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生樁
“轟——隆——轟——隆”工地上巨大的混凝土罐車聲響不停傳來,吵得人震耳欲聾,馬天風頭戴安全帽,身穿反光馬甲,站在基坑入口看著混凝土澆築。今天的任務尤為重要,一般這種情況現場不會少於兩三個骨幹,一兩個技術人員再加幾個施工員,但今天的工地不僅沒有管理人員站崗,連勞務民工也稀稀拉拉,馬天風有些許疑惑,但依然守在一線指揮著澆築。
“馬哥,一會兒打完灰去洗個腳啊”,說話的是馬天風在工地上為數不多的好朋友左天。
“今天給我下了任務,洗腳我是肯定去不了了,你替我給88號說:哥有了錢一定讓她給她媽媽看病,然後重回大學。”
“就你那點錢,你可省省吧,人家一個晚上掙得比你半個月都多,聽兄弟一句勸,玩玩就算了走腎別走心。”左天一如既往地嘴欠,馬天風沒有接話,看著混凝土一罐又一罐地澆築,心裏卻慌了起來,他總覺得今天有什麽一直在縈繞著他。
“左天你過來一下”不遠處是生產經理叫他。生產經理是出了名的扒皮,兩麵三刀,陰險小人,左天聽到趕了過去,這下工地徹底留給了馬天風一個人。
一罐罐混凝土被傾瀉而下,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後半夜,而左天被叫走就再沒回來。
“馬工,你下來看一下!”
馬天風神色一震趕忙跑下去。“怎麽回事?為什麽停下來?”
“這根樁已經打了兩遍,沒一點動靜,又是基坑的中心位置,怎麽辦?”民工說話已經有了顫音。
馬天風硬著頭皮撥通了生產經理的電話,那頭傳來呼吸不均勻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喘息,接著就是劈頭蓋臉的罵。
“你他媽是幹什麽吃的,一根樁打不下去還要向我匯報,早幹嗎去了?叫地基勘探的人過來,別他媽煩我。”
馬天風挨著這一頓叼,絲毫不敢還口,隻能挨完罵弱弱地解釋。
“地基勘察的人報告都出了,這會兒他們肯定不會過來……”
“那你他媽是幹什麽吃的?當時為什麽不跟著?現在打不滿,給我說有什麽用?明天要是打不完,你就滾蛋吧!”
電話被掛斷,馬天風沒有在意挨叼,朝著基坑望去。突然一陣大風吹來,馬天風被迷得睜不開眼,站在基坑旁不敢亂動,而背後的民工這時卻朝著馬天風慢慢走去,就在馬天風睜開眼睛回頭的一刻,民工狠狠地將他推向坑底。
出於求生的本能,他向著洞邊抓著一切能抓住的東西,而民工看他還在掙紮,從旁邊撿起一根廢鋼筋,向馬天風的手和頭砸去,馬天風吃痛,雙手越來越鬆。
“你要幹什麽?有沒有人!救命!救命!”
民工陰笑,“不用喊了,你知不知道今天為什麽沒有人?為什麽非要派你過來在這裏打樁?你小子早就死路一條!”
“你根本不是民工老鄧,你到底是誰!”
“這些事,等你下輩子再想吧……”
在鋼筋又一次落下時,馬天風鼻子、嘴巴裏全都是血,他支撐不住鬆開手重重砸落坑底,頭頂源源不斷的混凝土打入坑中。離奇的是,這一次樁很快就被填滿,老鄧看著坑洞被填滿的那一刻,才放心地離開。
坑底的馬天風卻沒有立刻死掉,混凝土裏的石子砸在他的身上,源源不斷的混凝土壓著他,窒息感湧入腦海,水泥漿灌滿了呼吸道、眼睛、耳孔……他死死地盯著洞口,但是卻什麽都看不到,隨著混凝土漸漸的冷卻凝固,馬天風的不甘和憤怒也達到了最頂峰,在這種痛苦的折磨中,他失去意識,緩緩死去……
第二天太陽照耀到工地上,密密麻麻的民工各司其職,一個包工頭叼著煙打著電話。
“老鄧,你他娘的跑哪去了?”
“我去撒了泡尿,馬上就回來。”電話那頭傳來諂媚的聲音,不遠處,一個民工提著褲子跑到包工頭麵前站在旁邊賠笑。
“王總,我回來了,實在不好意思,我馬上就幹活。”
“等等。”王總叫住抽出一根芙蓉王遞給他。“昨晚的事辦得怎麽樣?”
“那個老道士算得準,他是月圓之夜出生,背著運但是命格賤,有他在,這根樁這輩子都塌不了。”
“好了好了,別說那麽多,事辦成了就行,你兒子上學的事兒,我打過招呼了,其他的我什麽也沒說過,傳出去就是你弄的,我保證公安第一個把你抓走!”包工頭言語裏全是威脅。
“您放心,這小子家裏人就剩一個,還遠得要死,我都打問清楚了,他消失了沒有一個人知道。”
“那就行,去幹活吧,把嘴爛到肚子裏。”
這兩人交流完,姓王的從後備箱抽了兩條中華煙,用文件袋一包,朝生產經理辦公室走去。這會兒的生產經理,正坐在辦公室翹著二郎腿刷美女視頻,看得起勁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
“誰啊!催命了?”
“是我,老王!”姓王的使勁往裏湊,“高總,這打擾你的興致了。”包工頭一臉諂媚,把胳膊下夾著的文件袋很自然地塞到了抽屜裏。
“哎,別搞那一套,拿回去拿回去,我不能要。”生產經理說話但手上沒有一點動作。
“嗨,這都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領導這麽辛苦,抽點應該的,這次主要是感謝領導對我們工作的支持,要不是領導想辦法,這工程就完了。”
“我給你們想什麽了,我什麽都沒給你們,事兒是你們自己做的,完成了最好,完不成也怪你們自己,我這邊啥都不知道,別跟我說。”
姓王的知道他這就是不想背鍋,幹脆閉嘴不再觸黴頭。
而馬天風的的確確是被打了生樁!這是記載在魯班書裏極其惡毒的一種辦法,可保地基永寧。傳說中傳承魯班書的人必須得缺一門,或殘,或啞,或聾,或鰥。而中法之人被死死鎮壓,怨念聚集無法散出,以至於魂魄四處飄散。
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馬天風命格輕賤但不應慘死,今日之事完全是遭了黑手。而他飄散在人世間毫無根據,看著高官豪門朱門酒肉,卑賤小民命如螻蟻;看到有人不擇手段坑蒙拐騙,有人蠅營狗苟逆來順受,馬天風的怨念在各種人的情緒感染中越來越濃。
一位身披黃色道袍的老道邁著八字步穩穩走來,他一眼就看到雲層之上情緒凝結而成的黑氣,手中暗自掐訣,道法一開,兩眼閃著旁人看不到的微小金光,隻消一瞬,便明白了其中的由來。
“此人命中該有一劫,但絕不至死,到底是誰行如此絕戶之計?白白害了一條性命?莫非又與他有關?”
老道袖袍一揮,馬天分的魂魄被強大的吸力拉回。
“你的事我明白了,想來是被人所害,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但代價極大……”
“我願意,我願意,不管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沒等老道說完,馬天風就趕忙回答。
他不甘心就這麽死去,一定要複仇,他更不甘心芸芸眾生被人踩在腳下,被剝削被當作玩具,他一定要向這些王八蛋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