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第333章 私淑

祝纓沒忍住,抬頭看了皇帝一眼。

周圍所有的人都做了與她同樣的動作。

朝會有禮儀、麵聖有規矩,皇帝坐在高處,下麵的人也不能仰著臉看他,都要把視線微微向下投,以示不敢直麵龍顏。

皇帝猛一下看這許多人拿臉對著他,也覺驚訝,難道這要求很過份?皇帝認真想了一下,他是皇帝,兒子十四歲了,封王開府這要求不過份呐!孩子十四了,半大不大的,哪能總在宮裏養著呢?得放出去見見世麵。

既然開府,就得給配齊了人手,也正可借此機會拔擢一些可用之材。最近一個月,朝上這些大臣很多事情都不肯好好配合。若說國家大計要慎重,你駁也就駁了,如何一點小事也要給皇帝找不痛快呢?

我今設法再尋一些新人來,讓你們知道,皇帝可不是能夠由大臣隨便拿捏的。

皇帝道:“怎麽?我的兒子,難道不該封王開府?”

劉鬆年奏本都遞了,早就打定主意盡早休致的,聽到這一句又忍不住回他:“當然不是,隻是現在不合適。”

太子舒了一口氣,劉鬆年是個有辦法的人,以最近一個多月的經驗,皇帝的話如果丞相要反對,多半皇帝是幹不成的。

皇帝皺眉道:“這有什麽不合適的?”

施鯤出列,又摸出一個奏本:“陛下,今太子已立,太子居長,皇子居幼,東宮曾未設詹事府,他子如何得先開府設署?臣請陛下先為東宮設府,再議其他。”

王雲鶴出列:“臣附議。”

劉鬆年也說:“臣附議。”

不用任何串聯,所有人都正麵皇帝:“臣附議。”

太子用力咬緊牙關,才將笑給憋了回去,他連忙低下了頭。

新舊交替需要做什麽通常有個慣例,或早或晚總脫不了那些事情。政事堂雖然忙,並沒有忘掉還有個太子。哪怕皇帝現在不講,政事堂也已經準備好這兩天向皇帝提出把東宮的架子給搭起來。

皇帝一開口把事兒給扯偏了,施鯤是政事堂資曆最老的那一個,當仁不讓地出來把皇帝給否了,順手拿出了準備好的提案。凡上朝的,雖各有出身、利益,此刻卻出奇地一致,無一人反對政事堂,都跟著政事堂頂皇帝。

宛如當年為立太子熬先帝。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太子低頭垂手,看不著臉上的神情。

皇帝端坐不語,丞相帶頭,一眾朝臣也站著不說話,當事人太子也安靜地站著。

良久,皇帝道:“事關重大,須徐徐議來,何人堪為太子師友,何人堪為詹事。”

朝臣們也見好就收,應了一聲,各回班列站好。

這朝再上下去就沒意思了,皇帝當即宣布退朝,留了丞相下來繼續溝通。

確實需要把東宮的架子給搭起來,太子需要的官員是非常多的。皇帝自己移宮前後,將原東宮的大部分官員、乃至部分禁軍軍官調走了不少。原詹事府的官員是先帝任命的,給這些雞犬升一升天,朝中沒有什麽阻力。

位子也就空下來了。

現在要現攢的不止是詹事府,還有太子的三師三少,賓客等等,整一個小朝廷。

補完東宮的官員,就能說次子的事了。

皇帝讓太子去見皇後,自己與丞相們繼承打擂台。他想留下劉鬆年。劉鬆年看起來並不想攬權。皇帝記得劉鬆年去年就說過,改元大赦之後就要離開,現在果然要休致,對劉鬆年的觀感就好了許多。

他先安撫劉鬆年:“國家正是用人之際,如何忍心在此時拋棄我呢?”把劉鬆年的奏本給扣了下來。

劉鬆年道:“臣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再留下來就剩下搗亂啦。”

皇帝堅持不批準,挽留得尤其真誠。

施鯤想早日將東宮給穩住,見這君臣還得有幾次互相謙讓,今天他們根本不可能就休致談妥,懶得看他們演戲,插言道:“還是先議一議東宮吧。”

