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鑒寶,我竟成了國寶級專家?

第356章 找到了

打印機“嗡”的響了一下,吐出了一張表格,方誌傑遞了過去。

李定安凝神細瞅:粘粒矽鋁率、細土遊離氧化鐵、高嶺石,伊利石,蒙脫石……

老馬說的沒錯,這是離樣本數據最為接近的一次。

說明離找到窯址不遠了……

身邊悄無聲息,他下意識的抬起頭:

馬獻明拿著手機,滿臉糾結?

幾個組長、研究員麵麵相覷,茫然無措?

“愣著幹什麽,給邢隊打電話。”

“真探峰頂?”

“探!”

開始是河岸,之後是山腳,再之後是山腰,現在又成了山頂?

“要還是找不到呢?”馬獻明的表情說不出的痛苦,“再過幾天,是不是還要探懸崖和山穀?”

別說,還真有可能!

看他如便秘一樣,李定安笑了笑:“放心,峰頂要還沒有,就打道回府!”

謝天謝地,終於等到這一句了……

馬獻明猛鬆一口氣,號碼撥的飛快。

“吱呀”一聲,左朋端著飯盒走了進來:

“李老師,你的早餐!”

“麻煩左局……”

“不麻煩!”

左朋笑了笑,“李老師,要不咱們到旁邊?”

“好!”

李定安若有所思,“小舒,拿一件標本,還有相關資料……再端兩杯茶……”

……

都是雙層餐盒,還很大,一隻裝著粥和菜,一隻裝著包子。

左朋目測了一下,如果給他,別說早餐,估計午餐和晚餐都夠了。

年輕真好……

李定安風卷殘雲,前後一刻鍾,兩隻餐盒就成了底朝天。

等他吃完,左朋想了想:“李老師,為什麽要在峰頂取土?”

終於問到正題了?

“找相似土壤,也就是製蒙古瓷瓷胎的瓷土!”

李定安輕輕一推,一塊瓷片到了左朋麵前。

不大,直徑約摸四五公分,裁的四四方方,有明顯的弧度,估計是從什麽完整的器物上割下來的。

左朋拿了起來,先看了看釉麵:一朵芍藥,色彩很鮮豔,典型晚清時期的粉彩風格,但要比粉彩瓷更為生動。

仔細看,無論是葉、莖、枝,以及花瓣,都要高於胎體,非常有立體感。

釉麵很亮,留白的瓷質又細又膩,而且很薄,如果不拿在手裏,左朋險些以為這是從搪瓷(琺琅)缸子上裁下來的,而非瓷片。

很精美,也很有特點,但這是釉上彩工藝的原因,和瓷土有什麽關係?

狐疑間,他抬起頭,李定安揚了揚下巴:“左局,你翻過來!”

翻過來又怎麽了?

他翻了過來,頓然愣住:“紅的?”

李定安點點頭:“對,紅的!”

“這不對!”

瓷器的內胎不用上釉,瓷泥是什麽顏色,燒成後就是什麽顏色,至多塑胎的時候弄平整一點。

所以,這塊瓷片選土時,瓷土就是紅色的。

但這與常識不符:瓷土的顏色越深,說明氧化鐵含量越高,燒出的瓷胎顏色也就越暗,反之就越白。

但自從有瓷器曆史開始,無不是以白為美。

其次會影響耐火度:鐵越高燒成溫度範圍越窄,從而導致成品變形的機率增高。

所以,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哪個窯口,隻要燒瓷,必然要陳腐、漚泥、洗漿……目的很簡單:除鐵。

越低越好,一般的鐵質量分數都在百分之一以下。

這塊瓷片紅成這樣,至少也在百分之五以上……說實話,幹了半輩子文物和考古,第一次見這樣的?

他又端詳了一陣:“釉麵卻這麽白,用了化妝土?”

“對!”

“為什麽直接不選淺色瓷土?”

“為了增強可塑性!”

李定安指了指凸起的花紋,“和高強度水泥中加鐵粉,鋪路的瀝青中摻鐵渣是同樣的道理!”

明白了:這不是普通的光麵瓷,而是浮雕瓷,可塑性越高,越好雕琢。

“沒見過……至少奈曼的地質與環境監測曆史數據中,從沒有發現過鐵含量這麽高的高齡土!”

左朋組織了一下措詞:“李老師,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不會,就在奈曼!”

固安壽倫公主嫁的是德木,德木是奈曼部郡王,這批公主的陪嫁工匠不在奈曼燒瓷,能到哪兒?

“但磚紅壤類粘土?說實話,整個北方都非常少見!”

