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鑒寶,我竟成了國寶級專家?

第417章 座寶山而不知

單位已正式上班,街上恢複了往日的喧鬧。

京城的路又堵了起來。

李定安捏了捏眉心,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懶洋洋的窩在座椅上。

車裏稍嫌燥熱,雷明真調低了暖風。

“昨天又喝多了?”

何止是昨天?

從初一到初八,李定安感覺自己就沒有一天是清醒的。

就想不通,這玩意那麽難喝,喝完還那麽難受,怎麽就那麽多人喜歡?

“李叔和阿姨回保定了?”

“還沒有,明天一起回去,我得看看爺爺奶奶。”

“然後呢,又要去內蒙?”

“嗯,差不多元宵節過完。”

國博這兩天在準備材料,遞上去還要等審批,還要協調人員和設備,李定安估計,最快也要一個星期左右。

“荒山野嶺,風吹日曬的,有什麽可跑的?找到的文物再多,又不能姓了李?”

雷明真一臉的想不通,“你還不如留在京城,鑒鑒寶,撿撿漏,要名望有名望,要錢有錢!”

“別瞎扯淡。”

要按雷明真這說法,從事文博考古行業的人全得辭職。

“那這次呢,就甘總那,準備買幾件?”

“先看三件,看完了再說。”

這是過年前就約好的,李定安也沒想貪,掙點零花錢就行……

兩人有一耷沒一句的聊,庫裏南開進了BJ壹號院。

巧了,也在朝陽公園邊上,出了大門就是國貿。

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崗亭門口,上次在段牧那見過:甘卉甘總的助理。

讓保安抬起欄杆,助理坐到後排,帶著他們進了小區。

兩層的別墅,比段牧家的稍小點,但裝修的很有古意。

“甘總,久等!”

“李老師客氣。”

握了握手,幾人上了台階,跨過門檻,李定安心中微驚。

一樓差不多三百個平方,中間不見任何隔牆,卻立滿了櫥架,物件擺的密密麻麻:或瓷、或木、或銅、或漆、或綢、或玉、或石……不一而足,琳琅滿目。

牆上掛滿了字畫,牆邊立滿了雕件,甚至武器盔甲。

霎時,李定安的腦海中浮現出溫有全的別墅。

那裏是陳列,而這兒純粹就是存放:瓶兒擠著罐兒,畫框摞著畫框。

粗略一數,少些也有上千件東西。

沒仔細看,價值有多少不好說,但隻是這座別墅,絕對能買溫有全那樣的四五十幢。

但用來當做存放古玩的倉庫……就不是一般的奢侈。

“大部分是從國外淘回來的,李老師如果感興趣,我帶你看一看?”

倒是挺想看,不過不用急於一時。

李定安點點頭:“先看東西吧!”

“好!”

兩人落座,助理泡茶,甘卉走向櫥架。

雷明真左右瞅瞅:“東西挺多?”

“還行。”

甘卉自稱“國際古玩商人”,東西多點很正常。

“真品多不多?”

“還沒看,不好說!”

贗品肯定有,但李定安並沒有看到“一眼假”的東西,說明甘卉並非完全自誇,基本的眼力和鑒賞能力還是有的。

兩三句話的功夫,甘卉去而複返,手裏托著兩隻盒子,和一本線裝書。

應該是一塊玉,一方印,以及一本明刻本,都是上次在段牧家說好的,也是李定安此行來的目的。

隨便挑了一件,盒子打開,一方片狀殘玉映入眼簾。

巴掌大小,青石質地,通體磨光,陰刻篆體,還是朱書。

字不多:承天之神,集地之靈,興甘風雨,庶卉百物,莫不茂者,即安且寧……

後麵應該還有,但玉斷了,所以這是一件殘器。

雷明真仔細的看了看:“這是……石頭的吧?”

“黃花石,放現在確實是石頭,但在古代卻是玉。”

“這上麵寫的什麽,祭文?”

“差不多,看著像是求雨的禱詞……”

所以,這是一件正兒八經的祭天玉碟,初步估算,時間應該在漢至魏晉時期。

再看內容,主持祭祀的,至少也是一方諸候……

大致看了看,李定安直接問價:“甘總,多少錢?”

“兩百六十萬!”

“高了!”

