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透風
祝纓到了鄭熹這裏,見他仍與先前一樣沒胖沒瘦、一派從容,丁點不像整天勞心勞力的樣子。
祝纓向鄭熹行了禮,看鄭熹不像要興師問罪的樣子,也就一如往日一般問道:“大人叫我有什麽吩咐?”
她知道蘇匡在鄭熹跟前給自己上眼藥,但是鄭熹召見她的理由太多了,未必就全是因為這個。鄭熹也不是王雲鶴那樣的“正人君子”,不至於凡事都拿私德來卡她。左評事轉述事情時,也有可能加了點個人的想法。
種種原因,祝纓還是一派鎮定。
鄭熹將她認真地打量了幾個來回,緩緩地點點頭,道:“長高了。”
“……”
祝纓正在長個兒的年紀,這兩三年來一個勁兒地往上躥條兒,尤其今年,吃得也好、穿得也好、住得也好,要擔心的事很少,長頭猛地拔了大半年。九月裏,換上夾衣,又要做冬衣,舊年的冬衣已經沒辦法穿進去了。
這是一眼都能看到的。
祝纓道:“到年紀了。”
“唔,是長大了。”
鄭熹召見祝纓並非心血**,更非隻因蘇匡在他麵前無意間表達了對祝纓這個後進的關心。祝纓的散官升到了七品,職事依舊是個從八品評事,資曆尚淺,然而精力無窮又肯上進、天賦還不錯。
複核的事情進入了後半程,鄭熹已然在考慮如何安排祝纓了。
他說:“你手上分派的案卷核完了麽?”
“是。”
“那好,今日做好交割。明日起,你到胡璉那裏,看看他是怎麽做事的,學一學。”
胡璉,大理寺丞,比祝纓高個七、八級的樣子,也是大理寺的老人了。
祝纓道:“是。”她老老實實地認真一揖,十分感謝鄭熹的栽培。以她之資曆,在這衙門還沒混滿一年呢,就被安排到胡璉那兒學著,這是鄭熹給她的好處。
鄭熹笑問:“還吃得消麽?”
祝纓臉上綻出個燦爛的笑來:“很合適,並不累!”
鄭熹笑罵:“白長了個聰明相!沒人教過你,上峰問你累不累的時候,你要說:雖然有些吃力,然而您要我做什麽,刀山油鍋也是要闖一闖的。”
祝纓的笑變成了哂笑:“我要跟您這麽說了,就真的隻有一個聰明相了。”
鄭熹大笑:“我看你竟不知疲倦,多少也要悠著點兒才好!”
“比起以前,這也不算很苦。”
鄭熹道:“有精力是好事,但也不要仗著年輕不把身體當一回事兒,等上了年紀再後悔就來不及啦。”
祝纓嘀咕道:“老氣橫秋的,看您年紀,還不到說這麽老氣話的時候哩。”
“呸!”鄭熹笑罵,“你要真不累,就多幹點正事兒!又不是進士科,明法科總要比他們次一點,想與別人一般升遷,就得在正事上多下功夫。”
祝纓笑道:“您放心,再不會耽誤您的事兒、丟您的臉。”
鄭熹一擺手,祝纓就出去了,回去先跟左評事等人辦交割,再去找胡璉報到。
左評事接了筆,一邊在紙上畫押,以示自己簽收了,一邊呶嘴問:“怎麽樣了?”