“隻是少見,但並非沒有……左局,你看看這個?”

李定安又推過來一份資料,居中是一張照片:一樽泥塑的大黑天(密宗護法神),體形很大,立在神壇之上。

應該擺放了很久,多處掉漆,露著泥胎:紅的?

再看資料:道光二十年,德木被選為固倫額附,其父阿旺郡王在成善廟塑左右無量佛、大黑天,為道光皇帝祈福增壽。

之後運入京城,請四世章嘉國師誦經後,置於紫禁城中正殿(宮內藏教廟宇群),現存於故宮寶華殿。

成善廟又名龍尾寺,建在青龍山中端南部,離山莊還不到兩公裏。

神像是在這兒塑的,那土又是從哪來的?

不可能從其它地方運過來,八成就是從青龍山就地采的。

“道光時期距現在還不到兩百年,那土呢?”

“正在找!”

“如果在青龍山,那就應該很好找:這種土富鐵、富鋁、富矽,但缺鉀、缺磷、缺氮,且黏性重,易板結,連草都不長……如果有,肯定**於地表,根本不用鑽探,無人機就能拍到……”

相應的,地質資料就會有記載。

但結果是沒有……

“所以我懷疑,埋在地底下!”

左朋想說句不可能,但話到了嘴邊又嗯了下去:地底下的事情,哪能說的清楚?

“但你現在探的是老道山的山頂……那上麵全是石頭,連草都不見幾棵?”

“我找的就是石頭。”

什麽?

幹了半輩子的文物考古,第一次聽說找遺址,要找石頭的?

“這種瓷土是從富鐵玄武岩風化發育而來,所以,隻要能在上麵找到富鐵玄武岩,就能在周邊找到瓷土源地,然後順藤摸瓜,找到瓷窯……

“那山坡上也有岩石,山腳下更有,為什麽非要上山?”

“山頂的氣溫及濕熱度變化最大,鹽基淋失最多,矽遷移率最高,鐵鋁富集最明顯……換種說法:山頂岩石的風化度最深,玄武岩形成磚紅壤的可能性最大……”

這麽一講,確實有點道理:找到岩石,就能找到瓷土,也就能找到瓷窯。

當然,隻是可能。反正左朋就覺得,李定安越繞越遠了。

還好,找不到就要撤,反正最後一天,隨他折騰……

……

太陽剛剛冒頭,兩輛車平穩的行駛的鄉道上。

前一輛是皮卡,廂鬥裏載著工具,五花八門:鋼鏟,鐵釺,大錘,鑽杆,鑽機等等,以及一台柴油機和幾桶油。

後麵是一輛七座越野,專門拉人。

邢隊長開車,萬隊長坐在副駕駛上,後麵還有五個隊員。

車裏很安靜,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他們剛到青龍山窪,剛卸下工具,立好標尺,馬所長的電話就來了。

不探青龍山窪,改探老道山,還是山頂?

說實話,都想罵娘。

老道山是青龍山的最高峰,兩麵為懸崖,一麵為亂石灘,隻有一麵可以通行。

但坡度太高,且又是坑、又是窪,又是石頭,車根本開不上去。

那工具怎麽辦?

隻能靠人背。

但見鬼的是,這次要求測的並非土層,而是岩層,純人力的工具根本鑽不開,必須要用到鑽機和發電機。

隻能靠人往上抬:而隻是柴油機,就重八十五公斤。

山高超過百米,坡度大於45,爬過的人都知道……

辛苦隻是其次:都是老考古隊員,就挺不理解,你找的是瓷窯,找不到轉而找瓷土也不是沒道理,逮著青龍山不放也能說的過去。

但你和石頭較什麽勁?

再依據這半個多月以來的經驗推斷,最後肯定什麽都找不到,所以隊員就覺得很冤枉:辛苦不說,盡陪李定安瞎逑折騰了……

不多時,車開到了山腳下,邢峰安排隊員先往山上運工具。

都冷著臉,動靜也格外的大,皮卡車的廂底被砸的“咣咣”響。

邢峰拍了拍手,提高了聲音:“都打起精神來,最後一天了!”

“什麽?”

“今天要再找不到,就先撤隊,開春再說……馬所長說的!”

“馬所長說了又不算!”

邢峰被噎了一下:“他隻是轉達,是李老師親口說的!”

萬成標愣了愣:“我靠,鐵公雞撥毛了?”

“好好說話!”

邢峰瞪著他,“李老師還是很專業的!”

