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5191和惠公主重回宮
5 191和惠公主重回宮
皇後與七阿哥的喪事是由我與淑貴妃一起打理的,胤禛自從皇後喪生火海的那一刻便在養心殿內閉門不出了,隻是下了兩道聖旨,第一道聖旨是賜皇後“敬”字,稱謂為“孝敬皇後”。第二道聖旨是追封福沛為“懷親王”,算是承認了這個兒子是自己親骨肉的事實。
景仁宮已經半數被銷毀了,皇後以及福沛都隨著這座宮殿一同消失了,最後整理遺體之時,還能隱約看見皇後的手緊緊地抱著福沛,正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啊?不由覺得“慘不忍睹”,高高在上的皇後,一生浮沉的皇後,深謀遠慮,運籌帷幄的皇後,終於隨著鮮紅似血的火焰與世長辭了。
棺木停在欽安殿內,紫禁城內一片縞素銀白,天下人除卻胤禛一人外人人穿孝,並下旨,凡是後宮嬪妃、皇子皇媳皇孫、各府親王、福晉及其子嗣,以及烏拉那拉氏族親,全部到欽安殿跪靈,排場是完全按照當年康熙爺的赫舍裏皇後的喪禮而成的,這是對皇後的一種極高肯定。
胤禛心中雖然痛恨她害死了純元皇後,但是心中卻不得不承認,一直陪著她同舟共濟,共擔風雨的人是皇後,頗有愧疚,特別是皇後如此慘死,他心中也很是心痛,加上還有福沛一同歸去,更是苦不堪言。
想著他膝下本就子嗣單薄,吉嬪前不久又是慘遭毒手,淑貴妃膝下的孩子又是短命的,溫儀公主性子沉靜如水,別說玩笑,連說句話都很困難,而和惠公主已經遠嫁,自從雍正7年離開京城之後,再沒有回京過,茱萸公主又年幼,兩位皇子,弘晝雖然頗得他幾分寵愛,卻並不與他相親,而弘曆自幼養在宮外,更是談不上父子情意,想到此處不由傷感,卻不得不強撐著,生怕別人看出他內心的疾苦來?
皇後辭世的第三天,閉門不出的胤禛終於出來了,來到了欽安殿內,為皇後上了一炷香,當著眾人的麵道:“皇後幼年嫁予朕為妻,四十餘年待朕關懷備至,深得朕心,隻因其為庶出之女,入府時並非正妃,而後生端親王(弘暉)才得以扶正,不料老天不憫,孩兒幼殤,此後再無所出,雍正五年撫養七阿哥福沛於中宮,細心教養,無奈出此橫禍,朕痛心疾首,命寶親王弘曆、和親王弘晝為其扶靈,將後朕之子孫皆以親子之禮奉之,任何人不得怠慢,違者便不是我愛新覺羅的子孫,誰敢不尊者,一律趕出皇家絕不留情。”
我等跪在腳下悉聽教誨,想必是擔憂將後有人詆毀皇後,故此刻意地下了這道聖旨,好讓皇後死得安寧,含笑九泉,皇後雖然辭世了,但是好歹得到了這般好的名聲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又聽胤禛款款開口道:“封孝敬皇後生母為一品誥命夫人,扶為正妻,入烏拉那拉氏祠堂,受後世子孫敬仰……朕之原配烏拉那拉·柔則,孝敬皇後之親姐,康熙三十五年與朕在雍王府初見,康熙三十六年得先皇聖旨嫁入王府為正妃,康熙三十八年因難產血崩而亡,英年早逝,在場眾人許有半數之人未成見過,康熙六十一年,朕初登大寶,追封為‘純元皇後’,純乃純真之純,元乃‘元配’之元,意為祭奠她是朕的元配福晉,然,從康熙三十八年至六十一年,二十餘年之久,朕登基為皇時,她早已經屍骨無存,生前各種事跡也逐漸被世人遺忘,朕之元配生性灑脫,為人豁達,不慕榮華,不求名利,想必並不在意這‘皇後’之名,今日起,廢除皇後之名,再不載入史記,朕要後世子孫記住,朕此生隻有一位皇後,就是孝敬皇後,與朕相守一生,風雨同舟四十載的孝敬皇後。”
胤禛大喝一聲,眾人忙著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如雷貫耳的恭賀之聲,此起彼伏,一聲高過一聲,我心中感歎道:“皇後,你死得值了,竟然讓皇上如此為你,不但將你的額娘扶正了,還將純元皇後的名號給廢除了,從此以後,你再不是庶出之女,你再不用在你姐姐柔則的光輝之下生活,隻可惜,你人都已經不在了,再言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活著的時候沒有得到這些,如今辭世後得到了,又有何意義呢?”
