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5故人重逢帝王崩
5 故人重逢帝王崩
我就這般被幽禁了,那日等著他離去之後,我又是匍匐在地痛哭了一場,罷了,到了這一步,也沒得別的路可走了,次日便見如嬪來看我,為我送來了日常需求用度的東西,我怒目瞧著她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若非沒得她,我便不會來到這祠宗宮裏來的,再回想起平日與她相處的種種而來,更是覺得多為蹊蹺,她人在深宮,為何不邀寵?誰也不想交,反倒隻是我走得近,我待她也就未必是好了。
想來她在我的麵前多有隱藏,她跪地道:“奴婢李慕昕給熹貴妃娘娘請安!”
“奴婢?”她為何要稱呼自己為奴婢?莫非她也被廢了麽?
“是!奴婢一直都奴婢而已,乃皇族女子親衛隊的成員,奉皇命到祠宗宮守衛熹貴妃娘娘,聽候娘娘差遣。”
我更是聽得稀裏糊塗反問道:“皇族女子親衛隊?這是什麽?”
“與慎刑司一般,為孝莊太皇太後所創建的,直接聽命於皇上,當年奴婢奉命入翊坤宮保護熹貴妃娘娘的安全,多年欺瞞非奴婢本意,乃是奉命行事,還請娘娘見諒。”
聽到此處,我不由嗬嗬地笑了起來道:“保護我的安全?你確定你接到的命令是保護我的安全麽?是否還有其他的?當年的吉祥如意?是否全部是這個組織裏的?你與吉嬪蘇素秋、祥嬪何子茜、意嬪徐明溪是否都是皇上派到後宮嬪妃身邊的眼線?”
難怪啊!難怪那吉嬪身懷六甲還能夠反抗宮中護衛?明明是官宦女子,怎還能武藝高強呢?那何子茜更為奇怪,竟然時刻在牙齒裏藏著□□,而意嬪的得寵更是不可思議,而當日在永壽宮殺害豆蔻的女人,我一直都覺得眼熟,此時才明白不是何子茜又是何人?原來她根本就沒有死?
如嬪無話可說,良久才道:“娘娘,您莫要誤會皇上的意思,皇上的本意的確是讓奴婢等來保護各位主子安全的,當年,皇上認為後宮爭鬥太過厲害,故此命我等以‘小主’之名入宮行事。”
“保護?那祥嬪的舉止是來保護本宮的?當日在圓明園她一襲藍衣特來嘲諷本宮,而後本宮再回後宮之時,多次與本宮作對,更是害得本宮不能親自撫養澤類,也不能將靈芸留在身邊?你說、你說你們入宮是為了保護我們?”
是啊!我說他怎麽什麽都知道啊?原來是早早就我們身邊安排細作啊?天啦,他的戒備之心到底是何等強烈,竟然連枕邊人都無法相信,那樣的人生該有多累啊?
如嬪道:“娘娘,何子茜是負責保護淑貴妃娘娘的,故此她所作所為自然要站在淑貴妃的角度出發,奴婢是守護您的,故此時刻都在保衛您的安全,不然那日淑貴妃派人抓您,若非奴婢出手,靈貴人的劍怕是慢了半步。”
“那、那吉嬪呢?當日她大腹便便而神秘失蹤,本宮聽從她的婢女說過,她明知道和妃的飲食內含有‘凝香丸’,明明知道這凝香丸可以令人沉沉欲昏,全身軟若無骨,並且脈象全無,長期服用,可以致死,她若是皇上派來保護我們的,為何不稟告皇上呢?”
如嬪再次啞口無言,我道:“你們就是皇上安插在我們身邊監視我們的。”想到這一層,真心是可氣啊?想來他何止是不信任於我,簡直是時時刻刻都在戒備於我啊?“從前你便對我有過多加試探,我隻當你是想要得知皇上的生活習慣,好邀寵,如今才曉得,你竟然是皇上的眼睛,可悲可歎啊,我、我可是他枕邊人啊?難怪、難怪何子茜被禁足之後,那般快就得以自救,那日她服毒自盡之後,為何‘燕子門’的那般巧合的殺了進來?她是假死對與不對?這幫刺客的出現,目標就是殺害長春宮的李曉,他早早就知道沈眉莊與溫實初的事情,故此才會那般恩寵於沈眉莊,好借著甄嬛的手將沈眉莊伏法,然後再就是掩蓋何子茜活著的事實,對與不對?”
想到這一成,我幾乎是渾身發涼啊?這就是我認識了二十幾年的男人嗎?這、這未免也太過可怕了,我抓住如嬪的手,追問道:“你告訴本宮,如你們這樣的人,後宮之中還有多少?”
如嬪似乎被我抓疼了,忙道:“娘娘您冷靜些!皇族女子親衛隊乃是機密組織,不會輕易出動的,奴婢並不知其他三位接受的是何等命令,但是奴婢所接受的命令實實在在是保護您的安危,皇上有命,若是熹貴妃娘娘少一個頭發絲,奴婢都要提頭去見的。”
他是不想讓我死,想讓我活著生不如死啊?
我癡癡笑道:“故此我與怡親王的事情,也是你的功勞對不對?那日我與豆蔻在儲秀宮談事兒,突然發現有黑影閃過是你不是?”