“對對……很專業……還很敬業……”

萬隊長呲著牙笑,與之前判若兩人,“兄弟們,加把勁,明天放假……放長假……”

山腳下一陣歡呼,動靜很大,但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幾倍。

謝天謝地,老天開眼……

工具先重後輕,先抬的就是發電機,雇了十個附近的村民,再加八個隊員,快兩個小時才弄上山。

剩下的就好辦了,最重的鑽杆也才三十斤。

邢峰和萬成標走在最後麵,一個拎著大錘,一個提著鋼釺,都當拐杖使,一步一步的往山上挪。

已經來回兩趟,都累的不輕,走到半山腰,萬成標一屁股坐了下來:“不行,得歇會!”

“好,歇會!”

邢峰左右瞅了瞅:“換個地兒,這個全是石頭,你也不嫌屁股紮?”

“顧不上了,反正穿的厚!”

萬成標賴著不動,還躺了下來,邢峰也隻好坐下。

他又掏出煙盒,一人點了一根。

風很大,“呼呼呼呼”的刮,不到兩分鍾,一隻煙就被刮沒了大半,隻剩下一截紙皮。

“老邢,撤隊後你去哪,回京城?”

“不然呢?”

“明年來不來了?”

邢峰想了想:“可能來不了,開春就要跟李老師進駐保力!”

“保力,企央啊……工資是不是要長一點?”

“嗯,級別也要提一提!”

“嘖嘖,部屬單位就是好……”

“和部屬單位沒關係,是因為李老師……當然,忙的時候也夠忙!”

何止是忙?

一提李定安,心裏的那點羨慕一掃而空:這家夥完全不把人當人,當然,也包括他自個。

但累隻是其次,關鍵是沒意義:就像這次,沒日沒夜快二十天,有什麽結果?

考古不是這麽幹的……

他摁滅了煙頭,長吐了一口氣:“感覺有點失水準!”

風有點大,邢峰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說李老師,盛名難副!”

這次聽清了,而且很清楚,邢峰有點生氣:否定李定安,就等於否定國博,也等於否定他。

他想辯駁,卻不知從何辯起:捫心自問,這次確實有點看不懂李定安的操作。

野外考古不是在實驗室裏研究,可以猜,可以假設,可以不斷試錯,這行業講究的是按步就班,循序漸進,一步一個腳印。

但李定安太急,總想一蹴而就,一勞永逸,想用一兩個月,就把一兩年的活幹完。

再者順序也不對。

正常而言,應該按圖索驥,順著載漪流亡的路線追溯:先去中亞,找到相同的標本實物,或者是相關的文物,再到阿拉善,根據實物線索尋找蒙古瓷的流布區域,然後順藤摸瓜,最後再追溯蒙古瓷最初的起源地。

李定安恰好反了過來……不,是省略了所有的過程,想一下就找到結果。

說實話,可能性不大。

因為線索太少,可供支持的理論依據也太少,所以許多人就覺得:李定安確定窯址在青龍山一帶,基本是靠瞎猜。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少:包括項目組的部分成員,以及馬所長和何館長。

又這麽趕,這麽累,當地支援組的怨言就更大了。

也確實沒辦法解釋……

邢峰歎了口氣:“別生氣了,明天就解放了!”

“我隻是有感而發,要生氣,我早撂挑子不幹了!”

確實,支援組夠配合……

“謝謝!”

邢峰伸出手,萬成標握了握,兩人相視一笑,挽著站了起來。

“走了!”

邢峰拎起了錘,萬成標提起了鋼釺,兩人剛一邁步,“嗤”的一下。

老萬沒站穩,一腳踩空,踏碎了石堆裏的一塊硬泥。

“什麽東西?”

萬成標拍了拍褲腿,正要走,卻被邢峰拉住:“別動!”

聲音很大,幾乎是吼,老萬被嚇了一跳。

愣神的功夫,邢峰蹲了下來,先撿起泥塊敲了敲。

“砰”的一下,泥塊碎成了好幾瓣,他又撚了撚,瞳孔猛的一縮。

“是羊油矸!”

“什麽?”

“一種風化石。”

“風化石就風化石,你激動什麽……我靠,你怎麽還舔?”

“不舔怎麽知道?”

呸呸兩聲,邢峰的嘴唇微微發顫:“就是羊油矸,學名埃洛石,屬多水高齡土,是燒製高檔瓷器、電磁的主要原料……也是富鐵玄武岩風化到後期的產物……“再進一步發育,就是磚紅壤高鐵鋁瓷土……”

蒙古瓷不就是用什麽紅壤瓷土燒的?

嗯,不對……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