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渾水摸魚
三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扶正自己的鋼盔,馬大個想把鋼盔兩邊的卡扣扣上,被夏遠阻攔。
“別扣,洋鬼子是不扣這個口子的。”
“為啥?不扣的話豈不是很容易就掉了。”
馬大個扶著歪歪扭扭的鋼盔,忍不住說道。
“這還是跟美軍的習慣有關,說是扣上口子的話,鋼盔雖然不會掉,但是卡扣也會勒著脖子,如果有高速飛旋的彈片擊打在鋼盔上,很有可能會把脖子扭斷。”
當然,這完全屬於無稽之談,但是高速旋轉的彈片擊中鋼盔,會導致卡扣用力勒緊脖子是真的,不扣卡扣的話,彈片擊中鋼盔,會把鋼盔打掉,也僅此而已。
畢竟槍炮的威力太大,人體在它麵前脆若薄紙一般,子彈更是連鋼盔都能夠擊穿,所以很多士兵都認為人的脖子也能輕而易舉掰斷,久而久之,士兵們都認為扣上卡扣,若是被彈片擊中,可能會將脖子扯掉。
馬大個‘哦’了聲,就不扣扣子了。
“對,鋼盔歪歪扭扭的帶著就行,不用帶多麽正。”
洋鬼子的鋼盔戴的就是歪歪扭扭的,甚至在戰鬥過程中,鋼盔很容易就掉在地上,夏遠又叮囑,“最好在跑的時候,一手扶著鋼盔,這樣會更像。”
說著,他還示意三人,“待會看我的就行。”
夏遠站起身,扶著鋼盔,另一隻手握著槍,說:“待會敵人汽車停下來之後,你們再出去,別忘記我交代的。”
三人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顯然三人身上的壓力還是非常大的,這就跟玩火差不多,稍有不慎就會自焚,要是被發現了,後果會更嚴重,見夏遠已經貓著腰遠去,準備攔截敵人車隊,三人又深吸一口氣,互相打氣。
“相信老夏的判斷,一定可以的!”
漆黑的林子裏,敵人的卡車不時的照過來,讓林子變得影影綽綽,夏遠走著走著,動作開始變得踉蹌,一把推開眼前的草叢,拎著槍衝出林子,踉踉蹌蹌的走到公路上,用英文大喊:“停下,停下,我需要幫助!我是克瑞斯中尉!”
他高高舉起自己手中的槍,用自己的身體逼迫一輛卡車停了下來,卡車上跳下來兩名士兵。
“嘿,你是誰!”
“我是克瑞斯,克瑞斯,我們被中國人打散了,在林子裏迷了路,白天聽到槍聲,看到山上的人被中國人消滅了,我們沒敢出來。”
夏遠熟練的用英文交談,並示意後邊的人出來。
劉鐵柱攙扶著馬大個從林子裏踉蹌的跑出來,陳烈在一旁扶著。
馬大個跑過來,一臉憤怒的喊著:“法克!法克!”
劉鐵柱激靈,道:“騷擾三兒,騷瑞三兒。”
兩名從車上下來的士兵見四人穿的衣服是中尉和少尉,立即道:“長官,需要什麽幫助的。”
“冷靜點,冷靜點,我們安全了。”
夏遠大喊著,跑到馬大個麵前,低聲道:“可以了,收斂一些。”
馬大個收斂臉上的怒意,又轉而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隻是搭配上黑乎乎的臉,看不出來是什麽模樣,好在他們人高馬大的,穿上美軍的軍服又顯得較為臃腫,這很符合兩名士兵眼中的軍官形象。
至於劉鐵柱和陳烈,自然而然的被他們忽視了。
“我們需要水,食物以及幹淨的衣服,還有鴨絨睡袋,我們需要清理一下,我們在林子裏晃**了一天,差點被中國人俘虜,我們撤退出來的有一個排,都是在撤退的路上被中國人堵截了。”
夏遠瞳孔放大,心有餘悸的說道,表情又略顯浮誇,很符合一個剛死裏逃生的美軍中尉。
這兩名士兵也沒有仔細觀察,都被夏遠一口流利的英文唬住了,把四人當做是剛從中國人地盤跑出來的。
“長官,我會帶你們回到駐地,那裏有熱水,有鴨絨睡袋。”
“太好了,我會向你們長官提起你的,多虧了你,是你救了我們。”夏遠感激的說道。
“不客氣,長官。”
這名士兵立即激動起來,連忙拉開車門,“長官,你們來到前麵。”
“嗯,我要回去,重新組建我的連隊,我要帶著連隊打回去,中國人已經沒有糧食了,他們距離失敗已經不遠了!”
