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謝禮
《紅樓本事詩》中曾寫到:“隔牆人唱《牡丹亭》,曲中寫出儂心事。”範小姐和杜麗娘.都出身於封建禮教嚴苛的大家族,有著相似的生活遭遇,所以,在曲文藝術魅力的強烈感染下,自然深有同感,迸發出共鳴;文玉麵對這柔柔弱弱、枷鎖纏身的範小姐,竟至生出一股憐惜,一種悲憫。
兩個女孩兒談的愜意,把午飯都推遲了很久,範小姐是個不問世事的,隻單純的覺得文玉年齡雖小,卻天資聰慧,記憶超人而已,並不覺得異類;而文玉,來這世上不短的時間了,雖也有親人有朋友,但從未這般敞開了說道過,不必藏拙,盡情抒發自己的感慨,那感覺,仿佛一直被水鏽堵了的水龍頭,忽然一股勁兒衝開了溜兒,黃河流水般,勢不可擋。
這一番長談直到小丫鬟進來稟報,說林掌櫃在外麵等候接走文玉,兩人才驚覺時光的流逝,文玉想起留在“喜來臨”的文良,急急告辭:“範姐姐,我得回家了,哥哥還一直等著我呢。”
範小姐自是不舍,她安排貼身丫鬟取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裹:“文玉妹妹,這裏是姐姐的一番心意,一定要收好。內有一套筆墨紙硯,你天生才華,莫要辜負了,平時多練練字,遇到妙語佳句,也可抄錄。”
文玉沒有多加推辭:“謝謝姐姐相贈,以後等文玉再記下什麽,就托人給姐姐送來欣賞。”
範小姐堅持把文玉送到二門,才依依惜別。
出了範府,一眼就看到文良望眼欲穿的身影,文玉奔過去叫:“哥!”
文良仔細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確認無礙,這才揪揪她的小辮子:“野丫頭,離了眼就不知道回家,看看天都多晚了!爹娘得等急了!快走吧,林掌櫃派了馬車送我們呢。”
“嘻嘻。”文玉隻笑,被文良領上馬車。
回到家,自是一番解釋,等打開範小姐所贈包裹,小心的拿出筆墨紙硯,還有個小布包,文玉疑惑的抻開,“哇!”一家人都驚呆了,竟然是兩錠黃燦燦的金元寶!
“這,這些都是範小姐所贈?”文強鄭重的問,聲音有些抖。
“這,沒什麽問題吧?玉兒?”文氏也急了,抓住文玉的手追問。
“爹,娘,你們別害怕,我親眼見的,是範小姐的貼身丫鬟把文玉送出來,交給她包裹的。”文良忙接了話。
“籲——”文玉長出口氣,這個剛認的姐姐,讓人一點兒思想準備都沒有,幸虧有老哥作證,要不然這麽大一筆財產還真說不清!
“爹,這些金子值多少錢?”文樂眯著眼端詳,小聲的問。
“這得值四十兩銀子哩,玉兒,咱還回去吧,忒多,爹不踏實哩!”文強在手心裏顛了顛金元寶,很糾結。
“先讓娘收起來吧!這禮,是情誼,咱記在心裏就好,以後相處的時候還長呢,哪有收了再給人送回去的道理?”文玉的心理負擔沒那麽重,她把範小姐,已經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我可不收!”文氏連連擺手,“這麽多錢,我拿著咬手哩!玉兒的,玉兒收著吧!”
“那就閨女收著,要放好知道不?俺閨女,有譜的很呢。”文強也大撒手,樂嗬嗬的。
文玉自然高興,有錢才有主動權嘛!當本錢好了。
趁著一家人都高興,文玉把蓄謀已久的想法亮出來“爹,娘,我今天在範小姐的書房裏見到本農書,說是我們這兒可以在冬天長小麥呢,還有具體的種植方法,我可都記下來了,咱今年試試種些吧?”
“瞎琢磨呢?那下來大雪,你給麥子蓋被子去啊?沒譜!”文氏白了眼給這出脫的閨女。
“下了雪,雪就是小麥的被子啊!書上還說‘瑞雪兆豐年’,有雪明年才豐收呢。”文玉據理力爭。
“可該試試呢,這要是成功了,往後咱可不缺糧食吃了!”文良的被洗腦很成功哦!他年輕,正是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年齡。
“那書,你都記下啦?可別忘了,明兒你先把內容默下來,爹再想想。”文強心動了,書上寫了,那就能行哩,莊戶人對書是會盲目崇拜的呢。
文玉禁不住的摩拳擦掌,早知道“書”這麽有用,早搬出來用了,看繞的大圈子!
第二日,靜下心來,拾掇了個案子,擺放上嶄新的文房四寶,文玉精神抖擻的開始寫字。
“啪”一個墨點兒掉在紙上,滲開來,文玉的第一行毛筆字出師未捷身先死,大大小小的蛤蟆蝌蚪髒乎乎的糊成一片。棄了再寫一張,不成;再寫,還不成!文玉的臉上也掛了彩,手上也塗了墨,地上打著滾的都是失敗的招牌。
直到文樂下學回家,滿懷對天才姐姐的好奇前來窺探,這可不得了了,先是指著文玉的臉“哈哈”大笑,後看到地上的狼藉又大叫:“爹,娘,快來啊!我姐禍害東西呢!”
文玉還呆著,文強夫婦趕過來,也是一番大笑,還以為這閨女是天生的識文斷字能力強,寫字那也是手到擒來呢,卻原來是隻說不練的假把式!
文樂的眼裏可揉不進沙子,他義正詞嚴的指著地上的廢紙:“這忒敗家哩!俺們平時練字都在地上比劃,練好了才在紙上寫,我姐她,竟然寫壞了這一堆!”
文玉這才明白過來,自己也慚愧了,她棄了筆,拉起文樂的手:“姐錯了,姐不寫毛筆字了,姐用別的——別的”,她一拍腦門,“我怎麽忘了,我可以做別的筆用嘛!”
“娘,咱這兒誰家養鵝了?我要鵝尾巴上的毛做隻筆用。”瞧,辦法總比困難多不是?
“鵝?你奶養著呢,能要來嗎?”文氏瞥一眼文強。
“姐,鵝毛真能做筆?那我去找文柱要。”文樂對文玉的盲目信任又回來了,他撒腿就跑出去。
不知道文樂是怎麽跟文柱交涉並進而殘害那鵝的,反正一會兒的功夫,文樂抓了一手的鵝毛回來。
文玉在心底為那隻被強取了尾翼的鵝默哀了一下下,就拎進屋子修剪一番,嚐試、改良,成了!
吃過午飯,文玉奮筆疾書,把腦子裏留下的小麥種植方法、要點一一記錄下來,咱沒親手種過,可咱常見這豬就是這麽跑滴。了不起收成少點,但絕不會顆粒不收的不是?
哈哈!文玉傾盡所能,寫完最後一個字,振臂:“一個糧食產量的新革命時代就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