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味道
明道人麵色如水,伸指為文玉把脈,卻瞬間被她瘋狂的掙開【重生之山青水秀第七十七章味道章節】。
每一次他人的靠近與碰觸,給文玉帶來的都是驚恐萬狀,甚至,明顯看出她的痛苦,連呼吸都極度困難。
“驚嚇過度,瘋魔了!”道人放棄了診脈的意圖,搖頭歎息。“就這樣讓她發泄一下吧,盡量別讓她睡著了,不然,可能會一輩子夢魘!”
文玉的臉上血跡斑斑,下嘴唇腫脹的老高,她發不出聲音來,隻是夢遊般的把身子撲向梁山,兩隻血肉模糊的手,環抱著將軍的臂膀,從被軍士扶到將軍書房那一刻,就保持了這個姿勢。
她不停的流著淚,眼睛專注的望著梁山,嘴巴一張一合,一張一合,她的眼睛,看不見其他任何人,她的耳朵,也聽不見任何聲音,隻是攀附著梁山,宛如一棵青藤,緊緊的纏繞著她的參天大樹,從亙古到天荒,不離不棄。
軍士端來了溫水,小丫鬟上前,想給文玉擦拭一下傷口,又引來文玉的新一輪驚恐,明道長擎著藥瓶,一時間都無從下手。
勁裝的軍士一臉的訝異,抱拳進屋,伏在將軍耳旁,竊竊私語一番。
梁山滿麵震驚,望向文玉,半晌不得言語。
擺手揮退下人,將軍單手對道人施禮:“任宏已亡,請道長代梁某前往文家妥善安置。”
他瞪大了眼睛,兩顆淚珠在眼眶裏打著轉,“文家方圓一裏,都散了藥物,有勞道長施救!還有,為了這姑娘,就不要聲張了!”
明道人愣怔片刻。對魔怔中的小姑娘再望一眼,放下手裏的藥瓶:“請將軍為丫頭上藥吧!你放心,老道士去安排,不會給這孩子留下後患的!”
一襲灰衣翩翩而去。
室內靜謐,隻留下文玉和將軍,奇異的站在一起。
“文玉,你要乖。我幫你擦擦臉,可好?”梁山柔聲的,開口哄勸道,他的那隻空閑的手掌,輕輕的拂過小姑娘的頭頂。
文玉不能發聲,卻知道這個男人是自己最信任的一個,她像被催眠。無意識的,隨著梁山挪動。
一隻手捏了濕布巾,梁山的聲音繼續蠱惑著:“乖,擦一擦,疼不疼?”
他的聲音漸漸哽咽,這個無助的小姑娘,激起了一個男人心底裏,要給予保護的。
這樣柔弱的女子,竟然這樣輕易地,簡單的。把自己追捕了很久。損傷了無數軍士的任宏,擊斃了!
是什麽樣的能量。隱藏在這具小小的身軀裏?
她又是受到了怎樣的傷害?才這般血跡斑斑、驚恐萬狀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勤勞、聰慧、勇敢,就這樣奇跡般的糅合在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身上。
她微閉著眼睛,就這麽無聲無息的仰著臉,布巾擦過她嘴唇的傷口,一排牙齒印,咬裂了整了下嘴唇,她在自殘。為什麽?是要抵製住迷藥嗎?
梁山的心,疼了!
他也曾被小人所害,誤中迷藥,無人救贖,情急之下,以利刃插入大腿方才保持了清醒,才得以繼續滅敵!
那份毅然決然的疼痛又怎是一個弱女子可以承受?
痛,讓文玉的身軀輕輕的顫栗,卻沒有躲避。
梁山小心的把藥,撒上她的嘴唇。
“把手給我,來,乖,我不走,不走。”梁山輕拉文玉的雙手,不停的哄勸著,保證著。
伸到眼前的,是一雙腫得通紅、掌心脫皮、十根手指磨禿了指甲尚且流著血的小手。
“乖啊,不疼好不好?”將軍的聲音一直在訴說,就好像這樣可以減輕小姑娘的疼痛。
浸入水中,那手顫抖個不停,卻沒有掙紮。
將軍不敢用力,隻拿布巾輕揩去水分,細細的撒上藥粉,取了紗布包裹起來。
現在,小姑娘幹淨了許多,她的身子不再發抖,隻揚了目光,專注的,欣悅的望著梁山。
那目光,充滿了信任,還有,渴望?留戀?
梁山不懂這小丫頭為什麽會有這樣深不見底的眼神,那樣沉重的渴慕與依戀是給予自己的嗎?