夏遠走到汽車前,又指著汽車裏的後麵說:“你們這是在運什麽,運炮彈嗎?據我所知,我們是要準備反擊了中國人了。”
“是的長官,我拉的是食物,其他的有拉彈藥的。”
這名士兵說道。
夏遠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道:“多拉一些炮彈。我要在明天反擊的時候,狠狠的炸死他們!”
“是!長官!”
“行了,上車我們回去,我要好好的休息休息。”夏遠喊:“喂,麥裏,你們也上來吧,我們安全了,回去洗個澡,你看看你們,臉上那麽髒。”
“長官,你們坐前方。”
士兵主動拉開車門,說道。
“不了,我坐後邊,士兵,我們失敗了,我不想被我的長官看到我這個樣子,還坐在車上,我沒有臉麵。”夏遠搖搖頭,說道:“我的士兵都死了,我卻活了下來。”
“長官,明天我們會打回去的,你會為士兵報仇的。”
夏遠在這名士兵眼中的形象拔高了不少,甚至主動幫忙攙扶著馬大個上去,被洋鬼子抓著,馬大個內心多少有些慌亂,忍不住大喊:“法克!法克!”
把這名士兵嚇得連連道歉:“抱歉長官,是我弄疼你了嗎?抱歉長官。”
夏遠解釋:“他有點應激,沒事的,等會就好了。”
說著,又用英文安撫馬大個:“安靜點夥計,我們已經安全了。”
又揮了揮手,示意劉鐵柱給馬大個攙扶上去,馬大個見狀,這才作罷,順著劉鐵柱的力度,就坐到卡車後麵,陳烈鬆了口氣,背上槍支坐到車上。
夏遠則從口袋裏取出一盒香煙,遞給這名士兵一支,說道:“謝謝你,希望你能安全回家,願上帝保佑你,不要遭遇到戰爭,中國人太厲害了,他們不害怕我們的坦克,希望你們能夠順利。”
“謝謝長官,我也希望我們能夠順利。”
這名士兵向夏遠敬了一個標準的美式軍禮,然後快步跑到前方,夏遠則回頭看了眼坐在車上的三人,朝他們擠了擠眼睛,陳烈伸手把夏遠拽上來。
“長官,我們出發了。”
前邊的士兵大喊。
“好的士兵。”
夏遠用英文大喊,一屁股坐在罐頭箱子上,拍了拍身旁的箱子,說:“都是糧食。”
“老夏,搞死他們,我們把這一車糧食開回我們的陣地上去。”馬大個已經忍不住了,熱切的看著滿滿一車裝罐頭的箱子,這一車箱子的罐頭要是送到駐地,能夠暫緩五三八團的糧食危機。
但也僅僅隻能夠暫緩。
夏遠壓低自己的聲音,說:“別著急,等把我們送進去,不光要糧食,還要炮彈呢,洋鬼子有錢,你跟老陳都會開車,到時候咱們三人一人開出來一輛,咱們團的糧食危機直接解決了。”
劉鐵柱壓著聲音說:“二排長,真的進了洋鬼子的駐地,不光光能把洋鬼子的車開出來,還能把洋鬼子的炮兵陣地給炸了。”
馬大個瞪了一下眼睛,仔細琢磨,這才放棄了搶一輛車的念頭。真要進了洋鬼子的駐地,那可不是一輛車的事情了。
搞明白了,馬大個扭頭看著開車的洋鬼子,說:“老夏,咱們怎麽做。”
“不急,先進去。”
卡車顛簸,沿著公路很快進入到洋鬼子的駐地裏,這裏正是先前跟著偵查員小秦一塊來的那個山溝,隨著美軍一個團的支援抵達這裏後,接替了羅爾少校的駐地,進一步對336.8高地的誌願軍發動進攻。
卡車緩緩的進入山溝的山口,地麵被美軍推平,變成了一條公路,兩側用沙袋堆積起來的工事駐紮在兩側,一個個機槍地堡林立在這些工事之中,半山腰的位置,利用鋼筋和水泥搭建起來的哨塔上,探照燈不斷地投射下來大片明亮的燈光,將山口照射的宛若白晝。
沙袋堆積起來的工事向後眼神,一個個水泥混凝土的地堡出現在他們眼前,燈泡掛在道路兩側和地堡口,到處都是明亮的光芒。
進入山溝裏,一門門105榴彈炮從卡車尾部脫鉤,到處都是運送榴彈炮的美軍士兵,軍帳篷、擺放的物資、柴油和汽油、卡車、坦克、裝甲車到處都是,山腰兩側美軍工事就像是一道城牆一樣蜿蜒曲折。
敵人已經將這裏變成了一座軍事要塞,看的馬大個、陳烈和劉鐵柱眼睛都大了。
劉鐵柱難以置信的驚呼:“我滴個乖乖!”