胤禛話音剛剛落下,欽安殿內的哭聲便是一陣連著一陣的,卻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德端貴妃哭訴道:“皇後,臣妾與您相交了一生,從未想過您會先臣妾而去啊?為何老天爺如此不公,讓皇後娘娘先臣妾而去,反倒留著我這殘破的身子留存而世呢?嗚嗚嗚……”。
淑貴妃更是淚眼婆娑,滿麵淚痕的哭訴道:“皇後娘娘,自臣妾入宮以來便深受您的教誨,您怎麽就能撇下臣妾而撒手人寰呢?”我倒是也想著想說兩句,卻好似什麽也說不出口。
想起年幼時經常跑出王府玩去,每當玩得高興的時候,便會看見皇後那張榮辱不驚,滿含笑意地臉朝我道:“妹妹,你又頑皮了?”從康熙四十八年到雍正九年,已有二十餘年的光景,我們也是相處了二十餘年啊,同樣也爭鬥了二十餘年了,突然她倒下了,我還真有些不習慣啊?是不是每一次當她可以取我性命的時候,也會有如此感觸呢?畢竟是相處二十餘年的姐妹,即便沒得半點恩情,好似在這你來我往的爭鬥之中建立了難以言喻的情感,將一個人鬥死了,並不意味著勝利,隻有將一個人鬥服了,才是真正的成功。
我不得不說一句,我服了皇後,她的心計與智慧,遠遠是我不能比擬的,即便最後那一刻她想著保住自己的皇後之位,但是也並非是為了私欲,而是為了胤禛的江山,隻有暴君才會廢後的,廢後了,天下不亂,後宮會亂,那麽焦頭爛額的人還不是胤禛麽?
她要的並非是皇後這個位置,而是用自己最後的一點力量保住她夫君的名聲與威望,她說她再不想與胤禛相見了,若是沒得比天高比海闊的情意,哪裏來的這般決心,她的心中是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責問自己,為何愛上了這樣的男人?明明將自己傷害得那麽的深,卻沒有辦法去痛恨?
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我的痛苦,你明白幾分?女子這一生的幸福不就是受一個男子左右麽?他高興時,便高興,他難過時,便難過,無論她做了多少壞事,無論她害了多少人,至少她的心中總是將這個如同天一般的夫君放在第一位。
胤禛啊胤禛啊,你不該如此不珍惜一個深愛你的妻子啊?你曾經說過這宮中女子有幾個是真心於你的,有些貪圖權位,有些貪圖榮華,有些為了保全家族名望,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與原因簇擁在你的身邊,但是皇後這個女人,她是真心愛你啊?她說她對你執迷,這一點連當年對你一往情深的我也難以相提並論。
我許是錯了二十年,她卻比我多錯了一倍,是四十年,也是一輩子。
“皇額娘……皇額娘……”正在傷感之時,遠遠聽見欽安殿外傳來哭訴的呼喚聲,借著便是一聲太監尖而拖長的聲音傳告道:“和惠公主到……和惠公主到……”是和兮回來,她已經離開這紫禁城兩年之餘了。
我回頭看去,隻見和兮一聲縞素服飾林立在眼前,剛跑到了欽安殿門口便跪地哭訴道:“皇額娘,和兮來晚了,和兮回來晚來了……”說著便一路跪行到了皇後的靈位麵前,兩年不見,和兮的身子好像更加的柔弱了,更加地清瘦了,內蒙古的生活自然沒得紫禁城內這般舒服,那邊氣候也不好,臉色慘白,肌膚也不如當年那般柔滑,感覺有些磨砂。
“皇額娘,您為何不等和兮回來?你為何不讓和兮見您最後一麵,為何?為何?”和兮跪在皇後金黃棺木麵前哭泣得死去活來,眾人忙著過去寬慰,卻聽和兮大聲喊道:“滾開……你們都不要碰我,你們都是壞人,是你們害死了我的皇額娘,是你們……”
和兮指著我們一幹後宮嬪妃責罵道:“是你們為了當皇後才要害死我的皇額娘的,你們都是壞女人……”和兮犀利的目光朝我看了一眼,又急忙地回避,但是我可以從中看到她對我也懷著一絲絲的恨意。
“和兮……”胤禛慈愛地喚了一聲,和兮這才停止哭聲,起身投入胤禛的懷中道:“皇阿瑪,為什麽啊?您為何不派人知會我?為何我才走了兩年而已,我的阿瑪沒了,我的皇額娘也沒了……”
頓時整個欽安殿內的哭聲便更是慘烈了,皇後雖然膝下無子,但是能得和兮如此孝順,晚年也有福沛承歡膝下,這也算是值了,我見和兮提起胤祥來,心中更是苦楚,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如同砸開的泉眼一般,胤祥啊,你看到了沒有,你的女兒回來了?她在為你哭泣啊?你有沒有聽到啊?
