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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宋代汝瓷,遼代木雕

“織中之聖,緙絲之精”,這東西,李定安研究的都不愛研究了。

就像四爺的陀羅尼經被,絕世之珍中的絕世之珍,他“喀嚓”就是一剪刀。

所以,肯定不會認錯的。

乍一眼,除了沒有金絲,這一塊的品相好像比陀羅尼經被還要精美:羽是羽,尾是尾,啄是啄……構色秀麗、織工巧絕,生動活潑、惟妙惟肖……

隻是一隻鴨兒,仿佛要活過來一樣。

再仔細看……好家夥?

正麵是一隻鴛鴦,把紙片兒……哦不,把錦片兒翻了過來,反麵還是一隻鴛鴦,就如鏡像。

一般的織綿,哪能繡成這樣?

定州陰陽戧!

“好像是繡的?”於徽音好奇的瞅了瞅:“還挺好看?”

何止是好看?

李定安呼了一口氣:“這是宋代定緙陰陽錦,靖康之變之後織法就失傳了!”

“啊,宋代緙錦?”於徽音直愣愣的,“山裏有大墓?”

李定安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婦人一衣,終就一歲……一寸緙絲一寸金。這東西之所以貴,關鍵在於太難織,普通人別說用,見都不一定見過。

就像這隻鴛鴦:啄是紅的,眉是白的,頸是黃的,腹是灰的,羽是藍的,尾是黑的……隻是半隻手掌寬的一小片,就有六種顏色,這要抽多少次梭,換多少次線才能織得成?

而這隻是其次:保存的這麽好,顏色還這麽豔,絲質還這麽柔韌……如果不是大型墓葬的陪葬品,還能是從哪來的?

他舉起錦片,看了又看,然後撲棱著眼睛,四處亂瞅。

宋代緙錦,這地兒又是漠北,如果有墓,隻可能是蒙元時期的王公墓。

這種身份,下葬之前肯定會請術士看山定穴,但就說這定穴的地方:斷子絕孫的絕龍之地……

這是有多大仇?

“你看我幹嘛?”

“你這嘴開過光!”

“看吧,都說了有大墓……從哪刮過來的?”

“不知道。”

李定安舉起手試了試,但風不大,風向不是很明顯。

隨後,他又摘下於徽音的幅兜,一根呆毛堅強的豎了起來,不停的往南飄。

“壓這麽久都沒壓塌……怪不得這麽傻?”

“你才傻……什麽風?”

“北風!”

“那就是從那座山上刮過來的……要不要找一下?”

“當然……這可是宋代緙錦,說不定還是宮廷院畫,舉世就隻有十來幅……就這一小片,就這隻鴨子,少些也值好幾萬……”

李定安歎了一口氣,“十有八九是大墓,但應該被盜開了,不然吹不到這兒來……”

“哈哈……我也去……要不要叫他們?”

“先找一找,找不到再說……你慢點……鑽紮拿著當手杖……”

“李定安,你開手機做什麽?”

“我拍一下,萬一這次沒找到,下次再找。”

“還有下次?”

“當然……這可是緙錦!”

兩個人下了山峰,但沒往營地這邊來,反而向北去了。

王永謙想了想,放下了手機。

好不容易不忙了,也該給李定安一點私人空間……

……

走的越遠,李定安就越奇怪:

石丘挨著石丘,怪石摞著怪石,一叢叢,密匝匝,似群蜂歸巢,又如百鳥投林。

放眼眺望,除了黑色的石山,就隻有蒼莽戈壁,和不見盡頭的沙丘。

河穀寬而闊,還多,縱橫交錯。但早已幹涸了幾百年……

拋開地勢,隻說山形:

郭璞《葬經》:五害不親,童、斷、石、獨、過。

草木不生,山岺光禿,脈竭土枯,此謂童山。

山勢橫斷,群峰淩亂,無形無脈,此謂斷山。

峞岩崢嶸,怪石突怒。蓋頑惡之石,為地之怨氣,此為石山。

無疆護拱持,城郭不完,單山獨龍,四顧不應,謂之獨山。

五不葬,這裏占了四樣,而且是每一座山。

如果安寺立廟,李定安保準叫聲好,但要說立墳……沒有八十年的腦梗,誰敢把祖先埋這兒?

所以,就挺想不通。

他更佩服於徽音:她說這兒有墓,還真就有墓?

感覺那麽多的風水知識,全白學了……

腦子裏冒著奇奇怪怪的念頭,兩個人漫無目的逛。李定安還好,於徽音眼睛瞪的跟燈泡似的,眨都不敢眨一下。

走著走著,她一聲驚呼:“李定安,快看……有東西在反光?”

沒有啊?

估計是角度不對。

於徽音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從地上撿起一小片石頭一樣的東西。一道光掠過,李定安下意識的眯了眯眼。

好像是瓷片?

很小,比雞蛋稍大點,還帶著弧度,明顯是什麽器物的一部分。

釉麵不是很亮,但很潤,有點“似玉非玉”的感覺。

色澤素雅自然,但顏色很怪:藍不藍、綠不綠、青不青?