祝纓道:“叫我去胡大人那裏觀摩,不叫上手,就先學著。”
左評事搖頭晃腦地說:“竟沒有罰你?也還是小心著些才好。”
祝纓低聲道:“我隻先把手上的事做事,手上有硬貨,才有與人周旋的底氣。”
左評事道:“小祝果然是個明白人,以後高升,不要忘記我們這些老東西呀。”
祝纓哭笑不得:“我才來不到一年呢,今年的考評還不定是什麽,可別再這樣誇了。我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呢,好些事兒,你不告訴我,我門兒都摸不著。”
左評事道:“哎,以你的聰明,不告訴你,過不多時你也能看得出來了。老哥哥再告訴你最後一句:在這場上混,要知道兩件事、提防兩件事——捧殺與棒殺。”
“謝了。”
第二天,祝纓就到了胡璉那裏“觀摩”。
胡璉也不討厭她,更早有鄭熹吩咐了下來。胡璉才是真正的年紀是祝纓的兩倍還多,正常結婚生子,長子就跟祝纓差不多大。祝纓早些時候因為不大明白官場規矩,越過他跟鄭熹等人說事,後來明白之後就將他擺在正正的位置,胡璉不免覺得祝纓算是孺子可教。
也笑吟吟地:“來吧,你就坐這兒,這些是我核過的,你先看著。”
祝纓在他下手一張小幾後麵坐了,慢慢看著。過了一會兒,外麵有人過來報與胡璉:“朱丞那兒結了一樁案子。”
胡璉道:“拿來。”
祝纓知道,這是因為大理寺丞有六位,其中一位複審定了的案子,需要另幾位看看,也署個名。
胡璉署完了名,交與來人拿走,來人看了祝纓一眼,祝纓也對他點點頭。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祝纓這一天隻是“觀摩”,別的什麽也沒幹,她發現了,胡璉現在幹的這個,是“新鮮”的案子。
到了時候,她依舊是回家換了衣服就再往外遛躂,京城的庵堂遛躂的差不多了,她就時而去道觀,時而去楊、張兩家。堪堪趕在宵禁之前跑回家裏。
張仙姑已經習慣了她的作息,祝纓這天回家的時候,她正坐在屋前的一張凳子上,身邊放一隻笸籮,手上拿著衣服在縫。祝家比以前過得好了許多,但在京城依舊算不得富人,還得省吃儉用。
張仙姑不肯讓做官的女兒穿得寒磣,就克扣自己和丈夫。一季隻做一身門麵衣裳出門做客時穿,在家還是能對付就對付。她正在把祝纓穿小了的舊冬衣給拆成幾片,在連接處、袖口、衣擺等處又續了點布,改給祝大在家裏穿了。
看到祝纓回來,她把手上的活計放下,說:“回來了?飯也好了,在鍋裏,來,吃飯!”又絮絮地說,“以後天短了,回來得早點兒,不然吃飯也點燈,好費燈油!”她的心裏,還在思索著儉省大計,為的是在京城買個房子再存點養外孫的錢。
祝纓道:“一點燈油,費不了幾個錢。”
“一天費不了幾文,一年就是筆大數目了!”
母女倆絮絮地說著、吃飯,張仙姑終於說了:“我還得攢錢養外孫呢。”
祝大不樂意了:“胡說什麽?你哪來的外孫?姓了祝的,就是我家孫,正經的孫子。”
祝纓翻了個白眼,這都哪跟哪兒啊!不過她也不招這兩個人,免得他們又說得更多,隻管抱著碗吃她的飯。直到張仙姑把她又扯了過來:“你說,要正經過日子,這錢夠麽?”
祝纓道:“我好好做事,錢總是會有的。”
張仙姑道:“你又要升了?!”
她對官場一竅不通,做母親的卻總覺得自家孩子是最棒的,何況祝纓真的很聰明,不到一年就先升了官了,對不對?
祝纓哭笑不得:“哪裏就這麽快了?”
張仙姑道:“還是!還是得省著點花。”
祝纓不說話了,由著張仙姑這裏念叨要攢錢,她則回房把自己的私房又搜刮一番,湊了個整數——金良等人要約她出去吃酒,總讓別人請不太好,她打算回請一次。
……
到了金良休沐日從城外回來,他們這群與鄭侯府、鄭熹有關聯的人又湊了一局,這回是祝纓做東了。
金良等人知道她不吃酒,不過也沒關係,祝纓吃飯他們喝酒,再叫兩個唱小曲的、說書的,也挺樂嗬。
何況,這一回金良等人並不是為了喝酒來的。
坐下來不久,互相寒暄過了,也都不當是外人。祝纓問道:“陸二呢?”
