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太好說
澤塵停下腳步，有些意外：“就是他？”
璃紅月微微頷首：“雖然當時沒有看清容貌，但是身形一模一樣……我應該不會認錯。”
澤塵沉吟：“那或許你可以問問他，當時為什麽要殺你。”
璃紅月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在意道：“天下想殺我的人多了，也不差他一個。”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玄鐵高台的入口。
入口處的黑暗如同一張巨大的嘴，等待著吞噬一切。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風在耳邊呼嘯，像是無數怨靈的哀號，讓人毛骨悚然。
夜色如墨，冷風凜冽，修羅台前的火光搖曳不定。
璃紅月側身回望，看到了睚眥的正靜靜地盯著她。
她瞳仁黑亮，仿若寒星，隻是唇角抿起，一身的肅殺之氣。
此刻，青獅和水嘯涯兩大幫派的妖怪們已經迫不及待地跳入修羅台中，爭先恐後想要拿到鉤鐮膽。
璃紅月扭過頭，輕輕歎了口氣，對身旁的澤塵說道：“我們也走吧，別太落後了。”
澤塵點點頭，緊緊拉住璃紅月的手，兩人一同躍入那玄鐵鑄造的修羅高台之中。
……
高台之下，刺骨的寒意如狂風般席卷而來，寒光猶如萬把利劍，淩厲而耀眼，幾乎要將人的雙眼生生刺穿！
沒想到，修羅台裏麵，竟是數也數不清的鏡子！
巨大的鏡麵仿若萬裏無波的湖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像是一座座巨大的鏡麵山峰，高低錯落，綿延不絕。
每一麵鏡子都光滑如鏡，清澈透明，仿佛能夠映照出世間萬物的真實麵貌。它們反射出的寒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璀璨奪目的光海！
璃紅月和澤塵對視一眼，俱是心中驚訝不已。
隻見那些鏡子中映出的畫麵各不相同，她看到了無妄山，也看到衡陽宗，還有太清神域……
屍山血海與清靈純澈交織，那鏡麵當中，是她所有的過往。
瞄向澤塵，卻見到他的臉色有些古怪。
眉峰蹙起，雙目卻是圓瞪，嘴唇微微抿起，臉頰還泛起了一絲紅暈，正盯著下麵的鏡子，看的目不轉睛。
璃紅月不禁好奇：“你看到了什麽？”
既然她在鏡中世界中看到的是自己的過往，那麽澤塵看到的應該也是他的經曆。
可是，他自小在太清神域中長大，經曆應該非常的簡單純粹才對。
這到底是看見了什麽，能讓他是這種表情？
澤塵聽她問起，眉宇間竟有了一瞬間的猶豫：“唔，不太好說……”
“什麽不太好說？”璃紅月低下頭，再次望向鏡麵，卻發現它們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開始緩緩地移動起來。
那些鏡子中的畫麵也開始變得模糊，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試圖從鏡子中掙脫出來！
颶風猛然拔地而起，帶著摧枯拉朽之勢，瞬間將他們卷入了它的漩渦之中。
“澤塵？！”
璃紅月手中失去了澤塵的溫度，她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緊緊束縛，周圍的景象在她眼前急速地旋轉、模糊。
她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扇巨大的鏡麵。
那鏡麵光滑如鏡，映照出無數張她的臉。
大笑的她，狂傲的她，殺人的她，瘋魔的她，披著一身鮮血的她，站在世界之巔的她……
無窮無盡，無休無止。
仿佛是將她的一生拆成無數小塊，盡數列於眼前。
她伸出指尖，好奇地碰觸了一下那鏡麵，一股大力突然襲來，將她吸入了鏡麵當中！
……
黑夜，山嶺宛如沉睡的巨獸，籠罩在一片慘淡的灰色濃霧之中，遠處的宮殿簷角若隱若現，如同海市蜃樓般飄渺不定。
四周一片死寂般的安靜，隻有慘淡的霧氣在宮殿的簷角間繚繞，時而聚攏成團，時而飄散無蹤。
寒意森森的夜風拂過，霧氣隨之翻湧，暗淡的宮殿蟄伏其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視。
……
璃紅月一個激靈……
無妄山！
這裏是三百年前的無妄山！
那個時候，她的師尊還在，她尚未登頂魔尊之位。
她知道修羅台想讓她來哪裏了。
睚眥曾經說過，修羅台的第九重鬥場，每個人看到的場景都不相同，它會讓人看到內心深處的恐懼。
說起來，修羅台和蘭芷大選的見空幻境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探尋人的欲望，一個讓人看到恐懼。
最想得到，和最怕麵對。
兩者交織，便是最隱秘的人性。
她最恐懼的是什麽呢？
魍無極那條老狗嗎？
璃紅月嘴角卻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如果修羅台以為她的恐懼是那條老狗，那恐怕是打錯了主意！
嗬嗬，她能殺他一次，便能殺他第二次！
她對魍無極，隻有恨，沒有怕。
……
“師姐？”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這聲音輕飄又陰森，仿佛是來自幽冥的風，帶著一絲不祥的預感。
璃紅月猛地回頭。
隻見背後走出一個人，一身血衣，兩頰凹陷，臉色蒼白得如同死人一般。臉上的肉幾乎爛完，隻剩下一雙空洞的大眼睛，像兩個黑黝黝的大洞。
他晃晃悠悠地走過來，胸前有一個鮮血淋漓的大洞，像是被利爪當胸掏過，內髒和腸子瀝瀝掉了一地。
璃紅月瞳孔驟縮。
她認得這個人……
“師姐……”
“師姐……”
那人背後，從黑暗的縫隙中，慢慢地又走出了無數的人影。
他們或是被開膛破肚，或是被撕裂了五官，或是被咬斷了四肢，每個人都麵容扭曲，衣服破碎不堪，沾滿了泥土和血跡仿佛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這股氣味令人作嘔，卻又無法逃避。
地上，鮮血像河流一般蔓延開來。
一灘灘暗紅的血跡如同盛開的花朵，在微弱的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璃紅月站在血泊當中，她的大腦放入瞬間炸裂，像被寒冰被凍住一樣，手腳發麻，一動不能動。
她終於懂了，這裏不是無妄山……
這裏是萬屍坑！
她的恐懼，從來不是無妄山。
而是萬屍坑中，那曾經被她踩著爬上來的累累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