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紈絝逞凶
“客官,您要的泥爐和熱茶來了——”茶博士吆喝一聲,叫道:“當心燙。”
小泥爐裏的炭燒得正旺,茶壺裏的水也已經燒得滾沸。
茶博士使喚著夥計將一應東西擺放好,他便往兩隻烏金建盞裏添了茶粉,沸水一傾。
瞧著桌上的一應用具,踟躇著問:
“兩位客人可是打魯州來的?聽說朝廷剛打了勝仗呢!也不知那兒的百姓怎樣了?”
薑永寧來了兩分興趣,問道:“你是魯州人?”
茶博士道:“可不麽,我老家就是魯州的,算起來,也有三五年沒回去了。”
“魯州京師可不近啊,怎麽想著來這兒了?”
“人往高處走麽!魯州那地方又苦又窮,賦稅又重,東邊挨著遼國,西邊挨著胡人,但凡年輕走的動的,誰稀罕留在那兒?”
薑永寧追問道:“怎麽,年輕人都不願意留在魯州?那魯州的土地誰來種呢?我幼時在魯州待過幾年,就是京師也沒有那麽肥的地,隨便攥一把都像是能攥出油來。”
茶博士歎氣道:“地再肥也扛不住胡人三番兩次來打劫呀!辛辛苦苦侍奉了一年的地,好不容易收獲了,你想安安生生的收割?做夢吧!”
“朝廷不管?守軍是幹什麽吃的?”
“這話說的,胡人騎著馬來去如風,守軍也不能天天在地裏頭看著呀,倒是也組織過鄉勇,沒什麽用。”
茶博士說得入神,往烏金盞裏添水的時候沒留意,撒出來不少,沸水順著桌子往下淌。。
陸霽清霍得站起:“當心!”
薑永寧反應快,連忙扯著裙子跳開,她一動,整個二樓,大半數的客人都起了身。
茶博士可沒注意到那些,嚇得臉都白了,忙道:“真是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小人分神了,沒留意,該打該打!”
這麽熱的水若是真灑在人身上,尤其還是女客身上,八成就得落疤。
“我無事,你下去吧。”
茶博士重重鬆了口氣。
那些“客人”也都紛紛落座,喝茶的喝茶,吃菜的吃菜,仿佛剛剛驟然凝結的空氣不存在似的。
茶博士還在那邊暗自慶幸,轉頭就被白礬樓掌櫃的叫了去。
“叫廚下多送兩個菜,再跟那些夥計說,他們拿萬分的小心伺候著,那兩位可是惹不得的貴客!”
茶博士還不以為意:“瞧您這話說的,咱白礬樓哪天沒有貴客?我瞧那小娘子很好說話,她官人性子也好……”
“你懂什麽!”掌櫃的嗬斥:“大擺來頭的客人是天天都有,微服出巡的可就這兩位!”
隨意吃個便飯就有那麽些隨從護在身邊,再看那通身的氣派,若不是皇親國戚,他把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
薑永寧悶悶喝了口茶,麵對一桌子的佳肴,遲遲落不下筷子。
麵上已無方才的歡喜,而是覆上了一層憂慮。
陸霽清當然明白她在憂慮什麽。
“邊疆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大乾有胡人騷擾,梁國也有山越。”
他給薑永寧加了一筷子菜,“讓曆代君王頭疼幾百年的難題了,你才掌權多久?哪裏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
“慢慢來吧。”
薑永寧拿著筷子,把碗裏那點菜夾起又放下,就算放不進嘴裏,歎道:“我隻是覺得,朝中能堪當大任的將領太少了,林北辭還能不能用,我也實在難以抉擇。”
陸霽清故意板起臉,裝作生氣的樣子道:“說好了要陪我的,還談這些做什麽?都怪方才那茶博士勾得你,等下我就打他去。”
薑永寧在他頭上點了一下,也笑開了:“你啊,活像個禍國妖姬!”
正說著話,就聽樓梯口一陣咯吱亂響。
一人叫罵道:“瞎了你們的狗眼!知道我們少爺是誰麽!張寧伯爵府的小公子!他一個小小的兵部典事算什麽東西!若不是撿了渡津關的便宜,他也配上四樓?”
聲音實在不小,薑永寧和陸霽清尋聲看去,就見白礬樓掌櫃的連連點頭哈腰,苦著臉道:
“實在對不住您,四樓確實是一早定下的,南大人馬上就到了,還請您委屈委屈去三樓吧,今天您的花銷都由小店承擔,三樓精致更好……哎呦!”
掌櫃的硬生生被從三樓踹了下來,摔在了二樓的樓梯邊兒上。
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道:“小爺我願意坐哪就坐哪!小爺還不信了,那個姓南的敢跟小爺搶位置!”
薑永寧眉心一沉:“兵部典事,南宋則?他才在渡津關擊退了梁國,受了褒獎,在白礬樓宴一宴賓客也是應當的,
至於張寧伯爵府,說得好聽是權貴,說的難聽些,不過是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吃老本的米蟲,也敢對朝廷能臣如此無禮,實在不識起倒!”
她聲音不大,卻也不小。
樓梯那兒靜了靜,又咯吱咯吱的響了起來。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領著十來個護衛昂腦袋過來了。
“剛才是誰在這兒大放厥詞?”
薑永寧站起來,冷聲道:“我還想問一問,方才口無遮攔的是張寧伯爵府的哪一位公子?既來了,又當什麽縮頭烏龜!”
管家都愣住了。
當了十幾年的狗腿子,他屬實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麽橫的小娘子!
張寧伯爵府原本不算什麽,自打從申國公府往下倒黴開始,作為僅有的碩果僅存的爵位,張寧伯爵府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京中的貴族女眷,他也跟少爺認了個遍,並沒有見過眼前這一位,估計是那位禦史家的小姐。
管家登時豪橫起來,隔著三五桌人,指著薑永寧鼻子大罵了一頓。
“不長眼的小賤人,我家少爺也是你能輕辱的?你爹是哪個?敢不敢報上名字來?”
“不得無禮。”
樓梯口閃出一個還算俊俏的小公子來,隻是臉上的表情猥瑣不堪,他瞧見薑永寧,眼睛瞪大了一倍,滿臉堆笑道:“在下張佑安,張寧伯爵府六公子,你又是哪家的小娘子?可曾婚配了?”
陸霽清眼中閃過隱怒。
這種覬覦的神色——他繃著臉,擋在薑永寧身前。
“自是婚配了的,你想如何?”
張佑安表情一變,轉為狠厲,哼了一聲,道:“你就是配了美人的小白臉啊?很好。”
朝左右揮揮手:“給我打斷他的兩條腿,哦,拖出去打,莫要驚擾了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