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鳳鸞行

第51章 善後

“你父皇登基之後,淮陽侯府漸漸強勢,戶部一案,父親滿腔怨憤,卻無處可解,從那以後,我也變得冷漠起來。這些年,貴妃隻手遮天,宮中埋了多少冤魂香骨,我身為皇後,本該肅清後宮不正之風,可我為了讓貴妃樹敵,全都當沒看見。我搜集了所有證據,想著等到合適的時機,直到兩年前,我發覺你的存在……”

“貴妃害過許多人,可她在宮中實在厲害,從無人能撼動她分毫。她素來善妒,我便籌謀著迎你回宮,並封長公主之尊榮,果然她便忍耐不住了。”

唐翹眸光微閃,“所以,從梁州遇刺開始,她便已經開始動手了?”

“她膝下的寶儀公主受盡寵愛,她自然不願再來一個長公主,分了本屬於寶儀的榮華。見她如此,我才真正決心,要將你平安接來京師。隻是我未料到,真到了這一日,我竟舍不得殺了你。”

晶瑩的淚珠劃過臉龐,她垂著眉眼,痛苦難當,“宮裏太孤單了,看著你一日日地跟在我身邊,喚我母後。我總會想,若是你大哥還活著,是否也與你一樣,會這樣在我身邊陪著我……”她垂頭,將臉埋進被褥裏,淚珠在錦被上開出悲傷的花來,“我終究是對不住你,也愧對謝氏族人。”

她這一生,偽善又歹毒,合該孤獨一輩子,不得超生。

痛苦之中,皇後隱隱約約聽見一聲輕歎。

“母後並未對不住我,也未曾有愧於謝氏。如今一切還未注定,都還來得及。”

以前她總是不懂,皇後為何心事重重,不得解脫,如今曉得了,唏噓之餘,卻還有心疼。

一個人背負了太多東西,終日便隻能沉浸在過度的悲傷裏,被記憶桎梏,掙脫不開。

她安撫會子後,微微鬆開,對皇後道:“母後若信得過我,就先養好病,宮外的事情,先莫要理會。”

皇後聞言,很有些哽咽又有些詫異地問她:“宮外的事情,你也清楚嗎?”

“入京後我常在宮外走動,無意間知道了些消息,本來打算昨日冊封禮結束後與母後商議,隻是事發突然沒來得及。眼下貴妃已然知曉母後與國公府的打算,景氏派去截殺昔年揚州刺史的人隻怕已經在路上了,”她正色,“我所知有限,母後能否將當年原委告知於我。”

巳時正,唐翹大張旗鼓乘著厭翟車出了宮。

快要到秦國公府時,卻被人攔下了。

“你若指望逸王和謝氏一族的人去救人,隻怕時間晚了。”

是霍轍,悠哉悠哉地搖著一把折扇,很是自在的模樣。

見是他,唐翹側眼,“世子如何知道我是去救人,而不是去殺人的呢?”

“當年揚州刺史衛拯被抄家後,舉家流放去了嶺南,他要是原原本本的回來,定然會暴露昔年鹽稅之事,景氏怎麽肯。”

“那世子可就想錯了。”她勾唇,“不管衛拯能不能平安回來,對我來說,都是利。”

“眼下父皇本隻是召三司會審,此案是否有冤還兩說,一旦衛拯在押回京師途中出了差錯,那便證實了禦史台奏折所言。如若衛拯平安回京,那景氏一族更沒有好果子吃。”

她淺笑,“世子覺得,我會費心思去攔人嗎?”

霍轍挑眉,“所以你此行是什麽?”

“自然是奉母後之命,來國公府探望老夫人。”

老夫人的病自然是假的,可這事除了謝氏一族的人,旁人可不知曉,因此唐翹入府說明來意的時候,秦國公驚嚇得厲害。

“國公爺不必驚訝,我是與母後商談之後才來的。”

秦國公是謝皇後的親弟弟,亦是當今國舅,謝皇後所有謀劃他心知肚明,可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後,他萬沒料到,長公主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地對待謝氏。

詫異之餘,他眸光不住地往另一側那個人身上嫖,也狐疑,“那殿下與霍世子同來……”

霍轍自是有備而來,“聽聞老夫人病重,晚輩特來拜訪,敬贈山參兩隻。”

謝國舅:這也是睜眼說瞎話的。

唐翹看他一眼,“那就請世子先去拜訪老夫人,母後托我給國公帶些話來,世子在此怕是不妥。”

謝國舅一驚,定北王世子就是在陛下跟前都是有三分薄麵的,長公主這樣不客氣,他不會生氣吧?

他正心驚膽戰著呢,誰知霍轍半點不介懷,撩了撩袖擺就起了身,“合該如此。”

霍轍走後,她也不拐彎抹角,直言問:“國公爺派了人去嶺南?”

謝國舅不知自家姐姐與她說了什麽,叫她還能這般模樣,不過他心裏也是莫名鬆口氣。

他以為是皇後叫她來問的,便道:“幾日前就去了,就是拚死也會護著衛拯回京,你讓皇後娘娘安心就是。”

唐翹搖搖頭,“此舉不妥。”

謝國舅脫口而出:“為何?”

“從嶺南到京城路途遙遠,一路劫殺哪裏護得過來,反而白白葬送性命。”

這也正是謝國舅一直擔心的事,他就怕保不住衛拯。

“那依殿下之言,該當如何?”

她眉眼微眯,是在深思的模樣,“衛拯保不保得住隻是其次,若要翻舊案,最要緊的,是揚州當年那本真實的鹽稅賬冊和戶部對接回執的契書。”

國舅蹙眉,長公主果真年歲小,不懂這些政局上的彎彎繞繞,那真賬冊要是真的那麽容易被找到,他們也不至於花費了三年,才來翻這樁舊案。

“那真賬冊,早在三年前被衛拯損毀,至於戶部契書本就是假的,即便拿到了又有何用。”

戶部如今可是韋長善把持,他是踩著前尚書範忠良的屍體上來的,有利翻案的證據,即便有,隻怕早被他毀了,怎可能還留存於世。

“若那真賬冊,還存於世,並且其中所記載帳銀遠超三年前揚州所得鹽稅之四百萬兩呢?”

此話一出,謝國舅一怔,頗有些狐疑地看向她。

隻見她不疾不徐,緩聲道:“國公與母後苦尋三年,尋得戶部尚書韋長善給前揚州刺史衛拯匯款之證,三年共計萬餘之數,坐實戶部尚書與韋長善之來往關係。但您可曾細想過,韋長善明明可以殺了衛拯以絕後患,為何還要多此一舉養著衛拯,難道隻是僅憑當年曾共同合謀過的交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