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296欽安殿絲絹牽緣
2 96欽安殿絲絹牽緣
“百合,你去安排吧,本宮想要去欽安殿祈福!”夜寒露重,我卸下珠釵玉翠,將華發散放,拿著絲巾束了起來,披上那件玄狐披風從翊坤宮的偏門離去,不知道是因為我對胤禛的愛意衰減,還是我的心襟真的廣闊了,我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過,反倒舒了一口氣,如此我也算是對頌芝有所交代了,並沒有因為我而耽誤了她的終生,我也算是對得起她為我吃的那些苦頭了。
欽安殿內的,十分寂靜,風吹動了殿內的帷幔,如來佛主的金身若隱若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已經不信佛了,也許我從來都沒有姓過佛吧,我不過是投其所好而已,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去做某一些事情。
“佛主,世蘭一事不明,渴望佛主為我指點迷津……”我跪地雙手合十,虔誠真心地閉目問道,“請您告訴我,世蘭到底做什麽?世蘭不止一次的迷茫,某一刻世蘭得到了全天下女人都想要得到的榮耀、權位、富貴;某一刻世蘭成為這個宮中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卑賤得連個燒火的丫頭都不如,命賤如草芥,人人都能踐踏與謀害,可是給我榮華的與給我傷害的竟然是同一個人。佛主能否告訴我,該何去何從?是繼續如此自欺欺人,一如既往地與後宮眾人糾纏爭鬥,還是該鼓起勇氣遠離這後宮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我累了……真的很累!從前我在後宮的諸多鬥爭之中樂不知疲,即便累了,我的身後也有哥哥那一堵魏立不倒的牆可以讓我去依靠,即便牆壁在寒冬裏有些瑟瑟的冷,可是至少我不會倒下,我依舊可以又尊嚴的站著,如今哥哥不在了,我感覺自己的身後空蕩蕩的,總是在發涼,涼得令人發指,即便有皇上溫暖的懷抱,有著數之不盡的甜言蜜語與承諾,然而我總是感覺自己處在雲端,不僅僅是身後空蕩蕩,連腳下都是空蕩蕩,一點安全感都沒有,誠惶誠恐,患得患失……,我感覺太累了,累得我都直不起腰來,可惜我又不得不直起腰板地堅持著,宮中還有許多人的生死榮辱係在我的身上,我不能倒下,不能後退……”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那些往事讓我有感而發,我竟然已然淚流滿麵,還是想到了,此時胤禛與頌芝正在屬於我的**翻雲覆雨而傷心難過,隻是強忍著不出聲而已,當沒人依靠時,那就隻能靠自己了。
我還記得當日我設計複寵之時,就是在這佛像前痛哭流淚,發誓改過自新,去博得他的同情與憐憫,當初說的那些話連我自己都忘記了,他卻依舊記得清晰,想到如此便也算是一點欣慰的。
“女子為家身不由己,男子為國迫不得已?此話當真麽?若真是如此,那世間為何會有人呢?如此人注定是要受苦受難的,那為何老天要創造人呢?難道這世間就真的沒有真心開心的嗎?就真的沒有可以隨心所欲的人嗎?三千煩惱絲注定讓人時時刻刻處在水深火熱中嗎?”
“我曾經以為,我作為一個女人,已經站到了人生的頂峰,除了皇後之外,人人都臣服在我的腳下,可是即便如那時的我,也未必能夠真心開心的,如今的我,覺得自己太過渺小了,我越來越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是報仇還是固寵?有的時候,我覺得這兩者一起的,可是有的時候,我又覺得這兩者都不再是我要的了……”
我說得那麽的誠懇,淚水流得那麽的真情,腳下的團蒲好像也被我的膝蓋溫暖了,我不想停止說話,我不想停止哭泣,我害怕我一停下我就會看到他們翻滾在我的**顛龍倒鳳的模樣,聽見他們纏綿情深的聲音,嗯嗯啊啊的銷魂靡靡之音,好像都長了翅膀似得飛到我的耳朵裏,揮之不去。
“哎……“突然我感覺自己聽見了男子歎息的聲音,不由慌張起來,忙著起身環顧四周,卻並不見人,聽見一聲烏鴉振翅的聲音,惹來一陣疾風吹動了殿內的金黃色帷幔,嚇死我了,原來是烏鴉啊?
眼中好似飛來一朵青色的雲朵,在燭光與帷幔的雙層色遮掩之下,它若隱若現,我試圖伸手去抓,卻什麽也抓不住,原來是幻覺啊?定神一看,隻見一條青色的絲巾朝我迎麵而來,還隱隱散發著淡淡的蘭花香,絲巾就這樣的貼到了我的臉上,我的呼吸讓它更是緊緊地與我相擁,讓那股蘭花香更加的清香。
莫非真的有人?我連忙推開窗戶朝殿外看去,四周卻是寂靜無比,除了隱隱約約似有似無的宮燈燭火,就是在寒風中搖曳著的帷幔,這絲巾該是過往的宮女落下的吧!
