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出發:甸緬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清晨的禪達籠罩著一層朦朧的暈色。
今天是潰兵們出征甸緬的一天,潰兵們早早地就起床了,整隊的時候,阿譯靜悄悄的回到潰兵們中間,悄無聲息的像是一個鬼一樣。
孟煩了有些無精打采的掃了眼阿譯,愣了一下,抬起頭看看阿譯,阿譯很赧然的被孟煩了看著,在他的胸前掛著幾枚小小的獎章,孟煩了十分詫異的問:“這些玩意兒是什麽東西?”
孟煩了的聲音在清晨有些大,仿佛是安裝了喇叭一樣,吸引了其他潰兵的注意。
阿譯盡量小聲而謙卑的說:“二等績學獎章,頒與學術考試成績最優者,乙種二等光華獎章,因學術技能有特長而頒發,軍官訓練團紀念章,參與訓練團就有……”
孟煩了在阿譯誠懇介紹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忍笑,康丫幹脆是笑出了聲:“考試?哈哈哈哈!”
孟煩了揶揄道:“績學?”
康丫接著問:“考個甲就給這玩意兒?”
“不是,得要……”阿譯張著嘴看著笑成一團的潰兵們,再木訥也知道他們是啥意思,麵紅耳赤的不再發聲,手有些無措的捏著身後的房梁,胸前掛著的勳章讓他第一次有了這麽刺眼的感覺。
穿戴好衣服的夏遠走了出來,看著樂成一團的炮灰們,便問:“什麽事情這麽高興?”
康丫道:“團長,你看阿譯長官的勳章。”
他推了推阿譯,忍俊不禁道:“給咱們團長介紹介紹唄。”
夏遠走了過來,阿譯有些尷尬的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麵紅耳赤的看著夏遠,顯得十分手足無措。
夏遠笑了笑,說道:“不錯嘛,看得出來,阿譯在軍官訓練團訓練的時候很用功,但這些東西都是隻是你在學校裏得到的成績,戰場是殘酷的,想要在戰場上有一番作為,靠這幾枚勳章是不行的,還要更努力才行。”
阿譯神色有些激動,敬著還算標準的軍禮:“是!我一定會更加努力!”
夏遠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潰兵們,說道:“馬上吃東西,收拾收拾,準備出發了。”
他又大喊:“迷龍,司機呢?”
迷龍跑過來,“團長,你就放心吧,一人給了一個罐頭,保證聽話。”
“沒動手吧?”
“那哪能啊,都按照你交代的。”
夏遠這才點點頭,迷龍這小子的脾氣就是暴躁,自從自己揍了他一頓之後,迷龍似乎也認清了,脾氣就沒有以前那麽暴躁了,也能跟潰兵們打成一團,他就像是一頭拔去了利齒的東北虎,潰兵們也不再懼怕迷龍,羊蛋子還是一如既往的跟著迷龍,李烏拉依舊沉默寡言,隻是和迷龍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至於其他人,一如既往。
吃過早飯的潰兵們在院子裏集合完畢,一個個昂首挺胸,麵目莊重。
夏遠讓李烏拉和迷龍將為數不多的子彈拿出來,平分下去,一名士兵也隻能夠分得四顆子彈。
“子彈比較少,到了戰場上聽從我的指揮,誰也不準亂開槍,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
潰兵們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道。
四顆子彈,有總比沒有好。
夏遠對迷龍點點頭,迷龍走到外邊,大喊道:“過來吧!”
三輛運兵車停在破舊收容站門口,收容站站長靜靜地看著這群潰兵們登車,看到夏遠在看他,連忙把目光收了回去,轉身回到收容站的房間裏把門關上。
夏遠笑了笑,沒理會這個站長,兩人井水不犯河水,自己的到來也並未影響到對方,對方依舊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不辣,你個龜兒子滴,快上車。”
要麻抽著不辣的屁股,將他推進去。
不辣摸了摸屁股,給要麻腦門上來了一下:“王八蓋子滴,誰讓你抽我屁股啦。”
康丫催促道:“趕緊上車。”
蛇屁股登車的時候,夏遠攔著他:“去打仗了,還帶著這把菜刀。”
一旁的孟煩了道:“團長,您就讓他待著吧,他準備帶著菜刀入土呢。”
蛇屁股瞪了眼孟煩了,對夏遠咧著嘴笑:“團長,這是咱吃飯的東西,不能丟。”
夏遠揮揮手。
迷龍跑過來說道,“團長,你坐前邊,前邊的位置舒服。”
“你去坐吧,我坐這裏就行。”
“這哪行啊。”
“怎麽不行。”
夏遠三兩步上了車,和潰兵們擠在一塊,迷龍見狀,推了推羊蛋子,讓他上車,自己也緊跟著上去。
孟煩了道:“迷龍,你怎麽不去前邊坐了?”