如嬪也不狡辯道:“的確是奴婢,然而那次奴婢隻是好奇娘娘去儲秀宮做什麽,並不是皇上授意,皇上的確派人調查過娘娘在宮外的事情,但是並沒有調查到什麽,隻是……”。
“隻是什麽?”我追問,他說他不在意我在宮外的日子,原來是因為他自己會派人去查啊!
“隻是當皇上發現娘娘心口有劍傷的時刻,便再不相信娘娘在宮外的日子都是在行善積德了,緊隨著,皇上命人查到了鍾離歌的兒子,那麽所有的一切,也就隻差娘娘親口承認了。”
聽到此處,我已然是當頭棒喝了,重複道:“鍾離歌的兒子?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胤禛知道鍾離歌與弘時的關係?
如嬪遲疑了一下道:“娘娘,奴婢不能跟您多說了,總之,皇上何等英明,隻要是皇上想要知道的事情,沒有什麽是不能知道的?娘娘的敗筆怕就是沒有將那個叫澤類的小孩送到宮外,而是送到啟祥宮吧!”
原來如此!是啊,如果他查到了澤類是鍾離歌的兒子,而他又知道鍾離歌又與胤祥在一起?此時我帶著澤類回宮,若是他知道了澤類是離歌的兒子,不就自然而然知道我與胤祥在一起過嗎?
如嬪見我不再說話,便勸慰道:“娘娘,奴婢真心沒想到您會走到這一步?怡親王已然逝世,您又何必執著?隻當那是往事忘去不好嗎?何苦換來此等後果?您若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寶親王著想啊?”
我是對他徹底心寒啊?與他這樣的人在一起?當了皇後又有什麽意義?我谘詢問道:“寶親王如何?皇上可有因為我而遷怒旁人?我翊坤宮上上下下的奴仆又如何?”
如嬪見我心急如焚忙解釋道:“娘娘您放心,皇上並未因為此事而遷怒旁人,對外隻是稱呼娘娘一心向佛,需要靜心靜養,雖然寶親王谘詢此事之時被皇上狠狠地叱喝了,但是並未責罰。”
聽到此處我也放心了,如嬪又感歎道:“想來誰能夠想到,奴婢與明溪都重回親衛隊,如今這後宮之中唯有欣嬪娘娘可主事兒,皇上正式冊封欣嬪娘娘為欣妃如今掌管後宮。”
嗬嗬,采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啊?此時,我也不過淡淡笑了笑,這一切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想來不爭不奪的人竟然留到了最後,掙得你死我活的卻統統落得幽禁的下場,命真是天注定的。無論如何掙紮也是於事無補的。
雍正十三年九月
寂寞的幽禁生活,我並非沒有承受過,但是這般無趣而孤獨,內心惶恐不安的日子,讓我整個人如同死灰一般,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每一日都能夠看到胤祥,雖然他不能說話,也聽不見我說的話,但是每一日都給他好多好多的故事,我小時候的,或者是從前發生的一些趣事兒。
心中的愛也好,恨也罷,都在這漫漫長日裏被時光消磨,就如同把豆子倒入了石磨裏然後慢慢地磨著,終究有一刻被會變成黏糊糊的水漿的,再也分不清什麽是愛什麽是恨了。
那些過往的事兒也好似逐漸地在我的腦海裏消失,身後的門被輕輕地推開,我擺手道:“罷了,今兒個,我什麽都不想知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嗎?”
既然已經落到了這個地步,我又何苦再掙紮呢?個人都有個人的變數,如嬪每一天都會告訴我一些關於澤類、靈芸、弘曆等人的消息。
“額娘……”弘曆輕微的一聲呼喚,驚起了我心中那即將熄滅的火焰,猛然回頭,他果真就站在我的身邊,一成不見的黑色長袍,依舊如往的英勇無比,隻是時光將他的臉變得很是滄桑了,如此看來他這一年過得並不好吧!
“弘曆,你怎麽來了?你、你皇阿瑪讓你來見我了嗎?”
“對!額娘,您這一年多來受苦了?”他扶著我單薄的身體,有些不忍地說著,問道:“額娘,您怎麽會這麽傻啊?您這是何苦啊?”
“若是身子受苦而心不苦了,這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啊?你、你還好麽?我看你滄桑了不少?你皇阿瑪沒有把你怎樣吧?”
“沒有!隻是他的脾氣變得格外的古怪,在他手下辦事免不得受些罪過!不過這一切都結束了,額娘,皇阿瑪如今在圓明園病重,傳旨要見您,額娘,最後的交鋒要來了,這大清的江山就要是我的了,您得再幫我這一次,去見見他的最後一麵,為我說幾句話,千萬莫要讓他將這大好的山河傳給了十四叔啊?”
弘曆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好奇道:“十四爺?他、他回京了?”
“還沒有,但是皇阿瑪已經下旨召他回京了,這兩年來,無論我在朝堂之上如何下功夫,他就不肯鬆口立我為太子,此時又急召十四叔進京,這並不是什麽好兆頭?雖然,我不敢確定十四叔就一定會奉召回京,但是、但是我不能去賭?您曉得我等這一天付出了多少?我得不到和兮,我若是再得不到這個天下,我的人生毫無意義。”
弘曆狠狠咬了咬牙,我卻很是不自信地道:“我、我的話有用麽?”
“有,肯定有!皇阿瑪實質很是惦念於您的,不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想要見您了,他誰也沒有傳,唯獨傳了您呐!”
