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挖
白雪覆蓋青山,素裹銀妝,壯麗天然。
山嶺如群龍,大河似玉帶,奇峰如嬌女,霧繞腰間。
雪後再看青龍山,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玉帶繞群龍,銀壁金川!”
王永謙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地經》中的一句詞!”
“準不準?”
“應該不準,反正我是不怎麽信的。”
“不信你還學那麽好?”
“找墓啊!”
王永謙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反駁。
這地方連牲口都不上來,李定安能找到遺址,就挺神奇……
賞了賞雪景,李定安又走到頂台邊緣,往下看了看。
一條滑道,蜿蜒曲折,通往山下。
剛建的,前後不到一周,總投入一百萬出頭。
南方地區很常見,稍大點的茶山和橘山都有這東西。
工人們正在往上運彩鋼、水泥、砂料,等開春回暖,就能建造常駐性營地和考古方艙。
幾塊平地被擴大了一倍,幾台小型鏟車和挖掘機正在作業。
用軍區的大型直升機吊上來的……
旁邊是臨駐營地,立著十多間棉紡帳蓬,通了電,還備了兩台發電機。
洞內防護措施也做了,甚至在洞口外建了一座鋼屋結構的方艙外室……
所以,隻要想幹,辦法要比困難多……
思忖間,空中傳來轟隆隆的聲音,一架直升機從南邊飛來。
不是之前那兩架,成司長走的時候就還回去了,這是區裏從應急管理廳調的救援機:直9,一次性承載十人。
直升機緩緩降落,從上麵下來七八位。
還是之前開過會的那幾位:有一位負責文旅的副職領導,兩位是文旅廳的負責人,還有米順東、秦隆。
何安邦和領導肩並肩,走在最前麵,如眾星拱月……
李定安頓時就笑了。
“你笑什麽?”
“沒什麽!”
王永謙正正臉色:“嚴肅點!”
他都不用猜,李定安想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比如拉著不走,打著倒退之類。
話難聽,也有點道理,但不能說出來。
開完會第二天,當地就跟電打的一樣:索道周期長,投資大,那就建滑道。
天氣太冷,沒辦法修路,大型機械上山不現實。
那就吊,小的總能吊上去吧?
鐵塔、電杆沒辦法立,那就鋪明線,再穿外護管道。
常駐營地暫時建不了,那就建臨時性的:一層帳篷太冷,那就多摞幾層,保暖設備盡管挑。
通行不方便……更不是問題:李老師、何館長,你就說要幾架直升機,大的還是小的?
所以,當地錢一分沒少花,力氣一點沒少出。
但立項單位仍舊換成了國博,主導發掘也是國博,再由當地配合。
不是故意為難,成司長沒這麽小心眼,而是遺址的性質變了,等級提高了,發掘與研究難度更是提高了好幾個級別。
其他都不說,以當地的技術水平,就那根銅柱,給他們也沒辦法研究。
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遺址級別越高,範圍越大,到時申建的景區級別也就越高,批建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就像成司長說的:遺址再大,還能姓了李?文物再多,國博還能全部背走?
以及館長和區領導電話溝通,語眾心長的那句話:“景區建設好了,造福的也是當地……”
所以,當地的重視程度提高了好幾級,得知今天對遺址中心(山洞)正式發掘,領導們昨天就到了。
“忘了……也沒說準備點剪彩程序什麽的?”
“又想挨罵了?盡搞虛頭巴腦!”
王永謙罵了一句,兩人並肩迎了上去。
還離著三四步,領導就伸出了手:“李老師,條件有限,還請擔待!”
“您客氣,已經很好了!”
“王處長,辛苦!”
“應該的!”
幾句寒喧,一行人走向方艙,領導又問了幾句今天的發掘內容。
就這樣往前走,走著走著,李定安覺得有點不對勁:老何不知道去哪了,變成自己和領導肩並肩,身後還跟著好多人。
再往後看,王永謙和何安邦正在看著他笑。
好了,剛還在笑話老何?
