隻能有忍痛割愛將長相守贈送給皇上,成全皇上與甄嬛這對良緣了?不然那長相守在他的手中便是一個笑柄了,足夠讓他坐地不安的,他何等聰明之人,不可能不明白這層道理。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