金良道:“傻了不是?他和甘大兩個總得有一個在跟前。回來叫甘大給他捎一盒子酒肉就是了。”
“好。”
祝纓以茶代酒,跟他們碰個杯:“什麽客套話也甭說了,咱們幾個聚一起,就很樂了。”
甘澤道:“那可不能什麽都不說,有件事兒,須得趁著我沒醉,先說出來——你們大理寺有個叫蘇匡的?”
“嗯,對啊。”
甘澤道:“你得罪過他?還是擋著他的路了?”
祝纓失笑:“這話從何說起呢?他比我大八歲,進大理寺比我早五年,真真年少有為,我看呐,他快升個主簿了。鄭大人又要做一番事業,他趁著這股東風,再過兩年做司直也未可知。不到三十歲就六品,前途好得很。”
金良道:“都說你聰明,這官場上的事兒,我看你也不怎麽精明呢!甘大,你告訴他!”
甘澤道:“他,七郎才做大理的時候他就投效過來了。七郎初入大理,手上可用的人少,又是那樣一個攤子,還有龔劼這樣的案子,兩位少卿並不是死心塌地襄助七郎,也是各有心思。七郎也有意用他一用。三郎說得不錯,他是有望升上一升的。然而,我看他似對你頗有些微詞,好給你上眼藥。”
祝纓道:“天地良心!我又不曾得罪他!”
甘澤搖頭:“你比他幹事更肯賣力氣,事事不肯偷奸耍滑,便是對我們這樣的仆人,做事也不打折扣,隻這一條,人緣就比他好啦。你比他年紀小,怎麽能說前途不如他?他心裏很是忌憚你的。”
金良道:“你這囉嗦勁兒!三郎,就算是府裏的仆人裏,家生子兒,幾代人的交情,為爭一個一等的月錢也要踩來踩去的,何況官場?你覺得與他沒什麽關礙,他還看你礙眼呢。他是要做七郎眼前第一得意人的。”
祝纓笑得趴到了桌子上:“第一得意人?府裏得是甘、陸,官麵兒上,出門在外有你,就算是朝廷裏,我也排不上號兒、蘇匡恐怕也比我強得有限。鄭大人要是隻能在兩個從八品的評事裏選得意人,他也不配做這大理寺卿了!”
笑死了,真要第一得意人,鄭熹不得按著她的頭叫她讀經史考進士?縱容,有時候也代表著沒有太多的期望。
金良嚴肅地道:“這回不一樣。你道他踩你一腳就完了?接下來且有得鬧呢。七郎呢,隻要他有用,也不能輕易處置一個朝廷命官。七郎倒有心回護你,你自己也得像個樣子。”
“我怎麽不像個樣子了?”
甘澤道:“你同陳相公家的大公子走得很近麽?”
“哈?熟識而已,怎麽會很近?這都哪跟哪兒啊?”
金良與甘澤對望一眼,金良嚴肅地說:“那你可拿穩了主意,旁的倒還罷了,有愛好尼姑的癖好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出入花街柳巷小心些身體也還好。然而改換門庭,我第一個要同你算賬的!”
甘澤補道:“你沒那個心,可得找個機會同七郎說明白了,單我們為你在七郎麵前說好話是不行的。”
金良道:“光說有什麽用?賭咒發誓,不如做出事來。”
祝纓道:“大公子與我是同鄉嗬,又拉了幾個旁的同鄉,我也不能不理會。怎麽就弄成我要投效他了?”
金良臉色緩和了下來,甘澤解釋道:“蘇匡說的。前兩天,他到府裏拜見七郎,說龔劼的案子的時候,他就說,你交遊廣闊,或可從陳相那裏打聽得到一些龔劼的事。陳相與龔劼同在政事堂多年,恐怕知道不少事情。嘿!這小子!”
