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尊主可知道，蘭芷大選？
璃紅月的後背生出一層薄汗，冷涔涔的，像是站在寒冰之上，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激得她全身發麻。
寂衡天尊？
背後主導這一切的是寂衡天尊？
……
可是，為什麽呀……
根據落霞說的，再結合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她基本可以確定：
穀嵐疏是太清神域早就布下的棋，專門為了她的死亡而設。就等她死之後，引領她的魂魄在其的體內重生，再用以無情道囚禁她的魔功。
可是，還是那個問題——為什麽呢？
如果是寂衡天尊怕她為害世間，想除去她，當初一掌拍死她不好嗎？
她又不是什麽混沌，什麽穢氣，什麽惡念……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魔尊，稍微用點力氣，就打死了。
為什麽要這麽大勁，還專門給她備好容器，整個無期徒刑？
咋地，還期待她浪女回頭，改過自新嗎？
還有，就算不想讓她死的太徹底，要慈悲為懷地留著一縷殘魂方便執行無期，那也應該是寂衡天尊當時親自毀滅她的肉身啊……為什麽又要留她一命，讓她死在個男寵手裏？
要是從這個角度看，相當於是那個男寵在這件事情裏麵也扮演了重要的一環。
這麽說起來……豈不是寂衡天尊還和那個男寵有一腿？！
媽呀，不行了不行了，腦殼疼！
這件事背後的信息量已經超越了璃紅月的理解能力，讓她頭疼欲裂。
不會吧……
寂衡天尊哎……
世間的最後一個神明哎……
太清神域之主哎……
居然和一個無妄山的男寵苟且？
……
璃紅月抱著腦袋想了半天，越想越覺得，如果不是寂衡天尊有病，那就是她自己有病！
她收回思緒，又問落霞：“寂衡天尊把穀嵐疏給你的時候，還說什麽了？”
“沒有。”落霞搖了搖頭：“神明行事，不會向我這樣的螻蟻解釋。”他話語中滿是蕭索悲涼，濃得化都化不開：“他隻是說，讓我好好教她無情道，莫要……讓她死了。”
“說的這麽輕巧，還真是無情無欲的神明啊。”璃紅月輕嗤一聲：“然後呢，你就把穀嵐疏帶回來了？”
落霞點點頭，隨著他的動作，他身後的鐵鏈也跟著嘩啦作響：
“去接嵐疏的時候，我還在山門外撿到了程方。當時他發著高燒，若我不救他，隻怕他活不過當晚。所以我就把他和嵐疏一起，帶進了落霞峰。”
“我當時還在閉關，不能長時間離開小青嶺，就用自己道修的修為替小嵐疏鑄造了功法根基，留給程方一本劍譜，讓他們在我不在的時候，也能稍微有些自保之力……”
璃紅月忍不住出言譏諷：“確實是稍微自保。”
落霞沉默。
兩個沒有師父、沒有修為、年紀尚小的兩個小娃娃，在拜高踩低的衡陽宗裏會遭遇到什麽，想想都能知道。
落霞溝壑叢生的麵皮變得更加暗啞枯皺，好半天，才澀聲道：“收徒而不教導……是我對不起他們。”
璃紅月的視線在他身上掃了兩眼，又問：“寂衡天尊為什麽要把穀嵐疏給你？”
她這句話裏的重音放在了最後的“你”字上，意思很明顯：
世間的修真宗派不下萬家，宗師長老、元君真人更是數不勝數，為什麽寂衡天尊卻把穀嵐疏交給了他？
他當時已經閉關，身上已經插上了九幽鎖魂刀，為什麽寂衡天尊還是要那麽執著地選擇他？不惜讓他冒著魂飛魄散的風險，也要接收穀嵐疏？
落霞抬起頭，枯瘦的臉上忽然泛起一種光澤，柔和，熾烈，璀璨，一瞬間，竟有了神采奕奕的味道。
“尊主可知道，蘭芷大選？”
璃紅月心中起疑，卻還是點點頭：“知道。”
一千年前，蘭芷大選曾是修真界第一盛事。
每隔百年，太清山會從仙門世家門派中挑選資質出眾的弟子前來修行，如果三年之後通過最終考核，便可成為神域的親傳弟子。
神域弟子……**力太大了。
所以人人都對蘭芷大選趨之若鶩，以進入太清神域為榮。
落霞的眼中滿是神往：“蘭芷大選，修真界最榮耀鼎盛的事。那個時候，無論是世家大派，還是閑野小門，都以收到蘭芷大選的諭令為無上榮光。”
他的神色漸漸暗淡下來：“可惜，一千年前妖族大亂後，修真界元氣大傷，神域避世仙隱。蘭芷大選也從此中止，再也沒有開啟過。”
說到這裏，他望向璃紅月的眼睛，已是滿臉平靜：“我是蘭芷大選中止前，神域從修真界選出的，最後一名弟子。”
……
“神域親傳？！”
落霞點頭：“是。”
璃紅月收起心中的驚愕，漸漸明白過來。
千年前的妖族大亂慘烈異常，仙門各派的宗師長老幾乎盡數身隕。寂衡當時，大概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了。
隻有他，能擔得起這個托付。
落霞的臉色已經更加灰敗，呈現出一種毫無生機的死白色，仿佛這場對話已經耗盡了精力，隨時都要油盡燈枯。
璃紅月知道問不出別的了，點了點頭，站起來就往外走。
但走到山石拐角處，她還是忍不住回頭：“他們……知道你現在是這樣嗎？”
她沒說是誰，但落霞灰白的眉毛還是微微顫了兩下。
——偌大的衡陽宗，除了他的弟子與好友，還有誰會關心他的近況？
老人枯瘦的麵容埋在亂蓬蓬的白發中，像一尊已經坐化了的木雕佛像。
就在璃紅月以為他不會回答了，轉身欲走的時候，黑暗中才傳來一聲幽深苦澀的長歎：
“這是我的因果，與人無尤……他們無需知道，望尊主成全。”
璃紅月點點頭，不再遲疑，大踏步離開。
外麵正是正午，金燦燦的陽光明亮似火，透過蒼翠的枝葉縫隙落到人身上，晃的人睜不開眼睛。
幾步之遙，恍如隔世。
衡陽宗是七大宗門之一，卻有著這樣的隱秘。
仙門腹地，以擒拿大妖的手法囚禁著一位長老……這件事，掌門衢玄子定然知情！
可璃紅月不打算去管，她從來不是一個多事之人。
正如衢玄子所說，這是他的因果，與她無關。
對她來說，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自己死亡的真相，以及解開身上這五成魔功的禁錮。
否則以她現在的狀況，相當於是粉嘟嘟的小狼崽子，落到了肌肉健碩的羊群當中，分分鍾都會被踩成肉泥。
……
剛邁進落霞峰的山口，就見程方急匆匆地迎上來：
“你去哪裏了？掌門剛剛傳下話來，太清神域要重啟蘭芷大選呢！”
……
蘭芷大選？
璃紅月嘴角勾起一絲涼涼的笑意。
自己的運氣還真好啊，這種千年不曾現世的盛會，她居然剛剛重生五天就遇到啦！
真是……
好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