皇帝想讓劉鬆年兼個太子太師,劉鬆年道:“臣習的都是小道,不合教太子。還是擇穩重大臣為佳。”

議來議去,劉鬆年建議給阮大將軍加個“太保”的銜,施鯤得到了“太傅”,施鯤又建議給鄭侯加“太師”,冷侯做“少保”。六個職位先定四個,也是朝廷慣做的,不會一次把所有的職位都給填滿了。

王雲鶴提議讓嶽桓做“太子賓客”,這個職位有點虛,但離太子近,需要品格端方之人。品級高,但是沒有明確的實權。

施鯤建議讓冼敬做詹事。

皇帝道:“他?”

劉鬆年道:“冼敬是進士出身,六藝經史皆通,先任地方,知民間疾苦,後曆任戶部、太常等,知道國計民生。臣以為合適。”

皇帝知道冼敬是什麽人,冼敬風評一向可以,得到過先帝精明強幹的評語。出身正途、經曆豐富、年富力強。

權衡再三,皇帝道:“可。”

此外又缺少詹事等,不是一時能夠討論完的,皇帝道:“你們擬個名單,慢慢議來。”

丞相們也知道不能一時定下,都領旨。

皇帝舊事重提,問給自己次子封王的事兒。

王雲鶴道:“王須開府,無論府邸、僚屬都是開支。”

皇帝道:“那不是有魯逆的舊府麽?”

王雲鶴道:“是,魯逆舊府有些逾製的地方,還要拆改之後才能用。請容東宮人員齊備之後再議。”

皇帝無奈地隻得答應了。

劉鬆年的奏本沒有被批準,皇帝給扣下了。

……——

三人回到政事堂,施鯤道:“你才入政事堂,怎麽就要走?”

劉鬆年道:“又不是我要來的。”

施鯤有些著急,劉鬆年要是走了,他就不能馬上走,不然這政事堂隻剩一個王雲鶴。往小人之心說,王雲鶴容易擅權。為公事考慮,一個人上扶天子、下理國政,未免太忙,容易疏漏、累出毛病。

劉鬆年不改其本色:“我是做不得這些事的。”

施鯤勸道:“多留一陣,多留一陣。”像極了找替死鬼的冤魂。

劉鬆年沒理他,施鯤這些日子的作為劉鬆年都看在眼裏,怎麽你能走我就不能走呢?

劉鬆年在政事堂裏枯坐到落衙,一刻也不耽誤跑回了家。

他的府邸在拜相的時候先帝就要給他換個更大更好的,他也沒答應,還是住原來的地方。不出意外,又收到了一些拜帖,門房又坐了好些人。洗牌重新上桌的機會不常有,許多人都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劉鬆年每天就見三個人,多一個也不想見。今天這三個,沒一個讓他滿意的。狗屁的才子!

劉鬆年罵了一句,準備吃飯。

飯擺上來,門上又報——祝纓來了。

祝纓不算在“三個人”裏麵,劉鬆年道:“他來幹嘛?設座。”

祝纓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真是“三個人”。

劉鬆年眯起眼睛,看著一排人影從門裏走了過來,祝纓的身後是一高一矮兩個人。祝纓心裏也沒底,她今天帶著蘇喆、林風登門,把祝青君和祝煉都放在了家裏。

劉鬆年點點頭,管事輕步移出,又讓人再多添兩席。

祝纓先不入座,鄭重給劉鬆年行了一禮。劉鬆年眯起眼睛來:“你又要幹什麽了?”

祝纓笑道:“您這話怎麽說得跟王相公似的?”

“那你得反省一下自己都幹過什麽事兒。”劉鬆年看清了少男少女,但不提。

祝纓道:“記不清了,都是好事。幹過的好事,不要總記著才好。容易自滿。我還是謙虛謹慎、戒驕戒躁,再接再厲的好。”

“呸!”