至少高了一倍。

當然,這是無法考證具體來曆,無法確定具體年代、是誰書碟刻碟、用來祭天的人又是誰,所以隻能當做晉代之前的古玉估價。

如果能找到出處,但凡使用者在史書上留下過隻言片語,翻兩三倍輕輕鬆鬆……

“李老師,你先看,看完了我們再談。”

“好!”

李定安又打開了第二件。

一方銅印:方形,駝紐,通高兩公分多一點,印寬還是兩公分多一點。

和之前那方《閩越王印》如出一輒,雕工還是一如既往的粗糙。

再看印文,漢篆陰文:歸義候印。

還是官印?

《後漢書·百官誌》:四夷國王,率眾王,歸義侯……凡少數民族舉族投附,中小型的部落酋長大都會封為歸義候。

包括之後的曹魏、蜀漢,再之後的西晉,以及五代十六國時期的王朝都有過封賜。特別是北方地區,匈奴、鮮卑、羌、奚、月氏、契丹……各族各部多如牛毛,各朝賜封的歸義候沒上千也有七八百。

所以,這又是一件不怎麽好考證來曆的物件。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心頭又浮出一絲熟悉的感覺,與上次在段牧家,看到《閩越王印》時一模一樣。

但李定安很確定,不管是前一方,還是這一樽印,都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估計是什麽文獻中看到過,或是誰提起過,一時想不起來。但至少說明,有很大的可能,這件東西有點來頭。

暫時沒什麽頭緒,李定安隨口問價:“甘總,這一件多少?”

“三百五十萬!”

還是有點高。

李定安不置可否,再看第三件。

明代刻本,《陶誌》。

這本書成書於明朝晚期,是我國乃至世界上最早、最為全麵的瓷業生產的專著,其中記述了從唐到明朝之間,各朝各代各種瓷器的原料產地、生產關係、製作過程、窯場建築、窯器品種等等等等。

所以這本書被許多陶瓷研究機構,當做複原古瓷的參考資料之一,包括建窯盞,以及被稱為“廣廈千間,不及破瓷一片”的汝瓷和均瓷。

當然,都是現代印刷版的資料,古籍版的《陶誌》李定安還是第一次見。

拋開《陶誌》本身的價值,明代內府(皇家)刻本也很少見,雖然沒有宋刻“一頁宋書一兩金”那麽誇張,但同樣珍稀。

轉著念頭,他翻開書麵……嗯,有字?

不是書中本身刻印的字體,而是後寫的鋼筆字……字裏行間密密麻麻,寫滿了繩頭小楷。

腦子有病……這樣一來,這書豈不是廢了?

至少也廢了一大半……

他愕然抬頭,甘卉笑了笑:“買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所以這本,李老師看著給點就行。”

看著給點?

這根本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而是就沒見過這麽糟蹋東西的……你家裏是有礦嗎?

搖頭一歎,他順手翻了翻。

字寫的挺好,還挺全麵,像是研究古瓷時做的讀書筆記。

別說,還挺專業,有些觀點既新穎又獨特,使人耳目一新。

就比如:白如凝脂,素猶積雪,蓋奪造化之天工,極製作之能事也……這是原文,出自明代《說瓷》,說的是明朝時期的白瓷之最:德化象牙白。

下麵是鋼筆寫的備注:象牙白仿永樂白,始於英宗,斷於萬曆,之後流於表,而無實。

李定安想了想:象牙白釉仿的是甜白釉……這種說法,他確實是第一次見。

繼續往下看:潔素瑩然,適用於心……其薄類於雞卵之殼,純乎見有釉不見有胎者,映日光照之,表裏能見乎影……故宋謂之卵幕,明仿之,謂之甜白。

備注:明甜白釉仿宋卵幕杯,但瓷胚隻達到半脫胎的程度。

這種說法倒是見過,林子良的瓷器研究資料中就有,李定安給保力寫《仿古瓷生產策劃》及具體方案的時候,還適當的借鑒了一點。

下麵還有:胎薄如紙、薄似蟬翼,亮如水精(水晶),光影照人,輕若浮雲,一杯重才半銖……

備注:宋代卵幕杯。

一,坯:坯料Al2O3(氧化鋁,瓷土主要成份)含量60%,添加Y2O3(氧化釔)、La2O3(氧化鑭)、Sm2O3(氧化釤)……

作用:改善力學性能,提致密結構的形成……降低熔點、材料孔隙率、晶界遷移速率;阻礙其他離子遷移,抑製晶粒生長;