迷龍瞪他一眼:“幹啥玩意兒,在哪坐不是坐。”
潰兵們哈哈大笑。
汽車顛簸,向著運輸機機場的方向開去,昨天晚上和虞嘯卿談了之後,虞嘯卿已經給他們安排妥當,跟機場方麵打了招呼,夏遠過去之後就會有專門的負責人安排。
車上,潰兵們抱著槍坐在地上,操著天南海北的口音聊著天。
孟煩了的膝蓋上墊著蛇屁股的菜刀,上邊放著一張發黃殘破的紙,另一隻手捏著一根破筆頭在那劃字,“……兒欲盡忠,則難盡孝順。此戰渺茫,凶多吉少,兒思父恩,則生愴然……”
夏遠看著孟煩了,“寫遺書呢?”
孟煩了頭也不抬的‘嗯’了聲。
夏遠看著孟煩了的字,倒也算是工整。
郝獸醫坐在另一邊絮叨:“我說煩啦,你這合適嗎?左一封右一封的遺書往家裏捅,我要是你爹非嚇出失心瘋來不可。”
孟煩了接著寫,頭也不抬:“他不是你,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兒子。”
郝獸醫:“那也不能天天寫吧。”
不辣在一旁道:“郝獸醫,你就讓他寫噻,寫多了,寫的沒念想了,他就不寫了。”
夏遠看著車外的世界,道:“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寫寫也好,寫寫也好,這樣心裏有個寄托,哪天真的回不去了,也不至於讓家裏父老鄉親們擔心牽掛。”
潰兵們想了想,紛紛道:
“煩啦,你幫我也寫一封,就寫……我去打仗去了,可能回不去了。”
“我,我也寫一封吧。”
孟煩了看了看手中皺巴巴的紙,說道:“我隻有一張。”
潰兵們這才作罷,實際上他們很多都不知道這封信要寫給誰,或許寫的隻是一個寄托,這群潰兵裏有很多人的親人都死在了日本鬼子手中,家鄉陷入戰亂,有的已經失守,成為敵占區。
潰兵們又亂糟糟的起來,迷龍大聲的打著哈欠,羊蛋子和李烏拉坐在一起,要麻和不辣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康丫扣著手指頭,阿譯看著車頂不知道在想什麽,早起做飯的蛇屁股呼呼大睡,郝獸醫披著麻袋,聽到豆餅咳得不成話,又把麻袋披到豆餅身上。
人生百態,毫無軍紀。
這是眼下這群潰兵們出征時候的模樣,夏遠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軍官,他也對這群潰兵沒那麽多要求,但軍紀嚴肅的軍隊往往能夠讓士兵少犧牲更多的人,即便是夏遠深知這一點,也隻有讓他們到了戰場上,才能真正的改變他們。
顛簸了快一個小時,夏遠將迷迷糊糊的眾人叫醒,給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封了軍官。
阿譯做了營長,孟煩了是傳令兵,李烏拉和康丫是排長,郝獸醫任命為少尉醫官,迷龍是機槍手,豆餅是機槍副手,要麻、不辣和蛇屁股是火力排,突擊小組。
今天大霧,厚重的霧氣把十幾米外的景物都屏障了起來,遠遠地看去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汽車在霧中前進,原本是顛簸的路麵也開始變得平穩起來,這時,從那厚重的霧中傳來巨大的引擎聲,被螺旋槳撞擊的霧氣飛卷起來。
咳嗽的豆餅驚恐的大叫:“日本鬼子!日本鬼子!”
他要站起來跳車,被夏遠摁住,“這不是日本鬼子!”
汽車緩緩停下,潰兵們看見霧氣中一個龐然大物的影子,引擎在旋轉預熱,轉動的引擎把霧氣推開,吹向潰兵乘坐的運兵車上。
要麻一巴掌拍在豆餅頭上,“瓜娃子,看見飛機就喊日本鬼子!你看看,這是日本鬼子嗎?”
康丫興奮的喊叫:“我們的飛機!打日本飛機的戰鬥機,噠噠噠噠!看,那麽大的炮!你們看見了嗎?”