我已然至此,也沒得別的念頭,既然能夠幫到弘曆,我哪裏會不幫的?隻是,我實在不知道再與他見麵還能說些什麽?弘曆見我遲疑忙道:“額娘,您放心,隻要我登上皇位,我一定會尊奉您為皇太後,讓您享受至高無上的尊榮。”
我搖了搖頭道:“弘曆,額娘此時便很好,額娘不想要你的任何承諾,能夠幫到你,我也很高興。”
說著弘曆扶我起了身,我許久未出祠宗宮,感覺這紫禁城的宮牆宮道都是極其陌生的了,我似乎都忘記我曾經在這裏住過數十年,我抬手擋了擋陽光,突然有個念頭,我想要離開紫禁城,也許外麵的空氣終究還是要比紫禁城的空氣好些吧!
夜裏,我乘坐著馬車被送到了圓明園,此處依然是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了,自從那年我被幽禁之後,聽聞胤禛就幾乎住在圓明園裏,也許是不想再住在這個紫禁城,與我共處一個天地吧!
蘇培盛急忙迎了過來道:“娘娘,您、您來了?老奴、老奴以為您不會來呢?您快進來?”
我歎息道:“皇上召我?我怎敢不來呢?”
蘇培盛引著我進入了胤禛的住所,裏麵的燈光有些昏暗,有宮女掀開帷幔,我看見胤禛躺在床榻上,臉色極其的不好,在燭光裏感覺蠟黃蠟黃的,遠遠地,我能夠聽見他那沉重的呼吸聲,據說這一年來多身體都不是很好。
蘇培盛走近輕聲稟告道:“皇上,熹貴妃來了……”第一聲,他好似沒怎麽聽明白,隻是“哼唧”了一聲,蘇培盛再次道:“皇上,熹貴妃來了……”。
這回,胤禛動了動身子,問道:“誰?”蘇培盛道:“熹貴妃來了,您不是召喚了熹貴妃嗎?熹貴妃來了……”。
“嗯!好!替朕梳洗梳洗,朕不想讓她看到朕這個樣子?”說著扶著蘇培盛的手要起來,我偷偷瞧了眼,的確,這一年多來她好似老了許多,蘇培盛道:“皇上,老奴已經給您梳洗過了,您臉色好得很的,永遠都是英俊、年輕、英姿奪目。”
“哈哈哈,朕已經是五十有七的年紀了,哪兒來的英俊與英姿,扶朕起來。”
“渣!”蘇培盛扶起胤禛,拿著靠枕讓他半躺著在床榻上,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行將就木的模樣,我竟然心有不忍,曾經何時,我可是恨不得他死的,沒想到到了今日,我無法接受他即將辭世的事實。
“熹貴妃,皇上傳您進來呢?”蘇培盛出來請我,掀開了半幅簾子,我站在那裏,卻不知道該不該進去?胤禛好似也看到了我,見我不進去,朝我招手道:“來,過來……”。
這讓我想起了剛剛進王府時的情景,如果我犯了錯,被教訓之後,我有點膽怯的時候,他就會用這樣的口吻跟我說來,好似在喚自己的孩子,我走了過去,他拍了拍自己的床榻道:“坐、坐下!”
我是被幽禁之人早早就遠離了什麽朱釵翠玉,我未挽髻,頭發隻是用隻玉蘭木簪子別著,他說:“你瘦了!”
“皇上!”我輕聲喚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滾落,我真心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是舍不得嗎?怎麽會呢?也許是因為我的心越來越柔軟了吧!
“看來你真的是恨朕不死啊?朕還未閉上眼睛,你便開始哭喪了……”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反倒沒得從前那般英武霸氣了,可他越是如此說,我便越是哭得大聲,想來我這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跟他一起度過的。
大部分的時光裏,我的心裏都是藏著他,多少時候他都是我的精神支柱!到了此時,沒得愛,沒得恨,沒得怨、沒得怪,倒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人生在世,固有一死,朕從不奢求自己能夠長命百歲,也從不畏死,你不要再哭了……”他的手可能已經沒得太多的力氣了,輕輕地碰了碰我的手,道:“今天喚你來,是想想問問你,待朕死後,你有何打算?朕不知道該如何安排你?故此特來問問你的意思。”
“皇上這話是何意?”我不解地問道。
“你的族人都被朕給殺光了,弘曆畢竟隻是你的養子,怡親王府不可能接納你,留你在宮中或者讓內務府供養你都不是最好的安排。”
“皇上的意思是要逐我出皇家?”我更為不解。
“你不願意再與朕相伴,朕自然不強求你,想必你也沒得再與朕同床合巹的打算了,想問問你心中有什麽想法?朕要在死之前將你安排好!不然你無依無靠,朕很是不放心。”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些?不過我猜想,這話的意思是他不會將皇位傳給弘曆的,不然弘曆若是當皇上,我的未來還需要他來安排嗎?不僅僅如此,怕是弘曆還有危險,不然弘曆若是能夠好,我這個養母也不至於會孤苦無依的。
“皇上這話的意思是,還是不願意將皇位傳給弘曆?故此才會如此擔心臣妾的未來,是不是?”我說出了自己的疑問,若是我的話真心對弘曆有幫助的話,那麽我為何不幫他呢?當日我可是承諾過,要將這個皇位搶過來給他的。
胤禛搖了搖頭道:“這是國家大事兒,你不要參與!”