仔細去看上麵繡著一朵藍色的蘭花,旁邊是用七彩線繡著一個“蘭”字,剛好與我同名,不由覺得親切,便想著明兒找人問一問,給她還回去的好。看絲巾的色彩都有些暗淡了,蘭花上還有著汗漬,也許是經常放在身邊用的,也許還有深刻的意義,丟下了,也許會難過也說不定呢?
正思索著,百合提著裙子推門而入道:“娘娘,奴婢來陪您!”
“怎麽樣?”
“今兒皇上好似前朝事兒忙,剛小杜子打聽來著,說已經出了養心殿朝翊坤宮來了,奴婢派人告知姑姑,說娘娘請她過去伺候,該支開的人,都支開了……”
“你來得好,本宮真害怕一個人……”我拽著百合的手真切地說道,沒有人是不怕寂寞跟孤獨的,那種感覺真不好,不想去想那些是是非非的事兒,就拿著那條絲巾給百合看。
“依奴婢之見,也許不是女子的,這蘭花香中多少夾著些不雅的味道,隻怕這個絲巾的主人時常出現在馬棚之類的地方,摻合著馬匹身上的味道,許是宮中哪個侍衛的吧!”百合是養花出生,對於味道自然也有著些了解的。
“男子的絲巾怎還會繡著花兒呢?胡言……”剛剛說完便覺得我將問題想的太簡單了,男子不會繡花,那女子總能吧,莫非是男女之間的定情之物?不由想起了弘時與樂盈,莫非這宮中又有人頂風作案了嗎?
“大膽!”我情不自禁地罵道,百合微微一笑道:“娘娘,許是哪個侍衛路過落下的,欽安殿早中晚都要巡視的侍衛經過的,哪個侍衛不成家的,娘娘不必多想的……”
“嗯,存天理,滅人欲,這紫禁城就是這樣的……”我想到弘時與樂盈,偶爾腦海中浮現出他們的身影,感覺他們真是相配的一對,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天不如人願,造化弄人啊?
這一夜裏,我與百合說訴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兒,她明白我的心境,想著法子讓我的思緒不要停留在胤禛與頌芝的身上,一夥兒給我遠古時代的神話故事,一夥兒又給我講這深宮之中宮女、太監、侍衛之間的趣事兒,人分貴賤,但是貴又貴的活法,賤又賤的活法,可貴人未必就比那些出身卑賤的人活得輕鬆與舒坦了。
“你說來說去就是要告訴我,不要為這絲巾煩惱,本宮豈能不明白你的心意,那你明兒就去問問誰丟了絲巾,來認領便是了,許是個癡情男子也不定呢?”
“娘娘英明……”我們一宿無眠,在佛主前,相互依偎著談著心事兒,我問道:“百合,你心中可有良人?”
她不由臉一紅,別了臉去道:“奴婢……娘娘說過,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奴婢雖然出身卑賤,卻不想輕易辜負自己,若是不能遇見心心相印之人,寧可孤老終身,也絕不會如瑩……”談到忌諱,她連忙收了嘴,我知道她是想說,絕不會如樂盈那般嫁了一個不愛的男人,每每想到他們雙雙倒在啟祥宮的那一幕,便無來由的羨慕起樂盈,能死在自己心愛的男人手上,能如梁山伯與祝英台那般雙雙化蝶而去,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奴婢若是今生都遇不見良人,便如蘇嬤嬤陪伴孝莊皇太後一般陪伴娘娘一生,不知娘娘可會嫌棄奴婢呢?”
“哪裏會?這宮中的人向來如此的,如皇後身邊的剪秋,淑妃身邊的浣碧、瑾汐,灩嬪身邊的寶鵑,主子與奴仆也許比皇上與妃嬪還要親密些呢?“我玩笑道,說著笑著,倒是覺得真的忘記了那些煩惱與不愉快,這一夜也感覺不到疲倦與困意,時光也短得很,轉眼便是清晨。
聽見前朝早朝的鍾聲,便知道皇上已然離開了後宮,那我也該回去了,他若是問起,隨意找個借口搪塞便是了,想必他也不會深究的,我再出麵請求他給予頌芝一個名分,倒不是難事了,不由覺得自己功德圓滿,總算是給了頌芝一個交代了。
翊坤宮內的人見了我從外麵回來都是驚訝,隻見頌芝滿麵欣喜地掀開簾子而出,一身品月色百褶裙,外表套著件粉色滾兔毛的棉質夾襖,襯得整個人都亮麗起來,我好久沒見她如此亮麗明朗過了,她本是略略又幾分姿色,略加打扮便也是怡人女子,見我回來忙著迎過來道:“主子,您這個上哪兒去了?”