阿譯瞥見飛機上的標致,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說道:“是美國盟友的飛機。”
夏遠看著被康丫說戰鬥機的大家夥,康丫口中的炮是螺旋槳發動機,美利堅空軍的標識清晰可見,“這是美利堅支援我們的飛機,C46運輸機,駐華空軍特遣隊,我們應該感謝美利堅夢盟友。”
他心中又默默的添了一句,“現在感謝他們,沒有永遠的擁有,隻有永遠的利益。”
迷龍亢奮的不行,圍著飛機跑了一圈:“這麽大的家夥,我們要上去嗎?娘嘞,還是第一次坐飛機,我們就坐著這玩意兒在天上飛?這怎麽連個抓的地方都沒有,屁股在哪放著?”
看迷龍的架勢,估計是以為他們要坐在這架飛機的翅膀上。
潰兵們的興奮勁兒還沒有散去,一名貌似是地勤管理的軍官跑了過來:“脫,衣服都脫了!這是什麽槍,扔了。”
“這是要換新衣服?”
“那還用問,肯定是,估計還有新槍。”
“團長,咱們脫不脫?”
潰兵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夏遠走上前,從口袋裏取出一些東西給了這名軍官,又把自己的證件取出來給他看看,地勤軍官愣了一下,臉上立即堆滿笑容:“原來是夏團長,虞團長交代我,您來了一定要照顧好您,不用脫了,等到地方再脫也行。”
孟煩了走了過來,遞出在車上寫好的遺書:“長官,長官,能不能幫我寄封信。”
興許是因為夏遠的緣故,地勤軍官的態度好了不少,“什麽信?”
孟煩了把信遞給軍官,“遺書,地址寫在背麵了。”
地勤軍官看了眼孟煩了,又看看夏遠,道:“這是去打勝仗,寄什麽遺書。”
孟煩了笑了笑,“打仗難免有犧牲嘛,萬一回不來了,也不讓家裏人牽掛。”
地勤軍官興許是看在夏遠的麵子上,這才把信收起來放在褲子裏,讓幾名士兵跑過來,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一個嘔吐袋,然後讓士兵將運輸機的艙門打開,下方是一個用木架子搭起來的簡易舷梯。
地勤軍官道:“夏團長,可以出發了。”
夏遠回憶著原著中的劇情,讓熟悉的潰兵們先上了第一架飛機,第一架飛機會被日軍擊落,危險係數更高,第二架飛機則會平穩降落在機場,但會被日軍包圍,他對地勤軍官道:“就先上去這麽多吧,剩下的人坐下一趟。”
地勤軍官不知道夏遠這麽安排的意思,便點點頭。
夏遠也坐在了第一架飛機上,幾個熟悉的主角都坐在了飛機上,原著中會死的李烏拉,分開的要麻,夏遠也讓他們上了第一架飛機,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嚐試著改變他們的命運。
夏遠最後上了飛機之後,地勤軍官將舷梯撤走,機艙關閉,剩下的人被地勤軍官帶著遠離了飛機,直到被大霧吞噬看不到。
飛機內冷冰冰的,連舷窗都沒幾個,它已經拆掉了包括座椅在內的各種艙內設備,讓潰兵們擠在一塊,就像是坐在了一個冰冷的罐頭裏。
一名美軍飛行員從駕駛艙的隔斷裏看了潰兵們一眼,轉頭看向地勤人員,大罵道:“fuck,這就是他們口中的貨物,在這樣的天氣裏竟然讓我們運人!”
引擎已經預熱,貨艙裏的轟鳴聲聽起來尤為巨大,他們根本聽不見地勤的解釋。
飛行員一邊忙著起飛,一邊抱怨道:“我的護航呢?我開的是日本的運輸機嗎?天上飛的戰鬥機全是日本鬼子!飛虎隊呢?”
孟煩了流著汗,他能夠聽懂這名美軍飛行員再說什麽,孟煩了扭頭看著夏遠,見夏遠眯著眼睛,似乎並未在意,也就沒說什麽。
很近距離的阿譯問:“他在說什麽?”
孟煩了騙他:“他說眨巴眨巴眼就到了。”
飛行員砸著他的座艙,繼續罵:“起落架沒修好,比起落架還該死的是中國的霧,比霧該死的是美國的起落架!”
孟煩了額頭冷汗直冒,心說這樣子真的能夠安全到達甸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