“是,這是國家大事兒!可是,臣妾不明白,即便弘曆不能繼承皇位,皇上便不能保全他嗎?便沒得萬全之策嗎?皇上如此英明,連後宮嬪妃們的後事都要安排妥當,莫非自己親生兒子的未來不能安排妥當嗎?”
胤禛咳嗽了幾聲打斷了我道:“不是朕不能安排妥當,是弘曆不會服從朕的安排啊?朕這些年,明著打壓他,暗中扶持他,多次給予他跟十四交手的機會,可事實證明,他根本就不是十四的對手,若是朕不將皇位傳給他,他必定要與十四拚死一戰,他最多五成勝算,若是他敗了,你如何呢?即便他贏了,你隻是他的養母而已,他還有生母的,你對她沒有生養大恩,留你在宮中他能尊你敬你麽?即便他能,他的妻妾、他的兒女能麽?你在宮中多年,你該知道宮廷的險惡,你一則名不正則言不順,二則你本身無所依靠,三則你的心智若無人扶持你,未必就能夠站住腳跟,朕不放心、很不放心。”
他分析得的確是有幾分道理,我垂著淚道:“皇上若是真心為了臣妾的後事著想,將臣妾交給兒子贍養便是最好的選擇,弘曆雖然不是臣妾的親生兒子,但是臣妾相信他是個孝順的孩子,必定不會遺棄臣妾的。”
胤禛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道:“蘭兒,你不要以為朕將皇位傳給弘曆,他就能夠坐得住這把龍椅,朕沒得時間與你分析厲害,朕若執意選擇弘曆,朕也無可奈何,朕此處有一個錦囊,將後在你人生絕境之際,你再打開,無論新皇是誰,它都能夠保你一生平安,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唯有到了人生絕境之際才可以打開。”
他很是吃力地將一個錦囊塞在我的手中,我內心不安起來,莫非當下時局當真如此複雜麽?
“臣妾多謝皇上!”我含淚將錦囊收在手中。
胤禛微微有些別過頭去,好似不忍再看我流淚的模樣,道:“朕希望可以還給你一個兒子,但是、但是此時有些事情朕已經無法掌握了,朕不求你的原諒,但求你此生能夠平平安安。”
那日,他是對我恨極了,不曾想,今日再見麵竟然完全換了另外一種思緒,我想說:“我原諒你,你是帝王,我不能不原諒你,我當日因為是年羹堯的妹妹而受盡你的恩寵,後來也因為是年羹堯的妹妹而受盡你的摧殘,說到底這都是命啊!此時此刻,我也無能再怪你什麽?”
然而,這話我並不能說出口,隻覺得,命運太過殘忍,不能給予我更多的時間去調整,當初胤祥是,如今他也是!到了今時今日,怡親王府的人不可能接受我,他似乎也不想要我了,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是好了?
我年世蘭十三歲從娘家出閣,如今二十幾載都要過去了,我卻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了?倒是真正的變得無枝可依了,這種感覺倒當真的是淒涼無比了,我抓住他的手道:“皇上,年世蘭終究是您的妻妾、是您的側福晉、是您的華妃、華貴妃,您不能不要她!至少在臣妾還是年世蘭的時刻,她待您真心實意,您是她心中的唯一。”
他隻是輕輕地頷了頷首,此時外麵傳來了喧鬧聲,隱約聽見一個豪氣的男聲傳來道:“想要攔我,你們也配?我乃先皇十四子愛新覺羅·胤禎,這世間敢與我對話的,怕是唯有躺在裏麵行將就木的人了,不想死的全部給我閃開。”
蘇培盛慌慌張張地進來稟告道:“皇、皇上,十四爺來,他、他來了。”
胤禛推了推我的手道:“出去吧!”
我有些不舍瞧著他,他肯定地點了點頭道:“出去吧!該來的躲不掉。”
我便隻能離去了,出去時,剛好與十四爺打了照麵,距離當年見麵依然也有四五年的時光,我們彼此模樣都有了一些變化,然而並沒有到忍不住出來的地方,十四爺吃驚地瞧了一眼,納悶地喊道:“無憂姑娘?”
