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鑒寶,我竟成了國寶級專家?

第351章 胡子燒了

說實話,這東西多少有點觸及到了李定安的知識盲區。

是蒙文沒錯,也和藏語有關,但與內蒙和XZ等少數民族沿用至今的語言文字截然不同。

琢磨了好久,他才利用天幹地支等信息推算出來:這是忽必烈時期創建的八思巴文。文字引用藏文字母和梵文,卻用來拚讀蒙語,書寫又借鑒了漢字:方的!

不論是讀,還是寫,更或是記,都不是一般的難。雖然被忽必烈欽定為蒙元帝國唯一的語言與文字,卻一直推行不下去,隻有官方在用。

到蒙元滅亡,就徹底退出了曆史舞台,成了死文字。

所以,這件東西十有八九出自蒙元官方機構。

這是其一。

其二是這東西的性質:探山訪水、覓龍點穴……雖然元朝也是中原王朝之一,但一是少數民族政權,二是存續時間太短,官方與民間都不怎麽信這個。

要是漢人,直接就刻漢字了,不用這麽麻煩……

三是材質和工藝:並非紅銅的桔黃,也非青銅的淡青,而是金黃。所以,裏麵摻了銀,還摻了金,大概比例銅七銀二金一。

很厚,足有半指,做工極好:不見毛刺,不見蜂窩,表麵非常光滑。說明是先鑄、後錘,再磨,再刻。

工藝種類隻是其次,關鍵是這種比例的金銀銅合金強度很高,韌性卻極差,以現在的技術當然沒問題,但放在古代,雕琢難度相當高。

但再看字跡:深淺均勻,字體規整……所以,不但是官方造的,十有八九是內廷機構。

其三:形製很怪。

風水堪輿學的流派多如牛毛,但大致可分為兩派類:理氣派與形勢派,前者注重理論,後者注重實踐,相互之間勢同水火,如你死我活。

直到建國後,港島風水之學盛行,才有人嚐試將三派融合,創出了綜合派。

但那已經到了建國後,而李定安怎麽看,這東西都是明以前的東西,卻帶有綜合派三派合一的特征,就讓人很奇怪了。

其四,磁針是固定的。

不是壞了,也不是鏽死了,而是當初的時候就鑄死的。

風水即堪輿,又名相地之術,針都沒辦法動,還怎麽堪,怎麽相?

李定安懷疑,這塊羅盤應該指向某個地理範圍或是坐標。

至於具體是哪,沒辦法算。

別說上麵是蒙文,既便是漢字也不行,因為必須得知道這塊羅盤屬於哪個門派,並知道這個門派的秘傳口訣。

跟開保險櫃需要密碼是同樣的道理。

所以,這東西很稀罕……

李定安看的很仔細,周圍也很安靜。

何安邦和馬獻明都拿著煙和打火機,卻一直不點,擺明是怕弄出聲響。

旁邊更誇張,服務員來倒茶,都還離著好幾米遠,就被那個漂亮的女助理給趕了回去。

感覺市領導開會,都沒這個陣仗?

最關鍵是旁邊的這幾位:馬獻明、衛自立、姚川、程永權……個個都是知名專家,業內權威,何安邦為什麽不讓他們看,而是直接給了這個年輕人?

而且神情都這麽專注?

左朋對李定安更好奇了,甚至大過了文物本身……

他左右看看,碰了碰馬獻明:“這位氣場這麽強?”

不是氣場強,而是能力高:不論是眼力、鑒定能力、知識儲備,以及研究能力。

過於專業,又過於全麵,動手能力還強:往往能用最直接的方法解決最複雜的問題。

理解能力又高,能用最簡潔的語言講的清清楚楚。

所以,這些人這麽安靜,並非隻是出於尊重,還抱有學習的目的。

自己和何安邦可以不學,但總不能打擾其他同事吧?

當然也得安安靜靜的……

正不知道怎麽解釋,李定安直起了腰,又呼了一口氣。

何安邦瞅了瞅:“怎麽樣?”

李定安搖搖頭:“不好斷!”

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愣了一下:還有李定安不好斷的東西?

左朋也愣了一下:這句“不好斷”,和“沒看出來”有什麽區別?