祝纓道:“來,拜見劉相公。”

蘇喆、林風老老實實地上前,拜劉鬆年,口稱“先生”。

劉鬆年對祝纓一挑眉,祝纓道:“在家叫他先生就行了,現在得叫相公。”

劉鬆年道:“入席吧。”

賓主坐定,先吃了一陣,祝纓才說:“您看這兩個孩子,好不好?”

劉鬆年道:“哦,你千裏迢迢把他們從梧州帶來的,想要我說什麽?”

祝纓給他介紹了蘇喆與林風的來曆,道:“您這兒不是開府了麽?可以自己征辟些人,這倆,放您身邊湊個數,成不成?就湊數,不用您管別的。趁您還沒休致,混個出身。”

劉鬆年沒有馬上反對,他多看了蘇喆一眼。蘇喆是個女孩子,放丞相府裏做官?

祝纓也不確定劉鬆年就一定會點頭了。

蘇喆、林風是她覺得把握比較大的,祝煉和祝青君就暫時不行。因為“出身”。她能給蘇喆、林風找到依據,朝廷懷柔,對異族頭人家的孩子施加影響。蘇喆還是已經確定的繼承人,在帝都裏做個官,是曆朝用得比較嫻熟的一種手段。

雖然蘇喆是女孩子,但是“風俗不同”。祝青君和祝煉就不一樣了,他倆出身普通,得憑真本事與別人的出身爭,祝青君還是女孩子,就算是祝煉,走仕途的積累也還沒夠。添上他們,反而容易給蘇喆的事添障礙。

她想讓這帝國的都城之內有個名正言順的女官,哪怕是在相府裏,也要有這麽個“例”。蘇喆與大理寺的武相、崔佳成含義不同,她是必須的。武、崔二人不是必須的,一句話,說免也就免了,連那個女丞的職位,取消起來也沒有太大的阻力。若說風俗禮法,有女卒就可以了。嚴格說來,武、崔二人是“特例”,是“額外”的。

蘇喆不一樣,她是嵌入在“四夷”體係之內的,朝廷必須待她與其他頭人地位一樣。

蘇喆在朝廷裏的地位是高於林風的。

朝廷要逐漸適應有女人得到外朝的官位才好。蘇喆拿到一個正式的、而不是額外的官職,很重要。不是後妃,不是內外命婦,不是單獨設立的“女官”,是外朝官僚體係中的女人。

祝纓能夠想到的“懷柔”理由,劉鬆年當然也想得到。他稍稍有點猶豫,許他開府,他這府裏的人也沒怎麽湊齊,空缺有得是。

他又看了蘇喆與林風一眼。

蘇喆起身到了劉鬆年麵前跪下:“學生是您的私淑弟子,能得您指點一二是我們梧州人夢寐以求的。”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林風見狀,旋即跟上:“還有我。我們都是背識字歌學的字。”

梧州大部分識字的人,也都勉強算是劉鬆年的“學生”,故而蘇喆自稱“私淑弟子”。

祝纓沒讓蘇喆穿男裝,小姑娘一身女裝,又與京城裏的小姑娘全不一樣。氣質是其一,這小姑娘一身的“不怕”。其次是妝束,蘇喆十幾歲了,發型卻不像同齡人那樣努力模仿女性長輩越來越弄得繁複。她的衣服比流行的女裝在幾處地方做了修改,更利索、更方便行動。

劉鬆年狠狠地剜了祝纓一眼,再看這一對少男少女時目光變得平和了不少:“起來吧,好好吃飯。”

兩人再磕一個頭,爬起來回去繼續吃。

劉鬆年嗤笑一聲:“誰教出來的像誰,他們就像你。”這個時候還能吃得下,看著就有點像祝纓。

祝纓回他一個笑。正在議詹事府的事,劉鬆年暫時不會遞出第二道“乞骸骨”的奏本,等東宮的台子搭起來了,劉鬆年恐怕就真的要休致了。現在正是借劉鬆年安排的好時候。

劉鬆年道:“你還這麽操心著梧州!你那大理寺,弄了四個吉遠府出身的人進去,別當我不知道!”