我俯身道:“十四爺認錯人了,本宮乃皇上的熹貴妃,鈕鈷祿氏。”說著擦肩而過,剛剛出了門口,卻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月白色長裙立在月光裏就如同仙子般,焦慮地在門外踱步,不停地朝屋內的方向看去。
“清、清顏?”我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清顏回過頭看見我,不由激動起來,跑到我的身邊緊緊地抓住我的手道:“大姐,我們終究還是見麵了。”
“和妃?”我又喚了一聲,她不由有些驚慌,手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我的手。
抱歉道:“情勢所逼,當日不能與你們相認,是我的錯,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兒,我無法與你一一道來……”我總是覺得和妃就是清顏,但是我並沒得任何去求證的機會,今日聽見她親口承認,我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了,當日雲桑格離去的時候,她說過,我們一定會有機會見麵的,沒想到當真還有相見之日。
“雲桑格,好久不見!”突然弘曆的聲音傳了過來,清顏轉身過去,道:“四阿哥,的確好久不見。”
當日和妃在宮中的時候,多與弘曆有些交集,我以為他們要敘舊,然後就在此時,我隻見弘時一個箭步上前就掐走了清顏的脖子,很痛恨地道:“我當在十四叔身邊的蒙麵女到底是何人?沒想到當真是你,雲桑格,你好大的膽子,你敢算計於我,當日我在承乾宮救你之時,你對我說過什麽?你說過你的離去有助於我將後登上皇位,但是你卻暗中從地牢裏救走了十四叔,這才讓我有了今天的後患之憂。”
清顏乃是一個弱女子哪裏是弘曆的對手,我急忙過去攔住他道:“弘曆,你要做什麽?她、她……”
弘曆道:“額娘,你不要管!她現在已經不是和妃,她當日入宮就是為了潛伏在皇阿瑪身邊打探十四叔的囚禁之地,她如今是十四叔身邊的人,與我們是敵人。”
“弘曆,你不要衝動,快放開她!”清顏被他掐在手中連話都無法說了,隻是雙手很吃力地板開弘曆的手,然而弘曆依舊是無動於衷,我繼續道:“弘曆,她是額娘的結拜妹妹,不會與你為敵,你放心。”
弘曆還不知道此事兒,故此有些驚訝,掐住清顏的手也鬆了鬆,清顏便趁機逃脫了,一下子躲到了我身後,很是氣憤地道:“我靠,你們這些祖宗真難伺候了,你怎麽不說,你在江南被我們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時候,是我出來救你的啊?怎麽記打不記吃啊?”
一句話又是惹怒了弘曆,他又想要對清顏對手,清顏忙拿著我當擋箭牌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堂堂男子漢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你好意思啊?”
弘曆毫不留情地道:“就你這樣,還弱女子?你簡直就是孫二娘!”
清顏頂嘴道:“那、那你就是活土匪!”
“你……”弘曆簡直就是瞠目結舌,又要動手,清顏繼續躲,我道:“清顏,你又與弘曆結下了什麽怨恨?”
“誰稀罕與他結怨,是他咬著我不放的,如果不是我機靈,搞不好就死在他的劍下了。”
“若不是你先騙我,我能夠追殺你?”
“我又不是故意要騙你,再說,你也沒有損失什麽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在你圍剿燕子門的時刻,我跟十四叔放了你多少回?簡直就是七擒七縱啊?莫非還不能讓你心悅誠服?你這麽針對我,根本就不是因為我騙過你,而是因為你打不過十四叔,所以你遷怒到我的身上,我早就答應過你,十四叔不可能跟你搶皇位的,這個皇位最後肯定是你的,我清顏說出來的話,絕對不會錯的。”
清顏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敢與弘曆對著幹的人,她還是第一個的,弘曆冷冷道:“焉知魚之樂,子非魚,你又不是十四叔,你怎麽知道他最終的選擇是什麽?若是無心爭位,為何要帶那麽多的高手進京?”
“那是為了以防萬一啊?若是你不信守承諾,那我們也要告訴你,我們不是魚肉,絕不會任你宰割。”清顏絲毫無懼,弘曆也無力反駁,他們沉默了一下,清顏趴在我的肩膀上調皮笑了笑,問弘曆道:“哎,你到底在擔心什麽?我們就帶了兩百個人進京而已,雖然他們個個都是武林高手,但是難道還能夠對付得了京城的數萬精兵嗎?”
弘曆未言語,我插嘴道:“你們兩個人之間這是在說些什麽?皇位到底落在誰的手中,那是皇上說了算?若非你們打算不遵循他的遺詔,還是打算在皇上彌留之際而鬧出血戰來不成?
清顏說:“我們倒是無所謂的,隻是您這個寶貝兒子,猜忌心太重了,他就特別害怕十四叔跟他搶皇位。”
我道:“清顏,你不要再說,皇位之事,乃是朝堂大事兒,容不得我們區區女子來議論?即便他們真心要爭奪,與我們女眷又有何幹係?”我擔心弘曆會傷害清顏便道:“不管今日到底發什麽事情?我不希望牽連到女眷,清顏,你此時起便與我在一起,不準你離開我半步。”
哪知清顏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苦心,道:“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們是無心爭奪皇位的,不過若是有人容不下我們,我們絕不會束手就請,我們有膽子來,就已然想好全身而退的決策,四阿哥若是再想領教十四叔的厲害,我們也會奉陪到底的,總之,我們是不要再過東躲西藏的日子,總之我們要堂堂正正地做人,若是你非要容不下我們,那我們就決一死戰,總之,我現在跟十四爺在一起,你也奈何不了我。”
清顏可真是不知道看人臉色啊!我真擔心弘曆被他給氣急了一手就捏死了她,然而,我真心佩服清顏的演技,明明本身是這般活潑可愛的女人,卻又能夠演出雲桑格那般冷傲絕倫的氣質來。
弘曆氣得連臉都紅了,手一揮命令道:“來人!”立刻有衛兵從兩側湧現,命令道:“給本王堵住圓明園所有的出口,所有的宮牆之下,都派人蹲守,弓箭手也給本王時刻準備著,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還能夠怎麽逃出去?莫不是真的有通天之法麽?”