天色,要亮了,遠方的天空,已經微微的露出了些許的魚肚白。
梁山把小姑娘領到書房的軟榻上,扶她躺好,自己,坐在塌沿,安撫著文玉瞬間緊張的情緒。
文玉的包裹的粽子一樣的手臂,無力的按在梁山的手上,“你不要走!”她的眼睛在說話。
“天亮了,你歇一會兒,我不走,就在這兒陪著你!”梁山看懂了她的請求,點頭保證。
文玉的情緒越來越穩定,她似乎已經清醒,緩緩的抬了手,白白的粽子,覆上梁山的眉,張著敷藥的唇慢慢的,輕輕的訴說:“梁山,你聽不見我,對吧?我想對你說,前世,真的很愛你,舍不得你,之所以躲著你,不理你,隻是因為沒辦法麵對現實,沒辦法不顧一切【重生之山青水秀第七十七章味道章節】。”
她的手,拂過梁山的鼻梁,嘴唇,眼淚,再次撲簌簌的落下來,一聲歎息,一首記憶裏久遠的歌曲,在淚水中流瀉而出: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少,不知道它們跑那去了?裸的天空,星星多寂廖。我以為傷心可以很少,我以為我能過的很好,誰知道一想你,思念苦無藥,無處可逃——
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襪子和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記憶中曾被愛的味道——
今天晚上心事很少,不知道這樣算好不好?裸的寂寞朝著心頭繞,我以為傷心可以很少,我以為我能過的很好,誰知道一想你,思念苦無藥,無處可逃——
梁山一動不動,他感覺自己幻化成另一個男人,一個與這個小姑娘生死相依過的——親密愛人。
文玉不知道,她的聲音已經回來了,她的歌聲,唱碎了一個男人的心!
這一刻,天涯海角,刻骨銘心。
雞,叫了!
正月十五的鞭炮聲,昭示著黎明的到來!
文玉沉沉睡去,她,太累了!
“但願一覺醒來,你能忘掉所有的不幸!”梁山為文玉蓋上被子,誠摯的祈禱著,不要讓老道士的話一語成真,不要讓這段慘痛的記憶,繼續折磨這個小姑娘!
書房外,有輕輕的腳步聲。
梁山看看熟睡的文玉,放心的走出去。
“將軍,屍體已經轉移安置,文家院子也已拾掇幹淨,解藥已撒,明道士留在文家,想等文家人睡醒,再告知實情。”一個軍士近前稟報。
“那屍體——,好好裝殮!”梁山掩麵,一字一頓:“派人送往京城!”
那軍士得令,轉身欲行。
“不!”將軍聲音嘶啞,“帶我前去,送二弟一程!”
天大亮了!
梁山與眾將士已奔赴鎮外,隨行,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駿馬疾行,終於又趕到了當初,任宏擺陣的山腳下。
積雪,已經掩去了所有戰鬥過的痕跡。
軍士堆放起柴草,把任宏的棺木,抬上來。
梁山把一壇烈酒傾倒在棺木上:“二弟,逝者已矣!無論榮辱,都不要再糾纏於今世的恩怨,你,好好地去吧!為兄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麽多了!”
一支火把,“噗”的引燃了柴草,烈火,熊熊的燃燒起來,所有的功過,都化為過眼煙雲。
眾軍士麵有戚色,寂然無語。
他們曾在戰場上並肩出生入死,也曾在這裏兵戈相見,今天,灰飛煙滅,卻令人扼腕歎息,一代天驕,步步驚心,終至絕路。
多少冤魂在這裏手舞足蹈,多少歎息在這裏糾結不去,任宏,你的靈魂就永久棲息在這裏吧,總好過押送回京,鞭屍曝野!
一行人,在煙霧繚繞中返回鎮子,個個,心中沉重,並沒有終於完成了追捕任務之後的開心。
梁山催馬更急,他忽然的非常掛念那個無助的女孩兒,這一來一去的,天已近午,她睡醒了嗎?沒看到自己,還會不會恐懼?她回想起昨夜的痛苦了嗎?她會像老道士所說的,一輩子陷在夢魘裏,無法自拔嗎?
一念滅,咫尺天涯,一念起,天涯咫尺!
當梁山跨進書房,果然已是人去室空,那個精靈一樣的小姑娘,那個依戀他信賴他的小姑娘,已經沒有了蹤跡。
仿佛,昨夜的一切,都隻是一場虛幻的夢!
那首怪異的歌曲,還清清楚楚的回蕩在耳邊。
“我以為傷心可以很少,我以為我能過的很好,誰知道一想你,思念苦無藥,無處可逃——”
無處可逃,那樣淒婉的曲調縈繞著將軍的耳膜,像一隻小小的手,抓住了心扉,無處可逃!
“將軍,文小姐被他父親接回家了。”小丫鬟垂首稟報。
“她,狀態怎樣?”梁山口唇幹澀,啞聲問道。
“文小姐,她,是自己嚇醒的,她,又哭又叫,不讓我們靠近,還叫,將軍的名字——”那丫鬟慌張的回稟,偷眼看著將軍那張黑沉沉的臉,“是,他的父親來了,才平穩了些,就,就走了!”
梁山重重的坐在榻上,擺擺手,讓丫鬟退下。
該來的,還是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