添加Si3N4(氮化矽),Nd2O3(氧化釹)……提高高溫斷烈韌性,形成高耐火、高粘度含氮玻璃晶界……

釉料……添加氧化鎂……

溫度:素燒精坯,750~800℃……內用淌釉,外用噴釉,釉厚0.1毫米……

裝匣燒結:最低溫度1280℃,最高1320℃……

李定安猛往後仰:這是什麽?

這特麽是卵幕杯的仿製方法。

換種說法:脫胎瓷。

一時間,他不知該說點什麽:

費盡心機,連哄帶騙,從沈陽弄來了十多件仿瓷,然後又根據林子良的研究資料,幾乎不眠不休,殫精竭慮,才推導出來了一套似是而非的仿製方法。

就這,仍舊被視為奇跡,將他驚為天人,更被奉為座上賓。

然後保力才有了研保所籌建計劃,才有了薄胎瓷投產方案。

而現在,他賴以成名,引以為傲的技術,竟然堂而皇之的記錄在一本誰都有可能看到的古籍上?

不用猜:看筆墨的痕跡,這些鋼筆小字的存在時間,至少也在十年以上……

而這隻是其次,關鍵是那些稀土元素的應用,以及力學性能、致密性、孔隙率、晶界遷移速率、離子遷移,高耐火高粘度含氮玻璃晶界……

這些特性,就隻有兩件東西上有:那兩隻光瓷杯。

但僅僅隻是特性。

李定安估算過,如果科創局或有關部門找來的原材料足夠多,技術支持足夠強,想要推導出那兩隻杯子具體的工藝流程,及技術重點,時間至少也要以年計。

現在倒好,現成的資料送手上來了?

恍然間,李定安有一種嗶了狗的感覺:這還能是巧合?

一刹那,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兩方印的來曆:十三年前,林子良任所長時期,故宮被盜,其中就有這兩方印。

好家夥,這是生怕自己聯想不到,這份筆記是誰作的?

除了林子良,再不可能有第二位……

還有這個套路,真就是賊特麽眼熟?

曲雅南送給高勝東的壓手杯……

馮攸然拐變抹角送給雷玉章的脫胎杯……

良品坊的鬥笠杯……

為表歉意,馮攸然送來的鈴鐺杯

沈陽故宮的青玉杯……

以及那張可以填九億九的支票……

這次好了,不送杯子,也不送錢,直接送資料……恰好就處在自己即將和科創局製定光瓷研究方向的前夕?

那要不要……

誰不要誰王八蛋。

與之相比,九億九的支票算個錘子……說實話,要早點把這東西拿出來,我早從了……

彈指的功夫,李定安的腦海裏轉了上百個念頭。

思忖好久,他輕輕一笑:“甘總,就這三件,你開個價!”

甘卉愣了一下:“啊?”

按照預想,李定安怎麽也得問問來曆,包括古籍上麵的字是誰寫的。

結果是沒有,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他沒認出來?

還真說不準……

看她怔然不動,李定安又敲敲桌子:“甘總……甘總?”

“哦哦……”甘卉回過神,“總共三百萬,李老師你看行不行?”

當然行,後麵再加兩個零都行。

“好,付賬!”

動作很快,前後都沒有兩分鍾,李定安拿起東西就走。

不是……就這樣走了?

甘卉直愣愣的,直到雷明真起身追了上去,她才回過神。

“李老師?”

李定安轉過身,神情似笑非笑:“甘總,還有事?”

“也沒有……”甘卉急中生智,“就是想請你參觀一下其它的藏品,看再有沒有合李老師眼緣的東西?”

“謝謝甘總,但下午還要給領導拜年,下次吧!”

“哦……好……李老師再見!”