祝纓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如今,在大理寺還不夠出力麽?”
金良道:“那也要當心,你這小子,成天學這學那的!人生一世還是要專心的。你什麽都要學,到底揀一兩樣沉下心去,紮紮實實做到極好才行!這蘇匡,專心在琢磨這些勾心鬥角呢!”
祝纓道:“他現在好歹也是鄭大人這一邊兒的,你們對人家也友善些才好呢。至於我,你們是知道我的來曆的,能有現在的日子,我豈有不樂,又豈有不趁機多學些東西的?”
那兩個大急,都數落她既然資質極佳就不該浪費了,苦勸了好一陣兒,祝纓有點敷衍地答應了,他們才搖搖頭,半安心半擔心地喝了會兒酒。
金良和甘澤都認為祝纓講義氣,但是看她今天還是有股孩子氣,太天真了!回去各向鄭熹進言,認為祝纓還是可靠的。
鄭熹聽了他們的話,當時並沒有任何表示。他對祝纓自有一番安排,他的寶沒有全押在某一個人的身上,但是祝纓越來越讓他覺得可惜——應該按著這貨的頭去考進士科的。
不過也不急,他還有別的辦法。
等祝纓跟胡璉混熟了,正好能趕得上龔劼案的收尾,既可以給祝纓的履曆添上一筆,祝纓或許還能給他一點驚喜。
再接下來就是安排祝纓出京去,參與一些地方上的案子,曆練曆練。再轉回來,既有了地方上的資曆,又還年輕,無論是再外放主政一方,還是就在中樞不拘哪個地方,都能穩穩地往上升了。
這個年紀,這個精力,真的是太合適了!喜歡尼姑,也不算大瑕疵。蘇匡的想法,鄭熹也明白,他也樂見手下人爭競。對蘇匡,他也是有安排的。
看他麵上不鹹不淡的,甘、金二人都為祝纓擔心,二人畢竟是鄭府忠仆,隻盼祝纓能好好為鄭熹賣力,好讓鄭熹別信了蘇匡。
……——
也許是甘、金二人心誠則靈,沒兩天,祝纓表現的機會就來了。
這一天,鄭熹使人告訴祝纓:“今天你且不要回家,鄭大人有安排。”
祝纓這天本與楊仵作約好了的,隻得爽了楊仵作的約。
這天跟車的是甘澤,他先把個凳子放在車邊,服侍鄭熹上了車,再示意祝纓上去,並且對祝纓使了個眼色,小聲說:“是你的機會,心裏莫得意,收著些。”
祝纓雖不明就裏,卻不很擔心,在車裏揀個邊角地方坐了,老實等著鄭熹說話。
鄭熹這才慢慢地說:“你入京做官有些日子了,看人、追索痕跡的本事丟下了沒有?”
祝纓一顆心放回了肚裏,頗為自信地說:“吃飯的本事,那不能夠扔了。”
鄭熹道:“以往看的都是販夫走卒,至多是些土財主,如今叫你看不一樣的東西、不一樣的人,能有幾分把握?”
祝纓老老實實地說:“這些日子也在宮裏行走,開了些眼界,雖不知道是什麽事、什麽人,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鄭熹道:“那便好。到了之後,多看,少說。有要問的,可以問——王府失竊了。”
“啊?”
鄭熹道:“就在前幾日,王府自家查了一查,沒查出個頭緒來,便托了我。”
原來,這失竊的地方是鄭熹的外婆家代王府,鄭熹的母親是位郡主,郡主的爹老代王雖然死了,生母老太妃還在府裏跟著兒子高陽郡王住著呢。王府遭了賊,本也不慌的,他們也不去叫京兆追查。
祝纓道:“這是京兆的事呀。”
鄭熹淡淡地說:“別個京兆倒罷了,王雲鶴是個認真的人,叫他帶著人往王府裏拿人問話,不像樣。”
王府也有自己的屬官、護衛等人可用,於是決定自己來查。先查內鬼、再查外賊,查來查去,查了好些旁的監守自盜、中飽私囊之類的事情,失竊的事卻是毫無頭緒!