弘曆如此做,我不由有些為難,此時皇上還未駕崩,他就這般未免……誰知清顏道:“四阿哥,聽聞您從小就在圓明園長大?那不知道圓明園內有密道的事情,您是否知道呢?我可是知道哦……”。
頓時讓弘曆簡直就恨不得七竅生煙啊?清顏道:“我早就說過了,我們想好萬全之策,您就別白費功夫了,再說,您對自己有點信心可好?也許皇上就是將皇位傳給你了呢?畢竟十四叔年紀也不小了,若是他為皇又能夠執政多久呢?與其十年、二十年後又換新君,不如一開始就讓你這年輕氣壯的人來繼承皇位啊?也許你會創造一個與康熙王朝一樣的長久不衰的盛世哦!”
清顏可真是喜歡在老虎的嘴上拔胡子啊!弘曆很是無奈地命令道:“撤……”。
就在此時,裏麵傳來十四爺的咆哮之聲道:“你現在有什麽資格來跟我講這些大道理,別的廢話都給少說,我隻問你一句,當年皇阿瑪到底是怎麽死?額娘又是怎麽死的?今日你若是不與我說個明白,我便一劍刺死你……”。
聽到聲音,弘曆首當其衝地跑了進去,我與清顏也尾隨其後,進去一看,隻見十四爺拿著一把長劍對準了胤禛的胸口,而弘曆要衝進去製止的時刻,胤禛抬手擋住了,弘曆便停下了腳步。
胤禛笑道:“十四弟,此時此刻,你還需要用劍指著朕嗎?你不是已經知道朕病入膏肓了嗎?朕之所以一直堅持著,一直活著,就是為了等你回來,好把欠你的債還了,這樣朕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窗外的月光散射在胤禛的臉上,讓他從前那帝王威嚴不可侵犯的麵容如同宣紙一般的慘白,十四爺手中的劍“砰”的一聲落在地上,他抓起了他的衣領,麵目猙獰地說道:“你終於肯承認你欠我的了,那你這輩子欠我的,你打算用什麽來還?用什麽來還?你知道我心中的這口氣憋了多久嗎?你知道這些年我活得有多痛苦嗎?我隻要一想纖兒臨死前的慘狀,我就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了。”
“你還記得嗎?那個溫和的、美麗的、嬌弱的女人,她跪在你腳下苦苦哀求你,求你看在兄弟情分上給她的丈夫一條生路,你呢?你是怎麽做的?你竟然把她那柔柔弱弱的雙手用繩子綁在了馬背上,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她身子被馬拖著跑了三千裏,你的心是什麽做的?它就算是一顆石頭,你也不該如此對一個女人啊?”
十四爺說到了此處雙目不由濕潤起來,圓潤的淚珠落在胤禛的臉上,胤禛吃力的咳嗽了幾聲,費力地扯開了他的手,挑嘴笑道:“何止如此啊?朕還將你的八嫂挫骨揚灰了。
怎麽可以那般恩愛呢?怎麽能夠生死相隨呢?嗬嗬,朕最見不得的就是你們夫妻那般恩愛了,你知道的,朕的菀菀太過薄命了,朕得不到的東西,怎麽能夠讓你們也得到呢?
朕承受的那些個痛苦,恨不得你們每個人都承受一遍,如此朕才可以甘心……”
“朕將雲桑格這般好的女人送給了你,不足以還你的纖兒嗎?”胤禛的聲音很是微弱卻依舊帶著帝王氣勢。
“雲桑格本來就是我的,他不是你送的,你不要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可以隨意將女人當成摯愛的影子,雲桑格是雲桑格,纖兒是纖兒,她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你不要將她們混為一談,何況你欠我的何止是纖兒一人呢?
多年來,你是如何將我幽禁在幽冥湖底的?你知道那種被鐵鏈鎖住四肢不能動彈的滋味嗎?你知道那種見不著陽光的滋味嗎?你知道那種除了水聲之外再聽不見其他聲音的滋味嗎?
我常常想,我們是一母同胞啊?你怎麽就能夠對我那麽的狠呢?我們做了三十年的兄弟啊?你怎麽就能夠對自己的親弟弟這般的狠呢?四哥……”十四爺悲戚地喚了一聲。
“四哥,你忘記了嗎?菀姐姐還在的時候,我小時候,你們都很疼愛我的,為何?為何?什麽時候我們不再是兄弟而變成了敵人啊?”
“是啊?朕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你不再喜歡朕這個親哥哥?什麽時候你把朕當成了敵人?什麽時候在你的心裏,你八哥九哥遠遠比朕這個親哥哥要重要得多,什麽時候起,你在朝堂之上已經開始反駁朕?什麽時候起你在皇阿瑪麵前已經與他們連成一氣,一步接著一步地將朕逼到牆角不能再自由自在的呼吸新鮮空氣。”
“你總是有理有據,無論做了什麽錯事兒,你都可以理直氣壯,如此說來不是你欠我的,而是我欠了你啊?”十四爺冷笑一聲撿起地上的劍朝胤禛走去將劍放在他的手心喊道:“那你怎麽不殺了我?那你怎麽不殺了我?你為何要將我折磨這麽多年啊?”
胤禛身子一動,好似費盡了渾身的力氣,將劍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憤怒道:“你以為朕不想殺了你嗎?當你的劍刺入你十三哥的胸膛時,朕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他一直都在放你,為何你那般狠心,要置他於死地?你責備朕心狠,你的心又是何等慈善呢?同父同母的兄弟,朕從來都不認為你、我身子裏血肉有何不一樣的。”
我不由想起了,當日胤祥為我擋劍的事情,心中又是一片淒涼!