“好,再見……”

甘卉強顏歡笑,把他們送出門,送上車,目送小車拐了彎,才拿出手機:“曲總……”

……

李定安也拿出了手機:“老張,幫我查一下:甘卉,甘甜的甘,花卉的卉,年齡三十二到三十五,自稱美籍華裔,從事古玩生意……住哪不知道,但現在在京城壹號院A區十六幢……

電話號碼139********,重點查一下她現在有沒有和誰聯係,聯係的人又和誰聯係……要是能監聽到通話內容就更好了……”

電話傳來一聲冷笑:“李定安,你當公安部門是你家開的,想查誰就查誰?”

“可以!”李定安翻開刻本,找了一頁不怎麽重要的,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睜大狗眼看,這誰的字跡……”

“我哪知道是誰的?嗯,我靠……林子良,哪來的?”

“嗬,你愛查不查!”

李定安順手掛斷。

張漢光差點摔了手機……

雷明真都愣住了,眼睛撲棱撲棱的亂瞅:“東西有問題?”

“你別管,好好開車!”

李定安的表情很嚴肅,雷明真頓時就不敢吱聲了:豐城的那四個殺手,好像還曆曆在目……

又過了一小會,電話就回了過來,剛接通,張漢光先歎了一口氣:“查到了!”

“你痛快點!”

“猜一猜,我查了誰?”

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和林子良無關,李定安猛鬆一口氣:“曲雅南!”

“再猜!”

“馮攸然……說不定還得加上林思齊的媽,齊英!”

張漢光頓了一下:“你特麽知道還讓我查?”

“廢話,萬一是林子良呢?我現在一聽這名字就過敏……”

“老子也過敏,我不是罵你,我罵林子良……不過放心,不是。你再猜,這三個女人想幹什麽?”

李定安想了想:“保力擬建薄胎瓷的消息泄露了?”

“什麽泄露,都登報了……馮攸然都傻了:成套的技術留給她,前後整整十年,投入資金以億計,最後她連根毛都沒研究出來。

你倒好,就幾隻小破杯,前後也就幾個月,弄出了一套百億產業……所以她就想亡羊補牢……說白了還是想和你合作。但上次沈陽的事情太過火,讓你有了戒心,就想一步步的來……”

這算什麽?

要是知道這套技術還涉及到光學軍用陶瓷,馮攸然估計得拿頭撞牆。

李定安沉吟了一下:“她手裏是不是還有什麽技術,沒拿出來?”

說準確點,可能連馮攸然自個都不知道自個手裏麵,還有哪些是重要資料,就比如這本古籍中的筆記……

“我不知道,但這不歸我們管!”

當然不歸公安管,想管也管不到。

所以,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你準備怎麽辦?”

“先等等吧,看她還出什麽招!”

就像欲擒故縱,越是撐的久,好處就越多。

關鍵是現在想和她合作,也沒時間……

張漢光譏笑著:“現在不怕她害你了?”

“你搞清楚,以前我也沒怕過!”

以前隻是顧忌,因為這女人目的性太強,控製欲也太強,說不好就得掉坑裏。

但現在……指不準誰控製誰。

歸根結底,她再厲害,也隻是個商人。

反過來再說,從前到後,這女人並沒讓自己損失過什麽,反倒送了好多好處……

“行,就先這樣,麻煩了!”

“害我白高興一場!”

張漢光嘟嘟囊囊的掛了電話。

李定安舒了一口氣……

……

宣武門,四合上園。

三個女人圍座一團,盯著茶幾上的一部手機。

屏幕正中,赫然就是李定安……他正隨手翻著那本古籍。

前後至多三五分鍾,他合上刻本……隨即付款,然後走人。

曲雅南皺著眉頭:“他沒認出來?”

“怎麽可能?”

馮攸然長長的舒一口氣,“隻靠十幾隻仿瓷杯,隻用了幾個月,他就能幫保力弄出一個薄胎瓷項目,何況現成的資料擺在他麵前?”

“現在怎麽辦?”

“等,李定安精明歸精明,但絕不是吃幹抹盡的性格……當然,不是幹等,都再找一找,類似這種筆記老林留下的應該還有……齊姐,特別是林子賢那裏,絕對有!”

“好!”齊英重重點頭,又悠悠一歎:“誰能想到?”

是啊,誰能想到?

一說這個,馮攸然就咬牙:年產值十億起步……這是什麽感念?

而林子良研究過的,又何止是薄胎瓷?

等於自己座擁寶山而不知,白白浪費了十年時間?

虧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