她欣喜地朝我迎來,我除了舒心也平添了幾分苦澀,無論是誰,他的一切依舊能夠牽製著我的喜怒哀樂的,“昨兒,奴婢等您一宿,怎麽不見您回來?主子跟皇上上哪兒去了?您不是特意傳奴婢伺候的麽?怎麽兩個主子好似玩躲貓貓的,不知道哪裏去了?”
我越聽這話越感覺不對,正要問又聽頌芝道:“那飯菜奴婢前後都命人熱過三回了,主子準備了這麽多的東西,怎麽反倒出去了呢?”
“姑姑,皇上,昨兒沒來翊坤宮嗎?”百合疑問道!
“沒有啊!我還當皇上興致好,臨時變了主意,傳喚娘娘到別處去了呢?”頌芝的臉上並無失望之情,反倒是我感覺晴天霹靂,我準備了這麽多,結果皇上竟然沒來翊坤宮?
幸虧我沒有明著告訴頌芝我的用意,不然此時此刻我都不知道如何麵對頌芝了?
“娘娘,您該梳洗了……”我正在思索著該如何在頌芝麵前圓下這個謊言,百合忙著說道,頌芝便也自然而然地道:“主子勞累了,是該梳洗梳洗了……”
“昨兒,忘了跟你說一聲,害你白白等了一夜,早些休息去吧!”頌芝也鬆口氣道:“是!奴婢本想著回房睡的,不知怎麽就歪在主子房裏睡著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與我同床共寢,我並不介意,她也習之以常了,朝我微微俯身朝她的房間走去。
我撫著百合的手走進閨房,發現哪些精心準備的飯菜與玉蘭花都不見了,我猜想頌芝是明白我的心意的,隻是不想在我的麵前露出她的脆弱與失望來,我叱喝著命所有的人都退下,順手就摔了個花瓶在地。
“去敬事房查一查昨兒皇上到底去了哪裏?”簡直是豈有此理,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搶走皇上?不等百合去問,蘇培盛便來翊坤宮稟告道:“皇上說,昨兒讓娘娘久等了,特命奴才送來些補品給娘娘您補一補身子……”
他倒是明白讓我久等了,明明翻了我的綠頭牌竟然去了別處?這讓我情以何堪?我端著安神茶抿了一口並不答話,蘇培盛見了我如此冷淡,想必也感受到了我的怒氣,忙道:“奴才還要去敬事房走一場,不打擾娘娘您了,奴才告退!”
“蘇公公,昨兒來知會本宮說皇上翻了本宮的綠頭牌的人是你嗎?”我重重將茶杯放下,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響,我倒是要看一看,如今這後宮之中誰還敢如此挑釁我?
“是!”
“那為何皇上改變主意不來了,卻沒人來知會呢?讓本宮白等倒是無所謂,讓本宮在心中抱怨皇上朝令夕改可就是公公你的過錯了……”
“娘娘,昨兒皇上批閱奏章太晚,進入後宮之時已經二更了,奴才害怕打擾娘娘休息,故此不敢冒然來知會,還請娘娘恕罪!”
“那皇上昨兒去了哪裏呢?”
“這……這……這……”
“皇上昨兒在哪裏?本宮隨意派人到敬事房一問便知,不過本宮想要聽蘇公公你說……也好給蘇公公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不然就這誤事的罪名可就足夠讓本宮賞你幾個耳刮子了。”
我款款起身,一手撫著百合的手,一手高高抬起看著那黃金縷空的護甲,皇上知道我的性子,我即便打了蘇培盛,他也未必是怪罪的。
“回娘娘的話,昨兒皇上來翊坤宮的路上,看見惠嬪娘娘漏夜裏挑燈在宮道便尋找著什麽?皇上見了便問了幾句,惠嬪娘娘說戴了好幾年的玉鐲子不見了,找了一天也沒找到,若是別的物品也便罷了,偏生那鐲子是皇上在惠嬪娘娘**侍寢時賞賜的,故此丟不得……”
蘇培盛誠惶誠恐的稟告道,我挑嘴一笑,我當是誰?原來是她啊?手下敗將,何足言勇?她久日不承寵,如今隻怕為了救淑妃,而強迫著自己重新侍奉君側,我倒是要看看她能耍出什麽花招來?
“哦?原來如此!本宮還當皇上在來後宮的路上失蹤了呢?原來是去了長春宮?下去吧!”蘇培盛見我神態還好,卻更是狐疑,也許他覺得我該大發雷霆吧,我是該發火,但是也不會讓他看見。
“下回若是還有這般的事兒,還請公公知會一聲,好讓本宮有個準備,明白嗎?”他聽話地點點頭,彎著腰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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