“當年,皇阿瑪、皇額娘、阿瑪還有眾位兄弟叔伯送我離京之時,和兮跪拜,請你們保重身體,珍重萬分,為何等和兮回來時,是這般場景?若是知道那是最後一麵,和兮說什麽也不會離去的。”
說著又是跪拜到皇後的靈前哭訴起來,幾度要昏厥過去,胤禛忙著命人先行將和兮扶到了鳳鳴軒,以免她身子不適,聽聞前不久和兮生下了一名男嬰,此時還在哺乳期,故此身子羸弱,卻得知皇後薨了的消息,馬不停蹄地往京城趕來,想必身子已然承受不住了。
我向來喜歡和兮,又知道了她與弘曆之間的關係,而後我與胤祥之間又多了一層幹係,心中早早就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便趁著休息的時間去鳳鳴軒探望,還未走到鳳鳴軒內,便看見弘曆孤身立在宮外。
人生在世,十之八九是不如意的事情,如弘曆與和兮這般的苦戀,我是當真沒見過的,難為了這兩個孩子了,弘曆也是剛剛回京不久,也是得知皇後薨了,才連夜趕回來扶靈的,數月不見,感覺他也是憔悴了許多,想必在外頭也是曆經磨礪的。
我輕聲喚道:“弘曆,額娘正好要去看和兮,你與額娘一同去吧!”他一臉的漠然甩開我的手冷冷道:“兒臣離京之時,不是囑咐額娘要保住皇額娘的性命嗎?為何……”
他這是在責備我啊?我哪裏是不想保住她的性命啊?私人恩怨放在一邊不談,皇後的死對我是百害而無一利,我即便是為了自身利益也要保住她的性命啊?隻要她活著一天,淑貴妃便被牽絆一天,我也可以偷安一天,可是防不勝防啊?
“本宮哪裏不想保住她啊?隻可惜防不勝防啊?”我惋惜道,從皇後的衣食住行打景仁宮的安全防患,我都是無微不至的,無奈淑貴妃此人太過聰慧,將帝後的心思都看透了,利用福沛這個五歲小兒啊……。
弘曆不聽我解釋抓住我的雙肩道:“別人不知道,額娘難道也不知道,無論如何,福沛他是我的親弟弟啊?”我自認為我還有存在著一分良知,不敢去殘害兒童,但是這又豈是我能夠左右的,不由後悔當初不該用這一招來陷害皇後,害了年幼無辜的福沛,這孩子很是聰慧乖巧的。
“弘曆……”我喚了一聲,希望他可以冷靜一點,卻不知道該如何張嘴解釋,他能夠躲到京外去,我能躲到哪裏去,他可知道我這半年多來,是如何度過的啊?日日夜夜地如同緊繃著的琴弦,絲毫不敢鬆懈,靈芸、澤類都需要去我保護,我獨自一人哪裏能夠與淑貴妃抗衡啊?