親娘家遭了賊,郡主坐不住了,一想自己兒子不是管大理的麽?也是能審案破案的,兒子也很能幹,不管了,就交給你了!
大理寺不管京城的偷竊案,管也得是管個大案複核的,或者犯法的得是五品往上的官兒。可郡主不管這個,就交給兒子了!仿佛一個才給兒子請個先生教了三天課,就要兒子給他做文章的土財主。
鄭熹道:“你有把握麽?”
祝纓道:“恐怕是外神通了內鬼——經王京兆整頓,京兆府的街麵幹淨多啦,好些以前的龍頭抓的抓、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亂了一陣之後都老實潛下去了。如今更是不敢混鬧了,小偷小摸還有,這樣大的膽子也是沒有的。”
鄭熹道:“我也這樣想,所以你更要留神,府裏的事……”
“家醜不可外揚。”祝纓接口。
鄭熹一笑:“很好。”
王府離宮城並不遠,話說完便到了,祝纓機敏地先跳下了車,垂手站在一邊等鄭熹下車。鄭熹正了正衣冠,道:“進去吧。”
祝纓跟在他身後進了王府,王府上下待鄭熹親近裏透著尊敬,都叫他:“七郎來了!”一聲一聲地將他送到了舅舅和外婆跟前。
……
鄭熹的舅舅蓄著須,外婆頭發已滿是銀絲了,兩人精神都不錯,等他磕完了頭,老太妃便說:“我的乖乖,快過來!”
祝纓用力咬住了下唇,看著年近三旬的鄭熹、穩重內斂的鄭熹被老太太一把摟到了懷裏,揉小孩兒像的捏臉拍背。老太妃一邊拍著鄭熹的背,一邊說:“你娘和你舅舅就是多事,你還不夠忙的麽?還要拘了你來!”又說兒子,“前回禦史參他,你沒把那禦史拿去打嘴,現在還好意思叫孩子來?”
後又叫人給鄭熹做好吃的,讓拿了果子來給鄭熹吃。
祝纓好容易才克製住沒有笑得發抖,就聽鄭熹說:“外婆,是我想外婆了來給外婆請安呢。查賊的事兒,自有人做。三郎,過來。”
祝纓這才上前來,一個丫環拿了個新的拜墊給她鋪上了,讓她跪拜了這兩位。
老太妃摟著寶貝外孫子,抬眼一看,對鄭熹道:“不錯不錯,是個整齊孩子!來來,過來我瞧瞧。”
祝纓隻得上前,老太妃待她還算克製,隻是捏了把臉,說:“長得真俊啊!好好!給我查出了賊來,我有好東西給你們。”
祝纓這會兒彎著腰,臉還得湊在老太妃抬手就能夠著的地方,低眼一看,鄭熹趴老太妃身邊,比她還低,她也沒法兒抱怨了。隻好對鄭熹說:“那……這就看看地方?”
鄭熹麵不改色:“好。外婆,我等會兒再來陪外婆。”
老太妃不太舍得地放了外孫:“什麽大事兒麽?拿了來,打到吐實話為止不就得了!”
鄭熹道:“還要追贓呢,咱們家的東西,能白丟麽?流落在外也不像話。”
老太妃道:“這話說的是。大郎啊……”
一直坐在邊的鄭熹親舅道:“我安排長史和管事帶他們過去,宴也擺下了。”
老太妃滿意地道:“很好。”
祝纓又跟在鄭熹的身後,由長史和王府的宦官引到失竊的庫房那裏,邊走邊說話,鄭熹輕輕晃動著脖子,祝纓拔了拔腰。
祝纓心裏滿是興奮,為這即將到來的、從未見過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