……
方艙很大,近三百個平方,鋼架結構,玻璃外牆。
這就是發掘三星堆遺址之前,中科院臨時發明的“考古發掘艙。”
有成套的環境調控係統:可保溫、保濕、防菌,有更衣間,消殺間,還有實驗區和工作區。必要的時候,可以讓整個內室(山洞)進入真空無氧狀態。
成司長從文物局調來的,從運來到建好,隻用了十天……不誇張,要換成地方,光這一座方艙,估計就得建一個月。
消殺,更衣,所有人都換上了防護服。
不是保護人,而是以防外部黴菌引起病變,損壞遺址和文物。
聽著很神奇,其實一點都不誇張。秦陵發掘期間,曾發生過好多例:好端端的從墓室裏挖出的銅器,還未來得及清理,銅鼎表麵就開始鼓包,就像裏麵有蟲子在拱動。
鼓到一定程度,又開始褪皮,仿佛生了牛皮癬,一層一層的掉。外層的鏽掉完,又是內層的銅質……不停的鼓,不停的褪。
快的幾十分鍾,慢的兩三個小時,好好的銅器,最後隻剩一堆渣。
類似的例子不要太多,而且這還是屬性相對穩定,相對易保存的金屬器。各地發掘過程中,因為保護措施不到位,導致損壞壁畫、木器、絲帛、書籍、字畫類文物的例子數都數不過來。
當然,那都是密封性的墓室,不可能發生在這裏。
不然李定安哪敢說開啟山洞就開啟?
所以當時建方艙的時候,李定安還建議了一下,說這裏之前就是有氧通風環境,沒這個必要,結果被成司長一頓罵。
好吧,領導說了算……
出了方艙,就是山洞。
與成司長來的那次相比,就像換了個地方:八根承重柱,均勻的豎立在山洞內。依舊是鋼架結構,將洞頂、洞壁護的嚴嚴實實。
地上鋪著防塵毯,壁畫上又加了一層防護罩,銅柱更是被保護的密不透風:外罩了一座小型方艙。
和尚……哦不,金身佛早被挪到了外室,存進了恒溫櫃。
看到佛相時,幾位領導路都走不動了。
迄今為止,全國隻有十一樽金身佛:九華山四樽,五台山三樽、廣東四大叢林各一樽。
哪處不是佛教聖地,哪處不是香客如雲?
領導們已經能想像到,等景區建立,遊客們恨不得把青龍山踏平的場景。
再想到李定安說的:類似的遺址至少在境內還有一座,類似的金身佛至少還有一樽,而且十有八九也在內蒙境內……領導們更興奮了。
“李老師,佛相身份考證難不難?”
“不容易,但不是沒有線索!”
領導的手又伸了過來:“麻煩了!”
李定安笑笑:“應該的!”
邊走邊看,領導們的感受更深:就這些研究設備、防護措施,給地方別說兩周,兩個月都夠嗆。
所以,雖然拐彎抹角的挨了成司長的一頓批,他們一點都不介意,反而隱隱感激。
這樣的地方要還有,成司長,請多批幾次……
大致看了一圏,發掘正式開始。
何安邦就是被館長派來監督的,王永謙更是拿了尚方寶劍,但凡李定安腦子發熱,他分分鍾都能喊停,所以李定安也不敢太過分。
至少在剛開始,哪怕是做樣子,也得按規定程序來。
“馬所,開始吧!”
“好!”
麵積4*4,總共二十五個探方,今天隻探外圍四周的八個,也就是所謂的探底、找邊。
刮邊的不再是村民,而是從區裏、各市文物局抽調來的專業人員,所以無需多交待。
馬獻明安排人員,活也很簡單,一切有條不紊。
何安邦和王永謙邀請領導到工作區,領導們說再看看。
看了一陣,領導又指了指中間的那一組:“李老師,中間那幾位在做什麽?”
“也是刮麵!”
“這位是姚組長吧?”
“對……我推斷那三處劃方底下有相對關鍵的法器,所以讓姚組長負責。”
一聽“關鍵法器”,領導更不想走了……
正說著話,姚川招了招手:“李老師,你來看!”
李定安快步走了過去。
四周是幾座刮開的浮土堆成的小堆,中間露出幾塊青黑色的石磚。
“玄武岩?”
“對!”
“怪不得山洞周邊沒發現磚窯類的遺跡?”
用刷子刷了幾下,磚麵上露出約雞蛋大小的圓坑。另一頭連有筷子粗細的淺槽,延伸向銅柱。
“沒錯,就是瑤光位(鬥杓之末),底下肯定有東西……探針!”
姚川拉過工具包,取出一根錐形的鋼針。
差不多三十公分,隻有火柴粗細。針頭帶有十字,針身劃有螺紋。
插進磚縫,李定安雙手握柄,快速轉動,就像鑽木取火。
慢慢的,探針入土漸深,直至到柄。
卸掉手柄,再接一根,連著接了兩次,探針達到了一米長。
正想著要不要先把磚層揭開再探,手上“突”的一頓。
李定安又撚了兩下:“好像是木製的……應該是口盒子……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