別說,李定安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釋色的瓷器。

“這是什麽瓷?”

“我看看!”

於徽音遞了過來,他仔細的瞅了幾眼:還是開片瓷?

既然有宋代的緙錦,估計這一塊也是宋代的瓷器。就是這顏色……像天上蒙了一層紗?

嗯?

刹那間,李定安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兩句詩:雨過天青雲**,這般顏色做將來……

我了個去……這是汝瓷?

仔細再看:色澤青翠華滋,釉汁肥潤瑩亮,……

再摸一摸:有如堆脂,潤如古玉,又細又膩……

這不是汝瓷是什麽?

廣廈千間,不抵汝瓷一片……這是古代。

看看現在:世界公認存世的汝瓷隻有六十七件:故宮十七件,灣島故宮二十三件,滬上博物館八件,大英博物館七件,天津博物館一件。

剩下的十一件在私人收藏家手裏:香港羅氏一件,美國五件,日本四件,英國一件。

但時不時的,各大拍賣會上就會冒出來一件,聲稱是存世的第六十八件,起拍價低的離譜:貴的幾千萬,偏宜的才七八百萬,關鍵的是每次都能成交。

至於真假,天知道。

但按照呂本之和何安邦的說法,如果是真汝瓷,一件下了五億,把他們腦袋割下來。

真瓷片倒是拍過:2012年澳門中信拍賣,兩百一十多件汝瓷片,拍了三千八百萬。

之後,幾乎是一年一個價,至2020年賭王去世之後,何氏子弟一次性拿出來二十多片,拍了一千五百多萬。

所以就於徽音手中這一片,換輛大奔輕輕鬆鬆。

但說實話,這地方能碰到汝瓷,真就跟見了鬼一樣。

蒙古王公能弄來這樣的東西?

換成皇帝還差不多……

“這是汝瓷……於兒,你發財了……”

“呀……能帶出去?”

“當然,上稅就行!”

隻要李定安不講,誰敢說這是汝瓷?

“再找找!”

兩個人順著山丘,一圈一圈的往下轉。

但快轉到山腳,再什麽都沒找到。

“會不會不在這兒?”於徽音想了想,往北指了指,“在那座山上?”

“怎麽可能?”李定安不由失笑,“緙絲能吹過來,瓷片也能吹過來?”

所以如果有墓的話,隻可能在這座山上。

“哦對!”於徽音點點頭,“但怎麽沒有盜洞?”

所以說,就很怪。

不說瓷片,就說那塊緙錦,之前肯定埋在土裏,不久前才挖出來的,不然早被曬成灰了,不可能這麽新,顏色還這麽豔。

但山這麽光,基本沒有遮擋視線的東西,兩個人又是一圈一圈轉下來的,不說盜洞,連個腳印都沒發現……

“會不會在那些比較難走的地方,比如哪塊石頭後麵?”

“有可能……算了,先回去吃點東西,然後叫他們一塊來找。”

“打電話,讓他帶點吃的來不就行了?”

李定安拿出手機:“哪有信號?”

於徽音才發現,他和李定安已經翻過了兩座山頭。

直線距離並不遠,可能也就一公裏多,但附近全是鏡鐵磁礦類的黑石山,有信號也被幹擾了。

“走吧,咱們從河穀裏上去!”

“嗯。”

李定安抓著於徽音的手,慢慢的往下溜。

走了大半,快到穀底的時候,腳下“喀嚓”的一聲。

聲音很脆,李定安也沒在意,隻以為踩斷了樹枝之類的東西。

於徽音卻停了下來:“李定安,你踩到了什麽?”

“樹枝吧?”

“這兒哪來的樹枝?”

咦,對啊?

這鬼地方別說樹,連草都見不到幾棵。

但他很確定,剛才踩到的,就是木棍之類的東西。

一是觸感:圓骨碌冬。

二是聲音,很響很脆:如果是石頭,不會是“喀嚓”,而是“咯嘣”!

他又走了回來,低著頭找了找,撿起兩截木棍似的東西。

然後,眼睛慢慢睜大:根部有牙印,應該是被什麽東西咬斷的。

關鍵是木質……這難道不是檀木木雕?

通身渾圓,木質細膩,隱見兩道豎棱……這分明就是手腕處的那兩根筋。

手掌缺了一半,三根手指不知蹤影,就隻剩食指和小拇指,指根向前,指尖微微踡曲。

自然而然的,腦海中浮現出另外三根手指的造型:一手持瓶,一隻拈柳枝,拋灑甘霖……這要不是木雕觀音的拈花指,李定安敢抱著這隻胳膊啃著吃了。

再看雕工:指形纖長而圓潤,紋路細膩而柔和……唏……怎麽這麽眼熟?

刹那間,他突然就想起了渾善古城,想起了蕭綽本像:水月觀音?

木雕佛像,遼代的?

“咚”

心裏像是擂鼓,心髒狠狠的跳了一下,腦子裏亂哄哄,嗓子裏幹的冒煙。

哈哈……真就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