吉遠府是原梧州境內的,也可以說是“大梧州”的範疇。

祝纓道:“那些是原梧州的官學生,其他地方讀經史的更多、他們更喜歡春秋決獄又一瓶不滿半瓶晃**,用心研讀律法的人還是少。我經史上還差著點兒,倒是律法更熟悉些,從到福祿縣開始,就偏向明法科。於今二十年,也有幾個人能用了。總比人事不懂隻知道狎妓吃飯的破爛強。”

這四個人是之前那一批往地方上去做縣丞之類官職的官學生,有了地方經驗,也熬了點資曆,現在調回來做個評事之類的,品級也合適。

隻可惜調令下去,需要時間,現在還沒到京城。等他們到大理寺報到魯王案也結了,沾不上這辦案的光了。

劉鬆年“嘖嘖”兩聲:“太用心了,他們也會心向你。”

祝纓道:“開了一塊荒地,好容易能長出莊稼了,荒了就太可惜了。朝廷現在這個樣子,怕也騰不出手去多管。我再不管,這朝廷裏,還有哪個人能分心多看梧州一眼呢?不心向我,難道心向貪暴之徒?那不合理吧?”

一提到朝廷現在的樣子,再想到皇帝,劉鬆年的臉皺了起來:“吃飯。”

三個人在劉鬆年家蹭了一頓飯,祝纓帶著兩個人回家。

辭行的時候,祝纓道:“那我就給他們做衣裳去了?”

劉鬆年指著蘇喆,道:“這個官服,你要怎麽做?”

祝纓道:“當年議過的,大理寺的女丞。當時嫌吵得麻煩,現在正好依葫蘆畫瓢,能用得上了。”

劉鬆年道:“我知道了。”

……

蘇喆與林風都有點小激動,回程路上,蘇喆一直抿嘴笑,林風嘰嘰喳喳:“義父,我要做什麽?”“義父,我也跟趙家阿哥一樣要寫很多文書嗎?”“義父,我也能上朝嗎?”

“義父……”

“閉嘴。”祝纓說。

林風閉了一會兒嘴,回到家裏,又忍不住了:“義父……”

“滾。”

林風滾了。

祝纓對蘇喆道:“寫信回去給你阿媽,也告訴她一聲。”

“哎。”

祝纓把手背在背後,她算計劉鬆年了,劉鬆年也知道她算計了,但是劉鬆年忍了。

就……怪不好意思的。

她踱回書房,抽一張紙來,往上麵寫字。憑著記憶,寫了一些地方官的名字,都是與魯王逆案有關的人,又在後麵寫了一下他們任職的地方。

接著寫了第二張紙,是經她舉薦上去的人。調了四個人到大理寺,他們原來的位置就空出來了,如果機會合適,也可以填一下了。

過兩天吧,先把蘇喆和事給砸實了。

劉鬆年答應了祝纓的事,第二天就有了眉目,他寫個奏本,填兩個人到自己府裏,誰也攔不著。

劉鬆年的奏本奏上,皇帝沒仔細看就同意了。但是在門下省,被一個給事中給駁了回去,理由是他記得蘇喆出身是瑛族不說,還是個女子!這就不合常理了。

蘇喆確定為蘇鳴鸞繼承人的時候,也是朝廷出的旨,鴻臚等處辦的事,所以給事中有印象。

皇帝又召劉鬆年來問,劉鬆年便以“羈縻之地、自有風俗在彼”為由,給皇帝解釋了一下:“朝廷現在是要四夷安穩,質樸無文。”蘇喆家世代是頭領,人家自己家不在意,朝廷就不要找麻煩了。

第二次才通過。

蘇喆、林風的手續祝纓就不給他們辦了,她將二人叫到書房:“你們倆先同我去劉相公府上拜謝,然後就聽劉相公安排吧。”

衣服之類還是她給收拾,又是量體,又是準備用具。湊齊了,往劉鬆年家一放,祝纓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風對蘇喆道:“這、這就不理咱們了嗎?”

蘇喆道:“也沒理我舅舅啊!”

她說的是趙蘇,趙蘇至今還被扔在鴻臚寺裏給駱晟辦事,一到休沐日就回來倒苦水。林風低聲道:“我記得趙家阿哥以前很陰沉的,怎麽現在叨叨叨個不停了?”