幾位陪同人員的眼神漸漸奇怪了起來:就這?

與之前的架勢相比,這個結果著實讓人意外……

何安邦和馬獻明也很驚奇:“怎麽回事?”

“形製太怪,不倫不類,又是失傳的八思巴文,所以我沒辦法確定這東西的具體用途。”

羅盤還能幹什麽,當然是測風水。

況且也沒人讓你說這玩意是幹嘛用的……

“其它的呢?”

“材質是金銀銅合金,大概比率為1:2:7,強度很高……工藝以鏤刻為主,並結合壓印淺凸花、錘雕高凸花的工藝,這三種技法都創始自宋代,成熟於明清。

但明清時期冶金工藝更為先進……說簡單點,氣泡不會太多,回火錘鍛的工序要比這件少,再結合八思巴文,這東西八成出自元代內廷機構……精確點:大都留守司禦用器物局,旋局!”

左朋怔了怔:禦用之器?

你剛不是還說不好推斷這東西的具體用途?

結果一轉眼,就斷出了工藝種類、出品機構,以及大致年代。

而且不是一般的快,前後也就十分鍾,在文物鑒定領域,跟瞄了一眼沒什麽區別。

語氣卻這麽肯定?

左朋想了想,“大都留守司我知道,器物局我也知道,但旋局……怎麽沒印象?”

稍一頓,他又看了看旁邊的同事:“你們有印象沒有?”

幾位同事都搖頭,表示不知道。

“元英宗繼位後才建立的,專製精巧金寶器物,存在感不強,而且存在時間也短,前後不到十年,所以《元史》中沒有記載……但至少可以肯定,確實是大元內廷出品。”

“具體年代呢?”

“元泰定帝時期!”

其他人還在回憶元泰帝是誰,左朋卻瞪圓了眼睛:“從登基到病逝,泰定帝就活了四年……意思就是,這件東西的出產區間隻有四年?”

“對……因為忽必烈篤信藏傳佛教,所以創造八思巴文時引用了大量的梵文……泰定帝也信密教,但他長於漠北,文化水平不高,基本沒接觸過梵文,所以登基後,就廢除了八思巴文中部分梵文字母,以傳統的蒙古文字母代替……”

“而泰定帝病逝後,蒙元發生了兩都之戰,之後元文宗即位,因蒙元內部分裂,朝廷捉襟見肘,元文宗廢除了專製金寶精巧器物的旋局……”

李定安指著羅盤:“看這上麵,標注二十四方位的好幾處,用的都是回鶻式蒙文(傳統蒙文),基本能確實這件東西出於泰定帝登基之後……但四年後旋局被廢除,以之後的工藝水平,其它機構和民間都雕不到這種精美程度,所以具體鑄雕時間隻可能在這四年之間……”

附近的人都伸著脖子瞅了瞅。

說實話,別說分辯出八思巴文各個時期的區別,了解過的人都沒幾個。

但神色都很怪:在座的都是文物工作者,研究的就是曆史,特別是左朋和幾位同事:全是當地人。

八思巴文已失傳,不了解很正常,詭異的是,他們竟然不知道這兩段曆史的出處?

旋局創建時間,旋局廢除時間……

幾人麵麵相覷,李定安又笑了笑:“同樣,這兩段在《元史》中也沒有記載,隻是記錄於《元史新編》中。”

左朋恍然大悟:《元史新編》由個人撰寫而成,成書原因有點複雜,並未收錄於正史之中,所以不怎麽受學界重視,研究的人真沒幾個。

市圖書館倒是有,局裏也有相關資料,不過著實沒幾個人看過。

也由此說明,這年輕人懂的挺多。

當然,也有點懷疑:你依據不被學術界認可的野史,推斷出來的東西的準確性能有多高,又有多少可信度?

但今天的場合不對,所以不太好追問……

一看臉色,就知道怎麽回事,何安邦笑了笑,岔開了話題:“老左,東西哪來的?”

“征集組從牧民手裏收的,並十幾枚銅板,花了三十六萬!”

“這價格不低啊?”

“確實……不過有十二枚八思巴文的至元通寶,所以算下來並不貴!”