“你……”十四弟被胤禛一句話頂得啞口無言,憤怒地撿起地上的劍朝胤禛走去,“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與你將講什麽人情道義?”說著便將劍朝胤禛的胸膛刺去。
清顏的身子不由顫抖了一下,忙著要入內阻止,卻被弘曆一手拉住:“你、我的賭局剛剛開始,何必怎麽快就認輸呢?”清顏也隻能退下了,那邊十四爺的劍也是收放有度停留在胤禛的衣袍之上。
“我比不過你,即便在戰場上如何浴血殺敵,當劍指向自己親人的時候依舊無法漠然,故此手才會不穩,那劍才會偏,是你的狠心腸贏得了這一切,你把世間萬物都當成了你的敵人,你從來都不信任任何人,故此每個兄弟、每個兒子、乃至是每個臣子身邊都有你的眼線,這樣你就可以操控一切,可是你不該把你的眼睛都按在女子的身上,女人是最容易叛變的,因為這世間有一種東西是女人無法拒絕的**,那就是‘真情’,而動了心的女人,她也分不清什麽是真情什麽是假意了?”
“過往之事,再不必去談,我隻問你一句,朕若是將你皇位傳給你,你將後可願意將皇位傳給你的侄子嗎?咱們大清能否建立兄傳弟,弟傳侄的世襲帝王製度嗎?弘曆,他有將王之才?”胤禛試圖伸手去抓住十四爺的手,卻被十四爺狠狠地推開,退後了好幾步,指著胤禛冷冷道:“那今日我若不來,你會將皇位傳給別人的兒子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胤禛一時無言,清顏掙脫弘曆的手跑了進去,攔住憤怒中的十四爺道:“十四叔,你可是答應過我的,江山與美人你注定隻能得一個,你是要我,還是要做這勞心勞力的皇帝?”
十四爺甩開他的手道:“此時不是玩笑的時刻,出去!”
清顏不聽道:“我沒跟你開玩笑,這皇位你要不得,我也不準你要!”此時胤禛似乎認出了清顏,很是吃力地喊道:“雲、雲桑格是你麽?”
清顏跪在他的麵前道:“是,皇上,是我!請皇上饒恕清顏欺君之罪,清顏並非科爾沁郡主,隻因當日科爾沁世子護送郡主前往京城之時,郡主不幸染病身亡,世子見我與郡主有幾分相似之處,不得已讓我假扮郡主入宮。”
“朕早早猜到,一個蒙古郡主怎麽會有那般才情?你特意請求朕將和兮指婚給世子不過是希望待到東窗事發之日,朕能夠看在和兮的份上而饒恕科爾沁郡王一家,朕早早就知道你入宮心懷叵測,也早早知道什麽化為月光離去,不過是障眼法而已,朕不拆穿你,隻是想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清顏聽到此處也覺得不可思議,原來皇上早早就洞悉了一切啊?胤禛道:“隻是朕萬萬沒想到啊!你竟然是為了十四而來的,那麽,你到底是誰?你來至於哪裏?是來自柔則所言的那個神秘世界麽?”
清顏道:“回皇上,清顏也是愛新覺羅家族的族人,救十四爺是受八爺臨終所托,清顏隻是想要救出十四爺而已,並未有傷害皇上之意,還請皇上原諒,也請皇上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能夠與十四叔冰釋前嫌,同歸於好,不然,兄弟反目,心寒隻是在天之靈的先皇與德妃娘娘。”
胤禛好似如個孩子似的,點了點頭道:“好、好、朕、朕聽你的……”
胤禛微微抬起的手朝十四爺招了招,示意他靠近些,然而十四爺卻並沒有朝他走去,胤禛隻好將手放下,淡淡道:“朕欠你的,朕想要還給你,如此朕此生就再不欠誰的,朕可以如同來到這個塵世一般幹幹淨淨地離去了。”
“你不欠我這個……我也不稀罕你來還,我今兒來也不是來討債,我是來問你一句話……”十四爺又朝胤禛的身邊走去,大喝一聲道:“當年,皇阿瑪到底是如何死的?”
聽到這個問題,胤禛不由瞳眼放大,好像受了什麽大的刺激,用手捂著自己的心咳嗽起來吃力地回答道:“眾所周知,皇阿瑪是病逝的。”
十四爺不甘再次問道:“我再問你一遍,皇阿瑪當年到底是如何駕崩的?”
胤禛依舊答道:“病逝的……”。
十四爺仰頭大笑指著胤禛道:“好啊,好啊,好你個四哥,事到如今,還是執迷不悟,自欺欺人,你看看這是什麽?”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塊明黃布來,呈現在胤禛的麵前。
“你坐在‘正大光明’那塊匾額之下整整十三年,怎麽沒想過去抬頭去看看裏麵放著什麽?你還敢說皇阿瑪是病逝的嗎?若當真是病逝的,你為何會不知先皇遺詔藏於何處?為何你會以為你欠我是的這個皇位而不是其他的呢?