他們都會說奇霞語,比方言還不好懂,公然地說小話。

蘇喆道:“那我跟他講,明天叫他凶你!”

“不要!我也是你舅,你不能這樣對我!”

“哼!”

兩人在京中就此多了一處地方可去,按時到劉鬆年的府上去。早上是可以晚到的,劉鬆年得上朝,下午就在劉鬆年的眼皮子底下活動。劉鬆年不怎麽管庶務,他們幹的最多的是讀書、跑腿。

劉鬆年有時候也問他們梧州的事情,蘇喆更聰明一點,知道什麽不該說。林風大大咧咧,但知道的機密少。蘇喆每天回家,都把當天與劉鬆年說過什麽話複述給祝纓聽,林風也能複述個大概。

這一天,林風期期艾艾地蹭進了書房,一臉要哭的樣子:“義父,我可能闖禍了。”

祝纓挑了挑眉,把這倆放到劉鬆年麵前時她就知道劉鬆年能套出些話,不過,問題不大。

林風道:“我、我提到了索寧家……我本來沒想說他的,就說、說他們祭天的時候順口提了一下這家已經沒了。”劉鬆年問風俗,林風就舉例索寧家當年殘暴抓過他家的人。

蘇喆道:“我、我圓回來了一點兒,說是我家和塔郎家被欺負了才還手的。”

他們對索寧家是動刀子吞並分贓的,這與朝廷對待五家的“和平”不太相符。

祝纓道:“現在知道要管住嘴了?”

林風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義父,你把我交給他吧!我做錯事了,我扛!”

祝纓熬到他哭出來,才說:“這件事,我來解釋。你們……”

蘇喆馬上說:“管住嘴!”

……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起得比平常更早一些,早早守在院門外,等祝纓出來,林風諂媚地湊了上去:“義父……”

祝纓道:“劉相公還好說話,對別人可就沒這麽多好事了。”

林風縮著脖子:“是。”

他想問祝纓要怎麽解釋,想必是很難的了,又不敢開口,搶了牽馬的活兒,給祝纓送到街口。

祝纓道:“好了,回去收拾收拾,你也得去應卯。”

“哎……”

解釋個屁!

早就跟王雲鶴說過了的,她要經營的就不止是一個梧州。如果不把她調回來,她的計劃是一直往前推,直到能與西番接壤,達到牽製的目的。

所以,滅一個索寧家,有什麽不對?

那是證明她一直在幹活,從來不偷懶!

就是這個,挑動並吞可能方法有點冒險,可能會變成一場小規模的戰爭。

“你就弄險吧!”劉鬆年也是這麽罵的。

上完朝,劉鬆年把祝纓叫到政事堂,單獨罵了一頓:“以後想好退路再這麽幹!”

祝纓道:“我算過了,還行。”

“行個屁!”劉鬆年說,“就是弄險。你要是覺得這是件好事,怎麽不敢上報朝廷?嘖嘖嘖!”

祝纓道:“想的來著,等再多招徠幾處,都混在一起報上來就蓋住了。”

劉鬆年戳著她的腦門兒說:“弄險就弄險,得自己能兜得住,自己回家告誡林風他們,不許胡說。”

“是。”

“囑咐也是白囑咐。”劉鬆年咕噥一聲,聰明人向來是自信的,祝纓也是個聰明人,劉鬆年也不覺得一句話就能讓她老實了。他嚇唬道:“做事前先想想,天下難道隻有你一個聰明人?”

“是。”

“嗯?”

“不是。”

劉鬆年道:“滾。”

祝纓滾了。

滾出政事堂,回大理寺的路上又遇到了喬三縮在一個拐角的地方,看到她來,喬三冒了出來:“大人。”

祝纓站住了,看他一臉焦慮,問道:“鴻臚寺有人為難你嗎?”

“不是,沒有,趙大人還關照小人來著。趙大人派小人在這裏等大人,讓小人傳一句話給大人——剛才的消息,老駱駙馬歿了。”

哦豁!鴻臚寺卿也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