至元通寶,還是八思巴文?

市場價差不多一枚兩萬,品相好三萬以上,這麽一算,等於這東西沒掏錢?

“定安給估個價!”

“畢竟是內廷出品,四五十萬還是有的,要是能確定用途,還會更高……”

“哈哈……老左,撿漏了?”

何安邦手一伸:“四十萬,國博收了!”

隻當他是隨口一說,左朋把羅盤遞給了秘書:“李老師說的是四五十萬,中間還有個五……剩下的十萬被你吞了?”

“五十萬?那算了……”

以為他隻是在解圍,左朋也沒在意。

雖然對李定安很好奇,但現在不是打問的時候。

壓著狐疑,他又通知秘書起菜。

宴席開始,菜如流水般的端了上來:烤全羊、涮羊肉、蒸駝掌……

全是當地特色,別有一番風味。

喝的確實是悶倒驢,但估計何安邦提前溝通過,左朋和幾位同事都沒有硬勸。

出於禮貌,李定安也倒了一杯,差不多二兩。

以為難以下咽,但半杯下肚,反而舒服了不少。

馬獻明告訴他,這叫回魂酒,喝的越多越舒服。

扯淡?

酒喝的不多,氣氛倒是很熱烈,差不多三個小時才結束。

臨分別時,李定安又找到左朋,對著羅盤前後左右拍了好幾張照,說是閑了幫他研究研究。

頓然間,何安邦轉起了眼珠:“老左,五十萬也不是不行……我最晚後天走,你要賣,我順便帶回去!”

“真買?”

當然!

但凡李定安覺得有古怪的東西,就絕對低不到哪裏。

遠的不說,就說保定的那批東西,誰看了都說價值一般,溫有全擺別墅裏好幾年了都沒賣掉。

但結果呢?

好家夥,全是從西陵挖出來的,還有好多國寶級的文物:祭紅甪端,白瓷觀音,以及陀羅尼經被……

何安邦順嘴就來:“館裏的民族文物比較少,能收一件是一件!”

“嘖,你們真有錢……”

稍一頓,左朋又覺得不對勁:再有錢,那也是五十萬,不是五千,更不是五百……

“我怎麽感覺不對……何館,那塊羅盤真值五十萬?”

廢話不是,李定安什麽時候走過眼?

何安邦不動聲色:“不好說,回去還要找地方再鑒定一下!”

左朋愣了一下:馬獻明、姚川、衛自立、程永權……國博的頂尖專家來了近一半,你還要找誰鑒定?

而且還要找其它地方鑒定……說出去能笑掉同行的大牙!

明白了,肯定不值五十萬……

“嗬嗬!”

“痛快點,賣不賣?”

左朋猛搖頭:“不賣!”

就知道會這樣?

幹文博的,察顏觀色隻是基本功,自己撿漏的意圖這麽明顯,左朋喝的再多,也得犯犯嘀咕:是不是要走寶?

隻要不是傻子,肯定不賣……

何安邦歎了口氣,又拍了拍左朋的肩膀:“好好留著吧,估計是好東西,說不定就能立個項目,要是省級以上更不用說,正好填補一下你們市的空白!”

什麽東西,項目?

市級以上的才叫項目,才能成立課題,才能申請經費,以下的隻能稱之相關研究,一概自費自研。

等研究完了,視研究成果和論文級別,上級部門才會酌情補貼一點。

說實話,多少年沒見過項目是什麽樣的了……

還省級?

他精神一振,忙掏出煙盒遞了一根:“何館,不開玩笑……我最是聽不得‘課題’兩個字……”

“誰有空和你開玩笑?”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要等李定安研究!”

不知道你就敢讓我開課題,就因為他隨便看了看?

仔細再想,前後也就十來分鍾,連柄放大鏡和手電都沒用,這不是隨便看看是什麽?

還要等他研究……別人就不行?

左朋頓了一下:“你們這位負責人,什麽來頭?”

“沒來頭,但夠專業,也夠權威!”何安邦把煙叨到了嘴裏:“國家級項目負責人!”

什麽玩意?

剛剛按下了打火機,左朋猝然一頓。

“我*……”

何安邦怪叫一聲,“老左,燒到我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