“淑貴妃……”弘曆放開了我狠狠地喚了一句,一手打在我背後的大樹上,頓時樹上黃葉莎莎飄落,從吉嬪到福沛,她的手段是一次高過一次,我哪裏能夠招架得住啊?
胤禛依舊是那般寵愛她,身邊又有謹妃、祥嬪、謙貴人等人相襯,別人的話哪裏聽得進去啊?我又是沒得真憑實據,也隻能任人宰割了。
“眼下,她的勢力是越來越大了,現在皇後已經薨了,再無能夠牽製她了,我們該如何是好呢?”我有些恐慌地朝弘曆問道,弘曆眉頭一簇,雙目緊閉後慢慢張開道:“她膝下無子,除非圖謀篡位,否則我看她能夠翻出什麽天來?”
“什麽?”我不由一驚,淑貴妃不會真有這般大的野心吧?女中諸葛,後宮第一謀士,若說她的才華決定可以自詡武則天的,但是她該不會是想要當什麽女皇吧?
“諒她也沒得這般大的野心,眼下皇額娘不在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也不可沒得皇後,喪事過後宮中自然有一場皇後之爭,眼下眾位叔叔伯伯之間頗有權勢的便是十七叔果親王了,額娘與他的福晉不是有些交情麽?多多探他的口風?”
“果親王?”我疑惑道:“他不是一向不理會朝政嗎?一年裏沒得幾日是上朝的?他何來權勢可言?”
弘曆冷笑一聲道:“額娘不要總是看到這些表麵的東西,十七叔向來得皇阿瑪信任,常年不上朝皇阿瑪都不責備,其中必定有緣故,何況,當年皇阿瑪與眾位叔叔伯伯爭奪皇位之時,果親王還年幼未曾參與,與皇阿瑪之間沒得仇恨,不重用他難道重用那些與皇阿瑪交鋒過的人麽?”
被弘曆幾句話說得我倒是覺得頗有道理,話說爾雅與他側福晉嫁入果親王府中已經數年了,一妻一妾都不見有身孕,真是奇怪啊?爾雅便算了,那穎瑜與苼瑤、潤兒一同嫁入皇家為何遲遲不見動靜呢?果親王也是一大把年紀了。
弘曆與我說了幾句話便離去,囑咐我去寬慰和兮幾句,還特意地道:“若是他問起我,告訴她我很好,若是她沒問我,也告訴她我很好。”說著便很是心疼地朝鳳鳴軒和兮住的地方凝望了一眼,而後轉身離去了。
我帶著碧痕去探視和兮,念如是她的陪嫁丫鬟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而後還帶了兩名蒙古侍女,聽聞世子帶著奠念喪禮在後頭,這兩日便能入京了,念如出來稟告道:“熹貴妃娘娘,公主這一路趕回來,已然是精疲力竭了,加上又傷心過度,隻怕連身都起不了,實在不能相見,請您原諒。”
我知道她此時不想見我,便問念如道:“公主這兩年在蒙古過得可好?”
念如點了點頭道:“科爾沁郡王與額駙都十分疼愛公主,果真如當年和妃娘娘所言那般將公主奉為‘女神’的敬仰與崇拜,隻可惜……”。念如停頓了一下,我焦急地問道:“隻可惜什麽?”
“隻可惜公主總是思念家鄉,整日裏愁眉不展,身子一向不好,這兩個冬天都是熬過來的,那蒙古王宮內,自然禦寒之物少不了,卻偏偏公主適應不了那邊的氣候,寒疾發作了好幾回,每次都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啊?後來又懷了身孕,母體本就羸弱,懷著孩子就更是辛苦了,生產之時也是以命相搏,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本以為此後都會好好的,誰知道,宮中傳來了皇後薨了的消息,而後又無意之中得知怡親王早在去年五月就已經辭世了,再也承受不住打擊,當時就吐了血,這幾日連番趕路……”
念如說著說著便流下了淚水,我也情不自禁地落淚了,可憐的和兮,如此美麗的孩子,為何要承受這般多的磨難呢?老天爺當真是不公啊?
“奴婢真是擔心公主她……”念如捂嘴說道:“她才十八歲啊……懇請老天爺不要再如此殘忍了,我家公主這輩子承受的苦難已經夠多了,真的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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