“你們看這些物資,真特娘的多啊,這要是搶,搶三天都搶不完!”馬大個吞咽了一口唾液,目光停留在那一箱箱物資上朝天擺放的輕重機槍以及迫擊炮,就這樣光天化日的丟在上邊,這要是擱在他們隊伍裏,那可是要被當做寶貝一樣供著。
在這裏,竟然隨意的擺放在箱子上,無人看管。
馬大個此時真想下去把這些寶貝家夥全部都摟在懷裏,不撒手,隻是他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陳烈左看右看,就像是劉姥姥逛莊園一樣,看什麽東西都感到十分稀奇。
美軍太先進了,隨處可見的燈泡,電線橫架的到處都是,坦克、裝甲車停靠在靠山腳的兩側,卡車在公路上穿行,將各類物資運送到山溝裏,為了明天的戰鬥做準備。
也正是見識到了美軍內部,才會明白他們的對手多麽厲害,多麽強大。
陳烈沒有害怕,隻有凝重,他不知道麵對這樣的敵人,三排還有多少戰士能夠活著回家,他心疼戰士的同時,更加明白,眼前的敵人比日本鬼子,比反動派都要可怕,強大,如果他們勝利了,可能中國真要從世界上消失。
他現在隻有一個想法,無論如何,哪怕犧牲了,也要消滅更多的敵人。
卡車顛簸了一陣,緩慢的停下來,夏遠從車上下來,對他們努努嘴,示意他們先往前走,然後來到卡車旁,說:“夥計,謝謝你們,安全了,我們安全了,長官就在前方等著我們,有機會我會謝謝你們的。”
“不客氣的長官。”
“你叫什麽名字,我會向我們的長官提起你的。”
那名士兵馬上激動起來,迅速說道:“長官,我叫安德裏,屬於汽車組C連的一名士兵。”
“好的安德裏,我記住了你的名字和樣貌,等到明天,我會來找你的,謝謝你。”
夏遠髒兮兮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這是屬於劫後餘生的笑聲。
安德裏點點頭,“不客氣長官!”
目送夏遠離開,直到消失在遠處,安德裏心滿意足的坐在車上,心裏已經期待這次機遇。
美軍駐地內部還是相對比較寬鬆的,隨處可見的士兵正在將卡車上的物資卸下來,燈火通明,堆積如山的物資引得馬大個幾人發出一陣陣感慨。
“這些都是啥?寫著鳥語,看不懂,能打開看看不?”
馬大個盯著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這邊,便伸手撫摸著眼前堆積起來的箱子。
箱子上簡單的蓋著防雨布,四個角用地釘固定起來,兩側就是軍營帳,他們是在一個無人看不見的角落。
沒想到混進來會是這麽容易。
“看不懂,洋鬼子的鳥語寫的真奇怪。”
劉鐵柱小心翼翼的扒開雨幕一角,盯著箱子上的文字看,歪歪扭扭的文字別說是一個看不懂,組合起來更看不懂。
“這些是彈藥,那邊是罐頭,咱們今晚的目標就是這些,不過搬到車上太麻煩,我們直接搞現成的。”
夏遠盯著遠處開進來的卡車,揮揮手帶著三人走出,迎麵遇到的美軍士兵驚異的看著四人,這四人穿著的衣服破舊不堪,身上還帶著沒有凝固的血跡,臉上髒兮兮的,布滿泥垢,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一名士兵跑過來,獻殷勤的說:“長官,需要幫助嗎?”