四哥啊四哥?我看你百年之後,到黃泉路上用什麽去顏麵去見皇阿瑪?”就在這一刻,胤禛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困難,我再也忍不住了,連忙掀開簾子入內,弘曆也是尾隨其後。
且隻見胤禛手中僅僅地抓著那快明黃色的布巾,呼吸越發的困難起來,雙眼無神而空洞地環顧著四周,道:“好、好得很,朕、朕,再、再也不欠、不欠任何人的債了,朕欠下的債,終於、終於還完了……”。
說著手一鬆,那張明黃色的布巾便飄到了地上,距離有些遠,看得不是太清楚,然而依舊能夠看明白,幾個顯著的字眼:傳位於皇四子胤禛……。
至此胤禛也好似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心願,再無遺憾了,當日為了這張聖旨,他處心積慮地殺了那麽多扶持他登上皇位的人,怕的就是擔心他們顯露了先皇留下聖旨的秘密,然而,他也是萬萬想不到,這張聖旨上竟然明確地寫著傳位於他。
如此說來,在康熙皇帝的心中,他才是值得托付江山的人,這個江山不是他竊奪的,而是康熙皇帝傳給他的,弘曆看見這個,也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一直都以為十四爺手中最大的籌碼就是這張聖旨,沒想到,這種聖旨卻是傳位給胤禛的,那麽胤禛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帝,那麽既然皇上有兒子在此,便也沒有理由傳位給弟弟了。
胤禛喃喃地念道:“朕,再也不欠誰的呢?”他好似無事一身輕了,似乎已經做好了離開這個世間的準備。
“不,不,你還沒有還完,你還欠了我的債……”就在此時裕妃領著弘晝入內了,裕妃健步如飛地衝到了胤禛的麵前,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你忘了嗎?你欠我的債還沒有還呢?”
“子淇,子淇……”胤禛無力地喚了兩聲,“你的腿,你的腿……”
“為了擺脫這宮中明爭暗鬥,我不得不這樣做,今兒你即將離去,我要在你臨死前把你欠我的統統討回來。”裕妃眼淚婆娑地跪在胤禛麵前道,雙手緊緊地握著胤禛的手,觸碰到自己的心上。
“若有來生,寧負如來不負卿……你可願意與胤禛共度來生啊?”胤禛的眼角竟然流出了淚水?我簡直不敢置信,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淚,雖然並非為我而流。
“區區來生,怎能還你今生欠我的情?你要你的生生世世,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無論你輪回多少次,此後生生世世都隻準愛我耿佳·子淇一人。”裕妃含淚說道,胤禛輕微地點了點頭。
“子淇,多謝你,多謝你願意與胤禛共度來生,不然胤禛不敢輪回,也不敢想來生……”
“皇阿瑪,您還欠兒臣的債呢?”此時弘晝跪地哭訴道,“您知道兒臣與額娘這些年過得有多辛苦嗎?為何?為何要如何辜負我們母子?為何要等來生?為何今生不好好的珍惜呢?”
“今生朕是皇帝,無法給你額娘想要的一切,來生才可以,在朕的心中,晝兒是朕最放心的兒子,因為你額娘是最、最愛朕的女人。”說完此話,胤禛雙眼緊緊地閉上了,淚珠從他的眼眶裏流露出來,濕潤了他的臉龐。
最終胤禛的目光朝我撇來,他招手道:“蘭兒,朕把我最好的兒子還給你了,把最好的兄弟也還給你了,朕欠你的,還幹淨了,還幹淨了……朕也誰不欠了,朕,死而無憾了……”
我急忙跑了過去,想要握住他的手,然而在我還來不及抓住他的手時,他的手已經重重地落在床榻之上,緊隨著便是裕妃哭天搶地地喊道:“皇上、皇上……”
我雙腿不由一軟跪倒在地,在裕妃的哭聲裏我知道,我愛恨了一輩子的男人終究離去了,清顏輕輕拉扯著十四爺的衣擺道:“十四叔,恩怨已了,此時,你們隻有兄弟之情……你該跪送他最後一程。”
十四爺跪地道:“我恭送的是大清皇帝,是作為大清臣子對大清皇帝最根本的尊重與忠誠,顏顏,你無需擔憂,什麽功名利祿,在我眼中早早成為糞土,我隻求新皇不負眾望將我大清江山弘綿萬萬年,慰我八哥在天之靈,他最想看到的就是大清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說著便朝胤禛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最好的兒子?”弘曆癡癡地說了一句:“皇阿瑪,您到死的那一刻也不願意給我一個正眼嗎?我愛新覺羅·弘曆要如何做才能夠讓您正眼瞧上一眼?”
喪鍾不知何時響起,亦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皇上駕崩……”。
雍正王朝也便隨著胤禛的駕崩而拉下了帷幕,取而代之的自然將會是另外一個王朝了。
我跪在那裏,聽著裕妃的哭泣之聲,整個人都已經渾渾噩噩的,遙想起當年,新婚之夜裏,他讚我“佳人”,我評他“英雄”的那一刻,仿佛就在昨夜,他還是那個嚴肅冷冽、成熟穩重的雍王爺,我還是那個天真活潑、嬌嗔喜人的小姑娘……
“每個女子一生隻有一次帶紅蓋頭的機會,你還自己揭開了,這可該如何是好?”
“那王爺再幫妾身揭一次吧!”
原來當我自己揭開紅蓋頭的那一日起,便注定了我今生隻能孤獨到老的結局,注定了無人陪我白頭偕老的厄運……原來我們沒有“始”,此時也沒得“終”,即便有來生,你也許了旁人,連個幻想也不與我留了。
許我的人生便是個錯誤,一生都在錯過,錯過了胤祥,又錯過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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